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渡:“……”
陈星渡站在门口,还有点尴尬和手足无措,看一眼傅司予的方向,那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自顾自地转了方向进去,正眼也不瞧她。
陈星渡一肚子气。
她真的好奇,有天泰山崩了,这人是不是还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照样云淡风轻。
陈星渡关门进去,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傅司予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忽开口问:“那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怀里的酸菜坛子。
陈星渡:“哦,石锅,用来砸你的。”
傅司予:“……”
他唇角极淡地扯了扯,像是在笑,眼底那丝笑意却极淡,转瞬即逝:“我刚才看见了。”
陈星渡:?
“什么?”她问。
傅司予没说,转了个方向,去了客厅。
陈星渡独自在原地愣了半会儿,余光留意到大门旁边的可视对讲器,正是开启的状态,屏幕上能看见门外的一举一动。
“……”
陈星渡慢慢反应过来。
等等,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束裙子,整理袖管,梳头发,甚至对门口发射了一个Wink。
“啊——!!!”陈星渡疯了,彻底疯了。
陈星渡去到傅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恰好是开饭时间。陈娉婷和傅明礼在厨房里忙碌,暂时没工夫招呼她,傅司予在书房看书,客厅只有她一个人。
傅司予不在更好。
省得看见他来气。
陈星渡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瞎晃悠,傅家的客厅不算大,比起白阮和陈万禾那种喜欢高调奢华的夫妇,连饭厅边上都要开道全景落地窗的,傅家的装修显得十分温馨。沙发和电视柜的旁边,装设了一道书柜墙,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医学书籍。
陈星渡想起张子染跟她说,傅司予一家都是学医的,实打实的医学世家。
那他以后应该也会从医吧?
陈星渡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渡渡,过来吃饭啦。”陈娉婷在饭厅那头喊。她端着菜出来,身上还系着件粉色的围裙。
“来啦。”陈星渡应道。
傅家和他们家的氛围很不一样,因为工作关系,陈万禾和白阮常年不在家里,小的时候,陈星渡还算是和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哥哥相依为命,毕业后陈星燎去了国外开赛车,家里时常就只剩下陈星渡和保姆两个人。
最近白阮和陈万禾要她独立,把保姆辞退了,就只剩下陈星渡一个人。
一个人也不要紧。
重点是连顿饱饭也没有。
陈星渡想想就觉得自己可怜。
一张桌子四四方方的,陈娉婷和傅明礼坐在对面,陈星渡只能和傅司予这个讨厌鬼一齐挤在桌子的另一边。
饭桌上,陈星渡双手乖乖巧巧地放在膝盖上,下边的脚丫却不老实,进来时不小心踩到傅司予的脚,见他没反应,陈星渡便报复似地,又用力多蹉了几下。
傅司予还是没反应。
陈星渡索性就把脚丫踩在他脚背上不动了。
“真的是好多年没见了,一晃眼都成大姑娘了。”陈娉婷望着陈星渡,眸光温和地说,“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大。”
陈娉婷拿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是一个南瓜的大小。
估计还是她刚出生的时候。
陈星渡在长辈面前格外嘴甜,接着话道:“妈妈说了,小时候陈阿姨最疼我——”
话音未落。
“嗤。”旁边传来一声讽笑。
陈星渡:?
你嗤什么嗤,嘴巴漏风了还是咬到舌头了,跟你说话了吗?
陈星渡内心愤愤,踩在他脚背上的力度更大,面上却维持着应对长辈甜甜的笑容,滴水不漏。
傅司予侧眸看一眼她奥斯卡级别的演技,没当面拆穿她,默默转了下手轮。刚分开一点距离,陈星渡又立马追上去,脚丫不偏不倚地踩在他的脚背上,半点不松力气。
陈娉婷又问:“对了,听司予说你们是同班,渡渡平时在学校的成绩一定很好吧?”
陈星渡:“……”
问什么都别问学习,她陈星渡一生的死穴。
“嗤。”旁边的人又是一声讽笑。
陈星渡恶狠狠地剜他一眼,落在双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掌心微微出汗,有点装不下去了。她笑容僵硬地说:“还、还好……”
“我想也是,渡渡一看就是用功学习的好孩子。”陈娉婷欣慰地说。
陈星渡已经不想再去看隔壁傅司予的表情,那条狗此刻一定满脸嘲讽,不拆穿她就是最后的仁慈。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陈娉婷催促道。
经历几回合长辈的灵魂发问,终于到了吃饭的环节,陈星渡僵硬的脊背一松,总算是熬过一关。她拿起筷子正要夹菜,眼皮子底下却横进来男生清削分明的手。
傅司予夹了半个炒核桃放进她碗里,“多吃点,补补脑子。”
陈星渡:“……”
陈星渡:???
给你脸了是吧还。
-
吃完饭,陈星渡帮着在厨房收拾碗盘,陈娉婷中途接了个电话出去,厨房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过一会儿,身后传来推拉门的声音,陈星渡下意识以为陈娉婷回来了,头也没回,乖乖巧巧地说:“陈阿姨,这些我都洗好了,还有别的需要整理吗?”
“没有了。”回应她的却是男生清冷的声音。
陈星渡手一顿,端着的盘子哐当往水槽里一放,水流哗哗地冲击着瓷盘,在耳旁作响。
她瞪圆了眼,质问:“你早知道我今晚会来你家?”
“我不知道。”傅司予进来似乎是为了找什么,看也没看她,自顾去了储物柜那头,“如果知道,我就不会给你开门。”
陈星渡:?
陈星渡:“你几个意思?”
傅司予手上动作停了,直起身,侧眸睨她,目光幽幽冷冷的,“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生。”
陈星渡一怔。
紧随着,从脸颊到耳根,又开始火辣辣地烧起来。
像是羞辱。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傅司予言简意赅。
陈星渡捏紧拳头,浑身都在发抖,她眼眶都红了,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傅司予,你真的好讨厌。”
“你也不怎么招人喜欢。”傅司予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长方形的纸盒,转身准备离开,没有继续和她揪扯下去的意思。
陈星渡却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什么话?”傅司予抬眸瞧她。他坐在轮椅里,她站在他面前,女孩子总是居高临下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傅司予便没有对她留下好印象。
“我到底怎么你了?”陈星渡说着,眼眶发红,脊背僵硬着,“你凭什么讨厌我?”
傅司予没说话。
或许是觉得,面前的女孩子,下一秒似乎要哭了。
他默了几秒,手扶在轮椅上,转动方向,绕过她朝外。
经过她身旁那刻,陈星渡如梦初醒。
“等一下!”她伸手要去拉他,却碰到他手里的长方形纸盒,封底处被打开,一把锋利的刀子从里面掉出来。
第8章 孤岛(1) 老提他做什么
陈星渡只觉得眼前有道银色的光影一晃而过,紧接着,听到金属落在地面清脆的声响,男生的大腿被割出一道狭长的血口,血珠子汩汩冒出来,浸湿了他的裤腿。
外面陈娉婷听到声响,急忙赶过来,看见眼前这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傅明礼把傅司予从轮椅上抱起来,去了客厅。
陈星渡站在原地,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寒意沿着脊梁骨嗖嗖地往上爬,四肢都麻了。
她僵硬着身体走出去。
因为傅明礼和陈娉婷是医生,对处理意外情况十分熟练,傅司予坐在沙发里,裤腿被卷至大腿根的位置,伤口暴露出来,由陈娉婷负责止血。
伤口不深,却足有两根手指的长度,血淋淋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星渡根本没见过这阵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陈娉婷微微皱眉,问:“怎么搞的?”
陈星渡心里一虚,本想上前自己招了,可还没等她开口,傅司予却先一步道:“刚才去拿刀,不小心弄的。”
陈星渡微怔,望着男生灯光下略显得苍白的侧脸,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哪怕刀子在他身上划了这么大一条口子,也没让他蹙一下眉。
陈娉婷替他上了止血药,又拿纱布将伤口包扎好,从地上站起来,叹了口气,“下回要小心一点,别让妈妈担心。”
“知道了。”傅司予垂下眼睫。
陈星渡一直在傅家待到九点,傅明礼和医院高层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很早便进去书房。陈娉婷则是去厨房切水果,陈星渡第一回 来他们家,总不能怠慢。
然而经过刚才的事,陈星渡总觉得心虚,一晚上坐立不安的,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间隙,余光时不时瞄一眼旁边傅司予的方向。那人看上去倒悠闲,背对着她,偶尔拿叉子吃一块哈密瓜。
陈星渡目光又向下移,落在他负伤的左大腿上。
九点过一刻的时候,陈星渡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娉婷说:“陈阿姨,那我先回家了。”
陈娉婷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她笑:“好,下回再来啊。司予,你送人家出门。”
下次。
陈星渡想,应该是没下次了。傅司予这人估计会把门焊死,死也不给她开门。
走出门口,陈星渡转回身,面对轮椅上的人,有点犹豫地说:“就送到这吧,不用送了。”
傅司予望着她,语气很淡:“也没打算送。”
陈星渡:“……”
陈星渡被噎了一下,本能想驳嘴,但余光看见他腿上的伤,多少有点心虚。她移开目光,随意盯着门边,不太自然地说:“对不起,我……”
“不用。”傅司予打断她的话,“反正我没感觉。”
陈星渡:“……”
陈星渡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大门已经砰地合上。
余风吹起她的刘海,是半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她,仿佛在送一个瘟神出门。
什么人啊这是。
陈星渡在心里骂人。
-
回到家里,陈星渡整个人蔫巴地倒进床里,连澡也没洗,在床边蹬了两下腿,把鞋蹬掉,然后扯过棉被往身上一卷,躲进被窝深处,完全是自暴自弃的状态。
白阮和陈万禾两人不知道去哪浪了,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陈星渡在床上窝了会儿,到底是盛夏时节,没开空调能把人热死。没多久陈星渡便忍受不住了,从被窝里探出一只脑袋。
刚去楼上没带手机,此刻屏幕上已经躺了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张子染发来的。
陈星渡解锁屏幕,一条条查看。
张子染:【傅司予他爷爷奶奶,还是中国工程院的院士,瑞典皇家工程院教授的唯一中国籍博士。】
张子染:【你说傅司予他们一家在北城混得好好的,干吗要来南城?再说了,省实验和市一中的教师资源,那也不是同一个水平的。】
张子染:【听说傅司予两岁就上幼儿园了,小学时候还跳了一级,当初他要转学走的时候,省实验哭倒了多少老师和学生。】
陈星渡人还没缓过劲来,就收到张子染连环轰炸的信息,她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仿佛要把刚才的憋屈,全都发泄出来。
她抄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回复:
【傅司予傅司予傅司予,你一天到晚提那个人的名字干吗?】
【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关我什么事,是我非要去他家的吗?不是,要不是我妈非要我去,我才不去。】
陈星渡气红了眼,脑袋里嗡嗡的,指尖飞快在虚拟键盘上敲打。后面那句话还没打完,对面迅速回复过来。
张子染:【我靠,渡爷,你去他家了?还是白阿姨要你去的?】
张子染:【以前不知道,你俩还有那么深厚的渊源呢。】
陈星渡:“……”
陈星渡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来也下不去,抓着手机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复。随后手一松,把手机扔床上,一口长长的气卸掉,整个人朝后仰躺进床里。
望着天花板,大脑空洞洞地发呆。
下一秒,她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把脑袋闷住,像只崩溃的鸵鸟,躲在被窝里吱哇地嗷叫。
烦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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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学,陈星渡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出门,昨天一整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像躺在热锅上的一条鱼。今早起来的时候,短发像只炸了毛的金毛狮王,又是用水洗,又是用风筒吹,足足弄了半小时才梳理好。
此刻还有几根呆毛在前额刘海飘着,映衬着她眼睛底下的两圈乌黑,人显得格外憔悴。
陈星渡在电梯口等电梯,拆开吸管的包装,把吸管扎进酸奶里。昨晚陈万禾和白阮浪了一晚上没回来,今早家里也没人,陈星渡习惯早上不吃早餐,只喝一盒酸奶就去上学。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电子板上的红色数字,电梯一直从顶楼下来,直到二十二层,停住,两扇门缓缓打开。
脚下步伐还没挪动,目光却首先定格住。握着酸奶的手一顿,险些被呛到。
陈娉婷早上送傅司予去上学,恰好从楼上下来,碰见陈星渡,热情地打招呼:“渡渡,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