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明见吴远回了笑容,立刻下马抱拳鞠躬行礼,“这位兄台,敢问县衙往哪里走?”
卫景明上辈子在青城县混了那么久,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县衙去,这会子不过是为了搭讪罢了。
吴远心里安慰自己,这样懂礼,定不是什么恶人,想来有些人天生目光犀利一些。
然后,吴远客客气气地告诉卫景明怎么去县衙。
卫景明始终面含微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等末了,再次鞠躬道谢,“多谢兄台,在下卫景明,从京城而来,投奔亲戚。敢问兄台姓甚名谁,在下安顿好了之后,必定上门拜访。”
吴远平日交际不多,怔楞了一下才抱拳回礼,“在下姓吴,昌隆街吴家药房,卫兄去了一问便知。”
卫景明笑眯眯地和吴远告别,“来日定去叨扰,今日还有要事,先告辞。”
辞别吴远后,卫景明牵着马往县衙里去。想着刚才吴远那有些呆愣的表情,卫景明心里也起了一丝波澜。
既然我重生而来,定要救一救这个呆子,不能再让他英年早逝。
第4章 初见面释放流言
卫景明很快到了县衙,门房一看他的气势,立刻点头哈腰来行礼,听说是京城来的,慌得赶紧去通报。
张大人听说有个从京城来的华服俊美少年找自己,不敢慢待,赶紧让人带了进去。
卫景明上辈子做了十几年锦衣卫指挥使,虽然他一直掩饰,张大人还是感觉到了此子定是来历不凡。
正急于升迁的张大人仿佛看到了一条金灿灿的粗大腿,只要抱上去,立刻就能升官发财做首辅。
张大人立刻主动抱拳行礼,“敢问这位公子仙居何方?”
卫景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笑着递给张大人,“张大人好,在下卫景明,从京城而来。这里有书信一封,还请张大人过目。”
张大人接过信,拆开后一目十行看完,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这是京城某位侍郎大人的手书,请他代为照看故人之子。
侍郎大人一手好字,满天下没几个人不认识,且上面还有他的印信。
张大人高兴坏了,这种私密之事,大人能想到我,看样子是还记得我啊。张大人哪里知道,对于卫景明来说,伪造这些东西简直是手到擒来。山高皇帝远,侍郎也也不知道。
张大人立刻拉着卫景明的手,“贤侄远道而来,快随我进去,我们一起痛饮一番。”
谁知卫景明却拒绝了,“不敢不敢,张大人严重了,叔父说了,我到了张大人这里,请您给份差事,赶马也行扫地也行,只要有口饭吃就可以。”
张大人还要拉卫景明去喝酒,卫景明再三拒绝,张大人只能问他,“贤侄想要什么差事?这县衙里有的,只管挑。”
旁边许师爷提建议,“大人,卫公子风姿朗润,卑职看不如去皂班?”
张大人也觉得好,皂班要负责依仗,长相普遍好一些。
卫景明像个普通少年一样挠挠头,“大人,我能不能去快班?每天去巡大街,多威风啊!”
张大人顿时笑了,心想果然是个孩子,喜欢热闹,“那好吧,老许,你带他去找顾季昌。”
许师爷亲自带着卫景明去了快班,正在愁眉不展的顾季昌见到许师爷,立刻站起身,“许大人好。”
许师爷摸了摸胡子,“顾班头啊,这是大人亲戚家的孩子,就放在你这里了,巡街的时候带他出去看看,务必要保证安全。”
顾季昌心里极度不情愿,这是哪里来的大少爷啊,我哪里有工夫伺候他,难道这是给我穿的新小鞋?
不管有多不情愿,顾季昌还是接下了卫景明。
等许师爷一走,卫景明端起人畜无害的笑脸,先给顾季昌抱拳行礼,“晚辈卫景明见过顾叔。”
顾季昌连忙闪身到一边,“卫少爷客气了,你叫我班头就好。”
卫景明再次赶到他正前方行礼,“顾叔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来投亲的孤儿,家无恒产,哪里是什么少爷。我看您就觉得亲切,以后还请您多多照看。”
听说他无父无母,顾季昌心里起了些怜惜,“你初来乍到,这几天先跟着我熟悉一番,过一阵子开始领差事吧。”
卫景明再次行礼,“多谢顾叔 。”
顾季昌心说谁是你叔。
有人送来了衙役服,卫景明欢快地把自己那一身华服换掉,“顾叔,今日我们去哪里?”
顾季昌觉得这少年虽然长得好看,却有些憨,“你今日先安顿好,明日再来吧。”
这边顾季昌在为张大人送来的美少年头疼,那边薛华善开始行动了。
他知道,今日晚上义父当值,肯定不会回家。
天黑之后,顾家人都歇下了。
忽然,东厢房的门悄悄开了,顾绵绵立刻跟着悄悄起身,走出了房门口。
薛华善借着淡淡的月光对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屋,顾绵绵知道自己这两天身子弱,不适合跟着一起去,只能挥挥手,意思让他小心,然后看着他□□而出。
顾季昌一直紧抓薛华善的功课,除了读书识字学写公文,拳脚功夫也没落下,顾家的院墙对薛华善来说,轻轻松松就能翻过去。
薛华善以为自己做的机密,不曾想黑夜中有另外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卫景明站在离顾家不远的一棵大树上,静静地看着顾家的小院。
才刚顾绵绵走出西厢房时,他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差点忍不住哽咽出声。
他想起上辈子十几年宫墙里的守候,还有在她坟前结庐而居十几年的孤独。
现在,她又活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卫景明忍住了冲动,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倩影又回了房间。
等薛华善走远了,卫景明忽然如同影子一般跟着他飘了过去。
薛华善到了城外,把自己打扮成个乞丐,掏出一个破酒壶,一边醉醺醺地走,一边偶尔往嘴里灌两口酒。
有乞丐碰见了,立刻来抢,薛华善假装喝醉了,倒在了一边。那几个乞丐长期不喝酒,量都小的很,没几口都有些醉意,居然没发现多了个乞丐,反正这里乞丐来来去去一直变化。
就在这时,薛华善“醒了”,开始和那几个乞丐东拉西扯,没过多久,他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卫景明一直守在不远处,等薛华善走后,他把那个破酒壶扔进了护城河里,然后跟着他回了顾家。等顾家兄妹两个彻底歇下,他才悄悄潜回自己刚刚租来的住处。
刚才薛华善和乞丐们说的话让卫景明十分震怒,张大人是个什么狗东西,居然敢强娶绵绵做妾。
要是放在上辈子,卫景明现在就去把张大人的狗头剁了。但他重生而来,不想再造杀孽,他要为自己和绵绵积福。
黑暗中,卫景明的双眼十分明亮。
他原以为自己会守墓守到死,没想象一夜醒来,他又变成十几岁的那个美少年。他没有被诬陷为盗匪,没有为了救绵绵而净身入宫,也不是什么锦衣卫指挥使。最让他惊喜的是,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上辈子卫景明父母早逝,因为长得好看,总是被人觊觎。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有个富贵人家子弟想让他进府做男宠,卫景明手起刀落切了他命根子,夺下他的马和钱袋子,直奔青城县。
半路上,卫景明算了算时间,伪造了一封某位即将倒台的侍郎的书信,张大人果然深信不疑。
他比上辈子早了一阵子到青城县,那时并未听说有此事,难道这辈子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卫景明坐在躺椅上,不管上辈子是什么样的,现在他来了,自然不允许别人再伤害绵绵。
卫景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他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身体的某种变化。
他当了几十年太监,一心只想守护那个人,毫无杂念。现在又变回男儿身,每天早上小明都会提醒他,你是个大好男儿,一身本事,不要再想着去当太监!
卫景明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立刻起身洗了个冷水脸,然后穿上衙役服,端着笑脸出门去找地方吃饭。
就在他吃饭的功夫,就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顾小姐病得起不来身了。”
旁边有人道,“我听人说,顾家女可能和县太爷八字不合。她虽则有什么一品诰命的命,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就被那位压住了,所以一病不起。”这人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县衙的位置。
又有人接口,“我还听说,要是真过了门,这互相不合,说不定那什么一品诰命的命也就没了,搞不好还会防克呢。”
很好,才一个晚上,流言就起来了,小县城的百姓传播流言的速度一点不京城里的人慢。
卫景明安静地吃着面,中途还让老板多加了一次汤。老板见这小伙子长得这么排场,多给他捞了一些面。
那些传小话的人这才看到有衙役在此,立刻闭嘴。
等到了衙门,卫景明直奔顾季昌的公房,见到愁眉苦脸的顾班头正准备出门。
卫景明连忙行礼,“见过顾叔,您这是要去哪里?”
顾季昌值了一个晚上的夜,刚才又听到了满大街的流言,顿时心里发苦。女儿病成那个样子,他能不心疼?可恨张大人并不在意女儿的死活。
顾季昌对着卫景明摆摆手,“你今日就在县衙逛逛,我先回家去了,下午再来带你一起出去。”
等回到了家,顾季昌努力挤出笑容,进了女儿的屋子,“绵绵,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顾绵绵这几天因为不怎么饿肚子了,精神好了一些,“爹,我好了一些,您值了一晚上的夜,快去歇着吧。”
顾季昌温声嘱咐她,“你多歇着些,不要出门,需要什么让你大哥去给你买。”
顾季昌一边想让女儿多病一阵子,一边又心疼女儿生病,真是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顾绵绵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些愧疚不该瞒着父亲把自己弄成重病,“爹,您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好了。”
顾绵绵放出那样的流言,不信张大人一点不顾忌。
第5章 拉关系惩治恶奴
可不,张大人也正在想这个事情,“老许啊,本官只是纳个妾,怎么总是一波三折。”
许师爷摸了摸胡子,“大人,想来此女命格重,与旁人不一般。”
张大人有些不高兴,“要是顾家早些答应了,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
许师爷咂摸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有些吃不准,“大人您看,如今要怎么办合适?”
张大人挥了挥袖子,哼了一声,“既然病了,让夫人送些补品过去。真要是病狠了,先过门,说不得冲一冲就好了。”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卫景明听到了,他的脚步没有做任何停留,继续往前走。
顾季昌说让他熟悉县衙,他真的就在县衙里闲逛起来。一路碰到许多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卫景明都笑眯眯地和人家打招呼。
路过张大人的公房时,他的脚步变得很轻,且将自己的听觉范围放到最大,捕捉到了张大人最后那两句话。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减少,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回家卖红薯去吧!
卫景明在县衙转了一圈,回到了顾季昌的公房,把里面略微打扫了一番,又把早上从大街上买的一些点心分给快班其他衙役们。
昨天快班的衙役们都在背地里嘀咕,这小子白白嫩嫩的,能干活儿?别回头兄弟们的功劳都被他抢了。
卫景明先用吃的堵住这帮衙役的嘴,大家吃吃喝喝的工夫,他还能打听一些县衙里的事情。
快班这帮人见他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吃人嘴软,能说的都告诉了他。
卫景明之前把那个富家少爷的钱袋子抢了,昨天下午又卖了那匹骏马,还把那套华服当了,手里有近百两银子。他阔绰的很,立时要请大家吃酒。
大伙儿开玩笑,“卫兄弟,我们这群人肚子大,能给你吃穷了。”
顾季昌的跟班郭捕头插了一句,“顾班头不在呢。”
卫景明拍了拍郭捕头的肩膀,“郭捕头放心,今儿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去青城县最好的酒楼,顾班头那里,回头我自有孝敬。”
有人笑着试探,“卫兄弟,我们快班的活儿又脏又累,回头你可别跟张大人哭鼻子呀。”
卫景明哈哈笑,“我要是哭鼻子,就脱光了衣服跳舞给你们看!”
顿时,满屋子人都哄笑起来。
卫景明也跟着笑,他以前做小太监时,宫里竞争多激烈啊,大伙儿明着是兄弟,背地里互相坑害插刀子。跟那些死太监比起来,这些衙役实在是太单纯了。
卫景明一边和快班里的人称兄道弟,一边还在打听外面的消息。
好家伙,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张大人命贵,一品诰命都压不住他。
张太太得了张大人的吩咐,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打发人往顾家送了一些补品过去,并让贴身嬷嬷去看了看顾绵绵。
那嬷嬷去了顾家之后来回话,“回太太,老奴看过顾家小姐,确实是病了,并不曾作假。”
张太太未置可否,“你下去吧。”
旁边的张五姑娘道,“娘,您愁什么,顾绵绵进了门,刘姨娘就老实了。论姿色、出身和年纪,她哪一样也比不过顾家女。”
张太太嗔怪她一句,“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家里这些长辈们之间的事情。”
张太太有些发愁,这个女儿是老来女,被她和张大人惯得有些目中无人,脾气大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才干不足,又怕人家轻视她,什么事都要管一管,以卖弄自己的本事。
张大人纳妾,张五姑娘比张太太还上心。她一心巴望着顾绵绵早点进门,一来把家里的宠妾打压下去,二来,张五姑娘原来看上了县丞大人家的二公子,可县丞大人一家子都看不上张五姑娘,也不知哪个坏心眼的人在中间说了一句,张五姑娘论相貌连顾裁缝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这可捅了马蜂窝,张五姑娘再三压抑,心里的怒火还是没忍住,就往外传了那一品诰命的话。她原本的意思是让青城县一干浮浪子弟上门骚扰顾绵绵,没想到她爹第一个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