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夏诺多吉
时间:2021-05-22 10:23:48

  “如果我早知道你跟老裴的婚姻本质,说不定我能更早的做个贴心的儿子。在我叛逆的那些年,你们俩之间有些问题是我主动选择逃避的,但还有一些,是你们刻意藏起来不让我知道的。”裴牧远说到这里,又放缓节奏,换了语调,“我的确不够理解你,可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我成年之前始终很努力,除了想早点离开这个家,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成为能让你骄傲的小孩儿,我很希望我每次参加完比赛回到家,无论输赢,你都能先问我一句累不累,而不是对我说,妈妈觉得你今天没有尽全力。”
  裴牧远似乎又在寇老师面前做了回孩子,他从前难以启齿的真心话,随着柔软的情绪自然地倾泻而出。
  他明明在寇老师的脸上看到一些动容,可寇老师张口却又是戳他心的离了题的难听话——“就算我搞清楚了那孩子是你的,也不代表我能接受这个孩子和孩子的妈。”
  “你开心就好。”裴牧远释然道。
  “我根本不喜欢小男孩。生你的时候是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期,我跟你爸是满心期待能有一个女儿,要不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没保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你,我坚信这是老天对我的不公平,我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个乖巧贴心的女儿。”寇老师说完,自己又苦笑一声:“如果是个女儿,我肯定不会逼她学这个学那个,女儿是可以娇养的,大不了一辈子养在家里,可是男孩子不一样,男孩要能吃苦,能受挫,要独立勇敢,要一身正气,我最怕的,就是你会像你爸爸那样……”
  裴牧远叹息道:“我当然不会像老裴那样。你忍气吞声,替他维护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形象,我根本看不到他不好的地方。”
  “你知道就好。”寇老师话落又开始扔刀子:“你爷爷六十大寿那天,其实我跟你爸在寿礼上闹过一回,那是唯一的一回,我没忍住。我当时特别特别害怕你知道,还好,是蓁蓁弄坏了你给爷爷的寿礼,你的注意力才不在我跟你爸身上。唉,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蓁蓁怎么可能给你儿子当后妈。我这一生,前半辈子都在痛苦中煎熬,为什么后半辈子就不能拥有一个可心的儿媳妇呢。”
  如果裴牧远学会了安屿翻白眼那一招,此刻他很想翻个大大的白眼,因为他不会,只好动嘴:“你少来吧,即便你的儿媳妇是闫蓁,你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的,就算闫蓁不是真跋扈,你也忍受不了她的骄纵。你曾经只是看看我给静静系鞋带就受不了,我告诉你,我要是到了闫蓁手上,我除了要给她系鞋带,我说不定还要给她擦鞋。”
  寇老师倒是翻了个白眼,然后结束这个话题。她要换衣服去和年轻的舞蹈私教上课了。
  裴牧远见寇老师离席,这才查看手机之前收到的两条消息。
  安屿:“看热搜,看完回个电话给我。”
  祝贺:“裴老师,我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裴牧远先看了眼热搜,之后没回安屿,回了祝贺:“不麻烦,这事儿弄完后,你给我老婆静静放个长假吧,我们要带孩子去旅行。”
  拿着寇老师的笔记本,裴牧远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写了两版公文稿,一版是模糊焦点,趣谈了一番男性之间偶尔也存在的暧昧友谊,弱化了男□□往的传统尺度束缚,略带着小小批判了一下社会对同性相爱群体不够宽容的大环境和违背人权的一惯打压论调,并不探讨这个热搜的真实性,只是表达模糊事件本身的一些开放有爱的观点。另一版,是一份坦坦荡荡且浪漫至极的出柜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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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灼的会议氛围让祝贺眉头紧锁,看到裴牧远信息量巨大的回复,他稍稍安了心,当下决定暂时先做个快乐的吃瓜群众。
  他偷偷给安屿发消息:“可以啊集美,如今裴老师都给你儿子当后爹了,你这个瓜也太大了吧。”
  安屿正想裴牧远怎么还不回他的消息,听祝贺这样说,知道这两人是单线联系了,从祝贺的表情来看,断定裴牧远肯定是答应给他帮忙了。于是她也松了一口气,回复祝贺说:“你觉得裴老师是那种会给人当后爹的人吗?”
  祝贺的小脑袋瓜经过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大半年之后,也稍微开了些窍,他说:“就裴老师那种境界,别说后爹了,什么当不了啊。”
  安屿心里“扑哧”一声,恶趣味上头,顺着他的话说:“连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让孩子叫他一声后爸了。”
  赶在傍晚,网络自然流量最多的时候,祝贺的微博发出了裴牧远写的第一版公关稿。他私下告诉裴牧远,有朝一日,他会有勇气发第二版的。
  裴牧远回他:“写第二版,本来也不是让你发给粉丝们看的。前途得要,爱情也得要,你发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裴老师真的好浪漫哦。”祝贺眼眶湿润地握着手机,再一次跟安屿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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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屿周末两天都没被裴牧远送回安家,安徒生非常生气,他宣布他不要和小麦哥做好朋友了。
  裴牧远为了赢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好感,就把暑假要带他去旅行的计划告诉他。
  “那可不可以等我送走慢慢,我们再出发。”安徒生瞬间忘了他不要跟这个人做朋友的豪言壮语。
  “慢慢哪一天出发?”裴牧远问他。
  小崽子摇摇头:“不知道,她走第二天我们再走不就行了吗?”
  “好逻辑。”裴牧远称赞他。
  海兰在一旁听了,对小崽子说:“去旅行,是要去另一个地方,车票和酒店什么的是需要提前预订的。”
  “那我不去了,你带静静去吧。”要送慢慢走,才是小崽子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那可不行,你天天在家,兰兰会打不成麻将的。”安屿插话道。
  “我可以陪兰兰去麻将馆啊,幺鸡五饼红中,清一色杠上花血战到底。”小崽子念叨着,追着从阳台上溜进客厅的奥斯卡疯跑起来。
  小崽子张口就来的麻将专业术语,裴牧远都没能全听得懂,所以他无比诧异地看向安屿。
  安可瞧他瞪大眼睛看着安屿,轻飘飘地跟他解释道:“我姐怀着他的时候,没事儿就去看我妈打麻将,偶尔还会替我妈摸几把,这孩子胎教就是麻将,他不到三岁的时候,就能认全麻将所有的牌面了。”
 
 
第35章 
  安徒生这学期最后一次亲子活动, 裴牧远又意外地错过。
  原本以为小麦哥会出现的安徒生失望不已,为了不让安屿看出自己的失望,他没所谓地跟安屿说:“反正他也不是我爸爸, 他来不来都行。”
  安屿没多解释, 只用她平时跟小崽子说话的话术表达了一下“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的含义。
  “好吧, 那他是我的爸爸吗?”这是小崽子第一次认真问出这个问题。
  安屿说:“如果没有他,你是不可能出生的。因为他之前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你不习惯多出来一个爸爸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个不怪他哦, 是妈妈没有告诉他。而我从你出生时就一直在, 你是习惯了有我这个妈妈, 但他确实跟我一样,都是你最亲的人,你是我跟他一起创造出来的。”
  “怎么一起创造的?我明明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
  安屿解释道:“他放了一颗种子在我的肚子里, 我提供了养分和土壤,就像爷爷种花那样, 种子到了该开花的时间, 你就像一朵花一样, 开放了,然后被我从肚子里取出来了。”
  “什么种子?可以买到吗?我要送一颗给慢慢,让她带走,让她去新家里种一颗跟我一样的花。”
  “不不不,花是花,人是人, 人是要从肚子里生出来的。”
  “你不是说你肚子里也是养分和土壤吗?那种在外面也可以啊。我知道小朋友是不能生宝宝的,那就让慢慢把种子种在花盆里。”
  “可是这个种子是从你身体里长出来的,你现在还没有呢。”
  “我为什么没有?”
  到这里, 安屿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于是把这个问题记下来,准备让裴牧远回头给小崽子解释。
  小崽子又自己嘟嚷着:“让他回他的星球吧,我不要这个爸爸了。我都跟小泽和悠悠说了我爸爸会来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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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让裴牧远选今日是去参加安徒生的亲子活动,还是医院一日游,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昨天夜里,老裴的小女儿提前一个月意外降生,裴牧远凌晨接到通知,当是新闻般听一听,不打算浪费任何情绪。
  老裴在电话里言辞恳切,先是描述那女孩早产的经历有多么危急,而后又说出生只有四斤多的小姑娘何其惹人怜爱。
  听到“保温箱”和“剖腹产”之类名词时,裴牧远想起安屿生安徒生的险境,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好言好语地应了老裴一声。他让老裴担起该担的责任,从此以后不要再瞎折腾,更不要坑害了另一个家庭。
  这话老裴当然不爱听,气得立刻要开骂,裴牧远及时地把电话挂断,这才避免了父子之间的又一场激烈争吵。
  裴牧远清晨还是去了趟医院,不过不是为了看他那个刚出生的比安徒生还小的妹妹,而是老裴又打来一个很怂很没出息的通风报信的电话,老裴告诉他,寇老师到场了。
  寇老师在医院走廊里见着火急火燎跑来的裴牧远,冷着脸打趣他道:“哟,你这是上赶着来看刚出生的妹妹,要恭喜你的老父亲老来得女吗?”
  裴牧远看了眼她惨白的面色,猜测她已经去病房里叨扰了老裴一番,并且没有占到上风,便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妹妹?我连父亲都没有了,您又生不了了,我哪儿有这种好福气。”
  寇老师心绪不稳,母子俩僵持着进了电梯。电梯往下降,停在某个楼层时,寇老师突然冲出电梯门。
  裴牧远被一个坐轮椅的病人挡住去路。没了束缚的寇老师脚步飞快,突然,高跟鞋脱离了脚掌,狠狠地摔在地上。
  等裴牧远赶过去把寇老师扶起来时,她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放下了一身铠甲。
  她哭诉道:“凭什么他可以这么潇洒的过他想过的人生,不管别人的感受,凭什么啊。”
  裴牧远握紧寇老师的肩膀,想安慰她一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说了很无关痛痒的四个字——他不值得。
  寇老师平息下来后,裴牧远挑了个格调很高的西餐厅请她吃饭。母子俩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应该是裴牧远印象中,寇老师第一次在跟他吃饭时话这么少。
  吃完饭后,裴牧远把寇老师送回家,在小区里跟抛下工作赶来的闫蓁碰了面。
  寇老师对裴牧远说:“是我叫蓁蓁来的,你安慰人的本事太差劲了,果然,嘴笨的男人就比较专一。”
  裴牧远哑口无言。
  寇老师恢复了一些活力,接着说道:“我现在倒是开始庆幸了,老公在外面胡搞总比儿子在外边胡搞要好,你要是除了一个安静,多搞大几个姑娘的肚子,那我得替你多收拾多少烂摊子。真不是每个姑娘都像安静这么识趣。”
  今天情况特殊,裴牧远也识趣地不跟寇老师计较她的难听话。他跟闫蓁打了个照面后准备闪人,闫蓁却把他拦住,要跟他单独聊一会儿。
  裴牧远为上次无端揣测闫蓁做亲子鉴定的事情道了个歉,闫蓁并不领情,不谈跟他之间的事情,只谈寇老师。
  两人都为寇老师拒绝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而发愁。闫蓁提议:“实在不行,就让她去墨尔本住一段时间吧,让她换个环境,那边有我爸妈可以陪她。她这些年除了我妈,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我再怎么说也是小辈,要说能开解她的心,还是我妈比较拿手。”
  裴牧远内心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建议,只要寇老师肯同意,他立刻可以着手给她办理签证,可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是——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正为难,闫蓁嘲讽他道:“这个时候你不该犹豫,而是应该思考,你的女朋友要是我该多好,这样你根本就不用在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纠结是陪老婆孩子比较好,还是陪自己亲妈比较好。”
  裴牧远的思路被打乱,回闫蓁道:“如果我的女朋友是你,我该纠结的一定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如何在女朋友和老妈的夹缝中求生存,论嘴上功夫,你跟我们家寇老师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像我这种嘴笨的人,一个都招架不了,就更别提两个了。”
  “你哪里嘴笨?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傲慢最毒舌的。”闫蓁愤怒地踢了裴牧远一脚后,拔腿就走,她走到一半,又回头:“这方面我要是高手,那你儿子妈就是一代宗师。”
  一代宗师?好有趣的比喻。安屿在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已入化境,裴牧远权当闫蓁是在夸自个儿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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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搬家的前一天晚上,安徒生叮嘱海兰要帮他定个很早的闹钟。结果隔天一早,慢慢一家还没有起床,安徒生就跑去敲门。
  担心小崽子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离别的苦楚,裴牧远也一大早就赶来看戏。
  慢慢的爸爸妈妈在指挥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装车时,两个小家伙坐在楼下的花坛上交换离别礼物。
  安徒生准备的礼物还真的是种子,是一袋能长出漂亮鲜花的种子,他叮嘱慢慢要把种子种在最好看的花盆里,要用很好的土,要每天浇水,要请求妈妈定期拍照发到海兰的手机上给他看。
  “你说这么多,我都记不住了。”穿漂亮小裙子的慢慢拍一拍安徒生的手背,安慰他道:“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小学的。”
  裴牧远听到这话,十分后悔地对一旁的安屿说:“早知道我就不急着买学区房了,我应该先搞清楚慢慢一家要搬到哪一片儿,未来决定上哪个小学,然后让安徒生真跟她去同一个小学念书。”
  安屿昨夜跟这人大战两场,此刻精神涣散地打着哈欠,无心听这人天方夜谭。
  裴牧远又拿手机给两个小家伙拍照留念,随后把照片发到安家的家庭群里。
  安可第一个跳出来回应:“赌十块钱,安徒生起码要哭大半天。”
  小纪:“最多哭一个小时得了。加十块。”
  安宁:“所以最后你们谁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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