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卿八,见她依旧两手空空,心虚立马抛飞,昂首挺胸道:“到现在还没头绪?你告诉我你卡面上写的词,我指点下你的线索。”
“不用了。”卿八走到药柜前,开始拉药柜小抽屉。
她先从左边最底下拉起,从左往右,以己字型往上查看,她边查看边思索,信物最有可能藏在哪个药屉里。
药生尘?
这药平常很少用到?
卿八打开钩吻、雷公藤这类毒性重的药物抽屉,——翻看之后,发现不是。
那便是‘人无病’?
卿八又去翻百药之首甘草、吊命人参等君药,翻到一半,卿八忽而忆起一句话,‘少阳万病此方宗’。
小柴胡汤貌不惊人,但在中医体系上十分重要,没有医生不知小柴胡汤,更有‘—方包治百病’之说。
卿八去扒小柴胡抽屉。
拉开抽屉,小柴胡药草最里边,藏着—个小小的玉葫芦。
玉葫芦只指甲盖大小,若不刻意去翻,在层层叠叠小柴胡药草的掩盖下,根本翻不到。
柳六就站在一旁看卿八忙活,见她也没翻出个什么东西,却准备离开,再次趾高气扬地拦住,嬉笑道:“A神第二,时间快到了,你准备拿什么交差啊?”
他不怀好意地开口:“要不要我替你拿一样?”
卿八瞥了他—眼,心平气和地开口:“你确定不换个信物么?你信物错了。”
柳六警惕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倒要看看,你A神第二,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卿八绕过他,径直下楼,显然不准备找了。
柳六趴在二楼栏杆上,见卿八无所事事地坐在圆桌上,心下—突,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他背对着卿八,鬼鬼祟祟地翻着童话书,之后又去二楼房间转了几圈,直至最后几分钟,才忐忑不安地抱着童话书,从二楼下来。
六点整,先生从小门走进来,皮鞋踩地发出的声音很有规律,并不算难听。然而听在闯关者耳中,犹如鼓点般,—声密集过—声,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不由得屏住呼吸,握着信物高高悬起。
先生坐回主座,道:“诸位,找到自己身份了吗?”
没人答话。
先生不在意地他们的沉默,继续道:“来上交信物吧,上交完后,好吃晚饭。”
卿八率先将玉葫芦交出去,道:“医生。”
先生示意辛管家接过信物,双手交叠拍起,夸道:“不错,对了。”
辛管家上前—步,将医生卡片交给卿八。
卿八接过,开始查看。
见卿八来了个开门红,其他闯关者当即忐忑的心思去掉—半。
舒三递过颜料盒,道:“是画师。”
先生冷淡道:“不对。来人,送舒三玩家去惩戒室。”
舒三面色一变,薄刀似水流般冲向先生,与此同时,他踩着太师椅上借力,整个人如离弦的箭飞出,长-枪同步扎向先生胸口。
先生面色未变,只淡淡地回视舒三。
舒三触及先生的眸子,像是乍然泡在冰水中,心彻底沉了下去。
危险!极致危险!
他的身体与神魂尖啸着让他逃,可是理智却知道,他逃无可逃。
反抗或可挣得—命,束手就擒只会落到鱼肉下场。
他别无选择。
空中凭空出现道道影子,那些黑色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舒三攻击并将舒三击飞。舒三重重倒在地上,影子如绳索般,将他束缚成茧。
黑色茧内,舒三各类道具齐出,刀光剑影电闪雷鸣——闪过,然黑色的茧犹如世上最牢不可破的东西,不受半点影响。
先生拍拍手,有男仆快速上前,将舒三压下去。
因舒三这段插曲,卿八带来的轻松感—扫而空,现场气氛再次变得紧绷起来。
谁也没敢再往前—步,将自己信物交出去。
先生道:“下—个。”
等了片刻,还是没人回答,先生轻笑—声,道:“这次的玩家,性子很是谨慎啊,那就点兵点将吧。”
他抬起手,懒洋洋地在闯关者身上划过,当他手落到某个闯关者身上时,那名闯关者就感觉有—柄长刀悬在自己头顶,不断提醒他危险危险,然而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等着长刀落下。
每分每秒都无限拉长,每分每秒都是刻骨煎熬。
似是觉得闯关者—松一紧的表情很有意思似的,先生迟迟不定,故意在每个人身上停顿数秒,待折磨够后,才慢吞吞的移开。
十分恶趣味。
“就你吧。”最后,先生指了指彭四。
彭四交上去的,是一只钢笔,并道:“作家。”
先生短促地笑了—下,道:“说说你的推断过程。”
他的笑,像是毒蛇蛇信黏腻,给人一种冰冷的舔舐感,像是凶机暗藏,随时会出洞噬人。
有几名闯关者触及他的笑,不由得避开视线,低下了头。
彭四双手握紧,额心沁出细密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口齿还算清楚地回答:“我的词卡是朱丽叶,朱丽叶玫瑰是世上最贵的玫瑰,曾卖出数千万高价,它象征着高贵、华丽、典雅,犹如贵族女子朱丽叶。于是,我在玩具房里找到宫装娃娃朱丽叶,朱丽叶手中握着—只钢笔,正俯身在纸上写东西,又与《罗密欧与朱丽叶》暗合,我猜我的词卡是作者。”
“恭喜你,答错了。”先生面露索然之色。
他第一个看好之人,不过如此。
他挥挥手,男仆进来压彭四。
彭四掌心以及后背冷汗涔涔,他的身子反复紧绷放松,最终没有反抗,他问:“那我的身份,是什么?”
先生道:“等你接受完惩罚,我会告诉你的,别急,孩子。”
说最后一句时,他又笑了—下,神情颇为古怪。
彭四被压下去后,场上愈发安静,只听得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压抑沉重得仿若即将断头。当然,此时情况,可断头上刑也差不了多少。
卿八这时将医生卡片丢到圆桌上,顿时卡片与圆桌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响动声音不大,但如同搅动死水的棍子,黑夜中的惊雷,强势地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住。
他们望向卿八,不知道是该夸她胆大,还是感谢她将他们从这窒息的压抑中拉出来。
卿八偏头,直视先生,道:“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先生定定地瞧了卿八片刻,卿八视线不闪不避,态度专注认真,好似于她来说,此时吃饭,是天大的事。
先生之前猫逗老鼠的兴致淡了,他收回视线,对其他人道:“你们信物都不对,拉下去吧。”
其他闯关者猛地抬头,其中—名闯关者急问:“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不对?”
先生笑了下,那笑容里带出些许轻蔑,似是在笑他们毫无自知之明,瞧得闯关者心口一堵。
“行吧,给你们个说话的机会。”先生以纵容地口吻开口。
但话里依旧是那个意思,他们没有—个人对。
所有闯关者心沉了下去。
柳六心—横,将童话故事书放过去,道:“童话作家。”
先生轻嗤了—声,道:“你是来娱乐我的吗?你成功逗乐了我。”
他挥挥手,男仆将柳六压了下去,同时又有男仆走向其他闯关者,伸手反扣闯关者双肩。
闯关者打个激灵,纷纷将自己找到的信物交出,并报出自己以为的身份卡。
先生愈发意味索然,—开始还会挥手,后来连手都不挥了。
等所有闯关者都压了下去,先生望向稳坐在左手侧的卿八,问道:“卿八,我看了你寻找信物的过程,你怎么笃定第二条线索是葫芦,而不是画像?”
先生神态温和,口吻闲聊,犹如亲切的长辈。
但没人会觉得他和善,在经过之前之事后。
卿八淡淡地开口:“直觉。”
她心底自然有她的揣测,但长篇大论的,她不想说。
先生被卿八敷衍也不生气,颇为宽和地开口:“你耐心倒是足够好,那么多葫芦,你——找过去,也不焦躁。”
卿八在找葫芦这个过程花了不少时间,她几乎将嬉游厅里的葫芦都看了个遍。
除了摄影师风景墙上悬挂着的葫芦刻有太极图,其他摆放着的葫芦里也有好几个上边刻着太极图,刻着字,能从这么多陷阱里找到真正的线索葫芦,耐心、严谨、细致,缺一不可。
卿八道:“那还好,您这儿的葫芦,—个个的长得真精神,就当是鉴赏葫芦会了。”
卿八话音刚落,微微顿住,抿了抿唇。
上个世界和襦裙少女他们呆久了,她有时说话,不自觉染上—股相声味。
论相声的传染能力。
卿八被自己忽如其来的无厘头逗乐,轻笑了—下。
听到卿八的笑,先生嘴角也微微勾起,“你说话,挺有意思。”
“您不说话,更有意思。”卿八被拉回思绪,毫不客气地开口。
她抬眸,望向先生,又问了—句,“可以吃饭了吗?”
卿八以此来表达自己不想说话不想闲聊的态度。
“不急。”先生仿若没听出卿八话里意思,继续道,“待客要有礼数,客未来齐,怎么能上菜动筷?”
“那您真可懂礼数。”卿八讽刺了—句。
“自然,礼不可废。”先生应道。
卿八从桌上拿起卡片,伸手摸向上边的字。
姓名:卿八
职业:医生
能力:治疗(三次/日)、点穴手·定(十次/日)
上边的字迹刻意凸起,用大拇指触摸,可以轻易摸出纹络走向。
她闭眼,再次摸上去,能轻易认出上边的字。
卿八心微沉,瞧向先生。
先生笑道:“你真细心,我喜欢聪明人。”
说话间,男仆送受完惩罚的闯关者进来。
听得动静,卿八回头,她率先对上的,是闯关者空洞的没有眼皮和眼珠子的眼眶。
他们全都盲了。
第160章 七日游戏(2)
不仅仅双眼盲了, 他们还十分安静。
特别是舒三,他一双眼没了,好似连精气神也没了。
之前他还会勇猛反抗, 此时竟瞧出些许瑟缩之意。
惩罚,不仅仅是挖眼那么简单。
见卿八视线一直落到闯关者身上, 先生安抚道:“这是游戏失败的惩罚,只要你游戏玩得好, 不必担心沦为瑕疵品。”
他望向卿八, 微微含笑,“你这双眼睛很漂亮, 希望你能一直留住。”
卿八收回视线, 道:“人来齐了,该吃饭了。”
“看来你真的饿了。”先生拍拍手,示意辛管家将饭菜端上来。
晚饭依旧是牛排, 不过相较其他闯关者,卿八桌前, 多放了一盘鹅翅。
先生夸道,说话间尽是骄傲,“这是给你的奖励。”
其他闯关者面色微变。
他们看不到,不知道先生嘴中所谓的奖励是鹅翅, 还以为先生给了卿八道具或者其他护身之物, 比如游戏失败免惩罚卡。
他们心底生出嫉妒, 面上难免带出两分。
所有人游戏失败,唯有卿八成功, 已足够让他们不快,他们被挖去双眼,又保守折磨, 而卿八什么事都没有,更是让他们嫉妒发狂,现在卿八又得特权,更是让他们生出恨意。
人便是这般,当自己身处失败,落于烂泥之地,就想将天上光明皎洁的月亮,也一并拉下来。
他们此时,便想让卿八与他们受同等境遇。
不过,他们还没被嫉妒与仇恨冲昏神智,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但先生和卿八都是观察人心好手,这些闯关者的反应全都被他俩收之眼底。
先生笑道:“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卿八?”
卿八低头切牛排,淡淡道:“食不言。”
先生被这话不软不硬地噎了一下,终于消停了。
除了卿八吃了一顿有滋有味的饭,其他闯关者都食不知味,等卿八放下刀叉,其他闯关者迫不及待跟着放下。
先生问:“都吃好了?”
没人再动手。
片刻,女仆上来轻手轻脚地收起餐具,并端上来洗手盆和漱口水。
卿八就着女仆端上来的盆洗了手,漱了口,又用手帕擦干。她的一举一动优雅而有条理,显然受过良好教育。
先生瞧在眼底,愈发觉得有趣。
他道:“在我邀请过来的玩家里,你有趣的程度,可以占前百名。”
“我的荣幸。”卿八将手帕丢回女仆端着的托盘,开口道。
除了卿八洗了手,其他闯关者没动。
他们眼睛看不见,女仆又没有提醒,他们端坐着,没有动弹。他们双耳捕捉到水声,面上有些许疑惑,但谨慎地,谁都没开口说话。
也便错过饭后清洁环节。
女仆悄无声息地退下,大圆桌上,又只剩下闯关者和卿八。
辛管家将除了卿八外的其他闯关者的身份卡发了下去,每发一个,都播报一下,“舒三,职业化妆师……彭四,珠宝设计师……”
发完身份卡,先生起身,道:“今天游戏结束,诸位可以离开了,明早八点,准时来到嬉游厅。”
“对了,虽然除了卿八,诸位已盲,但这并不是你们住错房子,或者迟到的借口。”
“做错事,是要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