这种裹挟着浪漫气息的美好时刻,百年间早在闻天学院的学生心中成了一个欲语还休的象征。
所以每当有人前来邀请你成为庆典同伴时, 未曾诉之于口的心事也等于是暴露了一半了。
那日当众直言自己同兰疏无任何超越界限的关系之后,前来打扰谢之权清净的人竟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此前大多数是因为对兰疏有非分之想, 所以诸多人一半是明着想要讨好谢之权来借机接近兰疏, 一半人是暗地里耍手段想要剔除掉兰疏身边最为形影不离的她, 然而看到了土熊的惨状之后, 坏心眼的倒是识相得收敛了。
而当兰疏在众目睽睽之下泾渭分明地划清了和谢之权的界线之后, 那些欲想要争夺兰疏这个香饽饽的人, 也明白了谢之权在他那儿压根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便也渐渐地歇了火。
现在就剩了些觊觎谢之权这张脸的,成天到晚的围着她打转,想要同她成为庆典同伴。
连体术学院都有人慕名而来, 此人半路拦截了一脸迷茫的谢之权,格外骄傲地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然而谢之权看着眼前那个体型几乎是自己两倍有余的体术师,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入了夜,她瘫软在床榻上,半点也不愿动弹。
相隔了不少距离的另一边,兰疏正窝在松软的棉絮之中,昏黄光线中一张清丽秀美的脸蛋衬得格外柔和娴静,他垂着眼眸捧着一本杂书在细细品读,谢之权回来时,眼皮抬都懒得抬一下。
谢之权翻了个身,自那事发生后,再没同兰疏说过一句话了。
也不能算没说,她说了,兰疏不愿意应答便是。
“小公子,光线昏暗,长时间看书伤眼。”
谢之权撑着一边脑袋,遥遥望着静默无声的兰疏,目光懒懒散散。
两人之间疏远归疏远,但谢之权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个万事皆为主人考虑的好随从,因此即便兰疏蓝色再如何冷漠无情,谢之权也依然会恪尽职守地做好本分职务。
但人家领不领情,理不理会,那便是另外的事了。
兰疏听到谢之权并无其余情绪的关怀,根根分明的长睫颤了颤,最后却是当做耳旁风,固执地翻了下一页。
倔脾气。
谢之权见他始终我行我素,无奈之下便放弃再劝,毕竟如果她真要劝起来,依照兰疏的性子,必然又少不得一顿哄,而温声细语地哄人,此时发生在如此密闭的空间以及尚未婚配的异性之间,难免会萦绕着些不该有的氛围。
所以谢之权头铁地选择了自己先睡。
良久后,兰疏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书中内容已经完全无法进入脑海。
他咬了咬下唇,还是没忍住将视线移了移,偷偷去看向对面床榻上那个没心没肺的人。
睡得正香。
兰疏差点没给气得一口气背过去。
就这?就这?就这轻飘飘一句伤眼睛就完了??
但凡她识趣些,坚持不懈些,下了床榻来他这儿将他手中的书拿走,轻声慢语地哄两句,氛围也不至于还这般凝固着。
只要她愿来,他就愿顺着自给自足的□□下,不提男女之情,至少要恢复如过往一般的关系,当当朋友。
可显然,她直接将兰疏整个人都列为雷池,半点不触。
兰疏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眼前密密麻麻的字都变得重重叠叠了起来。
他想起刚刚闹开的那晚,他在她尚未归来宿舍时,整个人软在被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源源不断的眼泪将被褥浸湿了半条。
后来听见她的脚步声靠近,他怕丢脸,便匆匆钻进被子离去,咬着唇压印着声音在窒息的黑暗中偷偷啜泣。
谢之权看着床上隆起的一个小山丘,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床位。
他躲在暗处哭得越发肝肠寸断,偏生那人明知他的难过,却始终坚守着不愿意过来看他一眼。
心碎得七零八落,一股憋闷的郁气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兰疏哭得眼睛都发涨疼痛了起来,却还是听不到谢之权有半分的动容。
赌气之下,他私心启唇,可怜兮兮地泄露出了一声短暂的呜咽声。
大抵是示弱起了作用,他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后,心中慢慢又升腾起了一抹希冀。
结果谢之权竟是未曾在他这边停留一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彻夜未归。
兰疏也在被窝里闷了一夜,思绪杂乱。
他咬牙切齿地红着眼发誓,绝对不要再对谢之权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也不要再对她生起亲近之意。
然而翌日,兰疏看到那张得天独厚的温润面孔平静地同他道早安,还是瞬息破了功。
往日里最适合被他这种病弱之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杂书,此时再也无法提起兰疏一点兴趣。
他指腹轻轻夹着两页书纸,毫无意识地厮磨着,微微的沙沙声低低响起。
夜已深,声响虽清晰可闻,然谢之权离得远,合该听不到才对。
兰疏却见那人翻了个身,毫无预兆地睁开了惺忪的眼。
她起身朝他走来了。
兰疏捧着书的手一紧,忽而有些退怯地朝床内缩了缩身子。
她下一秒是不是又要走出门去,一夜不回?
她就这般不待见他?
兰疏干涸发涩的眼涨得难受,泪腺发达的坏处便是稍微委屈了些,便泪意朦胧起来。
然而谢之权没走,而是缄默着俯身将他手中的书一把抽走。
“睡觉。”
谢之权眉目低敛,黑眸中一抹不容置疑的微光泛着薄冷,她直接将烛火吹灭,没收了兰疏的杂书。
挺凶,一点都不温柔。
但兰疏却奇迹般地消了泪意,乖顺安分地软下身子藏进被子里,别扭地合上眼。
真讨厌。
......
新生庆典日。
闻天学院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弟子不在少数,且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因而一群从不知勤俭节约的公子小姐办起活动来,该有多奢华就有多奢华,其夸张豪华之程度几乎是让那些因天赋而有幸入学闻天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活动由四个学院站在顶尖的领头学子一同策划举行,因而站在顶尖的顶尖的兰翎,今日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匆匆同墨隐约好晚上燃放烟火时再碰面。
今日热闹非凡,无论是学生或者老师,以及被雇佣进闻天学院当仆人的普通人,皆是一脸兴奋地在学院四周游走玩闹着,没怎么接触过热闹场面的兰疏,理应会对此感到兴趣盎然,命一号二号护着他出去玩。
可诡异的是,一天已到正午时分,兰疏还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不愿出门。
谢之权本欲询问两句,后来觉着多此一举,便缄口了。
外边欢声笑语,一片欢腾景象,静谧的宿舍倒是显得有几分冷清寂寥了起来。
谢之权看着从兰疏那里没收来的杂书,有一页每一页地翻着看,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兰疏硬生生待了近乎一天,却是忍不住了。
再加上兰族那些勉强还算交好的子弟前来唤他一同去看今晚的烟火,他才惊觉距离烟火竟是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始了,因此兰疏匆匆下了榻,欲要离去之时却又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踌躇着。
外边的人在催促,里边的人不闻不问。
兰疏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在等着什么,他谁也不看,只是垂着头。
“兰疏,快些走吧!”
性子急躁些的等不及,扯着嗓门便高声叫唤两句。
兰疏一咬唇,意味不明地看向谢之权,却是发现她始终未曾注意过他,心一凉,干脆直接地走了。
一号二号悄无声息地跟上。
谢之权淡淡叹了口气,将书合上。
时间总是那般快,转眼间兰疏那清瘦娇弱的身影好似上一秒才翩然离去,下一刻,窗外的烟花竟是簌簌绽开了。
璀璨流光映射在谢之权清冷的面孔上,她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撑着下巴目光涣散地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美。
怀中传音法器忽得震颤起来。
“谢之权,谢之权。”
兰翎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响亮的烟火燃爆声几乎遮盖了她的声音。
“怎么了。”
谢之权将那小巧玲珑的法器置于掌心,慢悠悠回着话。
这人不该陪着对象吗,哪来的空闲理会她。
“你有看到兰疏吗?他有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不应该啊,我明明看到他跟你走了...”
谢之权听闻至此,眉梢已微微蹙起。
“你说清楚些,我今日一直在宿舍从未出去,小公子不可能同我在一起。”
“那怎么回事,我明明——”
谢之权心一沉,将系统唤了出来。
【阿统,你帮我看看,今日在那书中冷北发生了何事。】
【好的之权~】
片刻。
【之权,我大致过了下,今日冷北主要是同墨隐有诸多故事情节发生,最主要的是今夜,墨隐被一直觊觎他的人哄骗,吃下了难解的春情药物,而冷北恰好遇...】
不应该,这多日因她时不时的干扰,墨隐在大部分的时刻里都能够从世界意识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而今日若是墨隐不在,兰翎也不该这般淡然。
那么,如果情节若是非要顺利开展下去的话,必然得有一个人将墨隐的位置顶替掉。
而书中在闻天学院至今的情节,出现的后宫成员只有两人。
一个是墨隐,一个便是——
谢之权披散着来不及束起的泼墨长发,沉着脸一脚踹开宿舍紧闭的门,直接作弊让系统定位兰疏当前的位置。
她一袭宽松白衣,大步流星地穿越过重重叠叠的人海,所过之处皆令人望着她修长背影一脸恍然。
【之权拐弯!拐弯!兰疏在那个很偏僻的角落里!】
谢之权眼眸中的暗色越来越浓稠,她猛冲一拳将那脆弱的隔板击破,四散飞溅的木屑落了一地。
骤然闯入的光照亮了这阴暗的角落,也勾起了角落里那微弱的啜泣呼喊声。
“谢之权...”
兰疏如同一只无助迷茫的小兽一般,瑟瑟发抖地将自己拼命藏身于一个肮脏的角落里。
他听闻响声,骤然抬眸去看向来人。
看清谢之权的那一瞬间,他隐忍的热泪终于扑簌而下。
第78章 哭包少年19 “你亲亲我。”
兰疏的状态已是差极。
谢之权不知, 在她来之前,他究竟是经历了如何惊心动魄的事。
他今日穿着最喜爱的衣衫,不久之前才抖着质地轻薄柔软的外衫炫耀给谢之权看上边绣工绝妙的花纹, 现在却是无暇顾及, 任由干净的下摆落入污秽脏黑的泥地里,弄花了原先贵气奢华的模样。
兰疏靠在结满了蜘蛛网的阴暗角落里, 抱着双膝将自己圈成小小一团,当他抬首看来, 谢之权才发现那两片樱粉的唇已经被他发狠咬得血肉模糊, 刺目的血滴一点点流入他纤细的脖颈, 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鲜红印记。
“谢之权...”
他一开口, 声色又软又娇,甜得仿佛要溢出蜜来。
然谢之权心却是狠狠一沉, 因为兰疏整张精致漂亮的脸孔烧得通红,灼热的气息不断从唇口难耐地哈出。
他黑眸中含着潋滟水光,所有高高竖起的防备警惕在看到谢之权的那一瞬间, 皆溃散成灰,腹中翻腾的热潮不减反增, 兰疏神智混沌地视线紧锁谢之权, 唇中带着浓浓哭腔, 情难自禁地含着泪低吟了一声。
谢之权脱下外衫, 连忙将热度惊人的兰疏从头到脚裹住, 再一把将他打横抱拥入怀里。
浑身无力的兰疏软绵绵地依偎着谢之权, 他埋首于她的胸膛, 抽了抽鼻子,贪婪又饥渴地嗅闻着那令人眷恋的冷香。
“谢之权,我难受。”
兰疏有气无力地揪着她的前襟, 可怜兮兮地眨掉眼尾悬挂着的泪珠。
他透过遮盖在身体上外衫的缝隙,喘着气悄悄望着谢之权光洁莹润的下巴,兰疏艰难地滚动着喉结,脑海中难以自拔地幻想着,要是能够咬一口,该多好。
理智在抑制着兰疏的冲动,但猛烈的药性在催化着他的欲望。
兰疏实在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顺着前襟领口慢慢探出指尖往里滑去,沁凉的晚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身体,脑子已经乱成浆糊的兰疏躁动的指尖划过一片赤露的微冷肌肤,这一点小小的甜头似是点燃森林的星火,瞬间烧成了整片燎原大火。
脱了外衫便只剩一件单薄里衣的谢之权抽不出手来制止兰疏的放肆,她只能抓紧时间尽量避开多数人群将兰疏带回宿舍,而后再通过传音让兰翎将墨隐带来替兰疏调配解药。
当谢之权堪堪踏出这个窄小的角落,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便渐行渐近,谢之权带兰疏藏匿气息隐入另外一个角落,目光晦暗地看着行色焦急的冷北突然出现,她皱紧眉头格外细致地将四周搜寻了一遍,当看到被外力击碎的隔板时,冷北神情微变,瞬息阴沉的脸色释放出了铺天盖地的杀气。
谢之权眸光一闪,悄无声息地离去。
一路躲躲闪闪将怀中纠缠不放的兰疏成功带回宿舍,谢之权将人小心放入床榻时,额间难得溢出了些许薄汗。
她无奈地抹去脖颈间一片沾血的湿润水迹,将被扯得几乎要滑落肩头的衣衫往回拢了拢,结果身子已经沾上床榻的兰疏却是不依不饶地缠紧了她,高抬的双臂因宽袖的滑落而露出不少春色,他努力抬起上半身,发麻的唇再度印上晕染了一片殷红之色的肌肤。
“谢之权,我难受。”
兰疏再度复述了这句话。
他一双纤细的腿藏在皱巴巴的衣衫下,来回磨蹭交叠,昔日里清绝昳丽的小公子,此刻化作她克制视线下,最媚骨天成的妖精。
他剔透如珠的眼眸似是将今夜所有的烟火都藏匿于瞳仁深处,流光四溢,璀璨迷人。
没人能挡得住如斯美色,美人在怀,还主动热情,谁忍谁王八。
偏生老僧入定的谢之权甘愿做王八。
她五指张开一把摁在兰疏滚烫的脸颊上,硬生生把娇气的小公子残忍无情地按回床上去。
谢之权快速传音至兰翎那儿,简单粗暴地将事情原委三两句话带过。
只听兰翎那头恶狠狠的磨牙声清晰地传来,得到兰翎马上就来的准确回复,谢之权勉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