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的眼睛瞬间红了,伸手便要推开他的手,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尚唯伸手,像困住一只娇气又珍贵的猫咪一样把沈瑶揽入了怀里,抚着她如绸缎般的发,心里终是喟叹一声。
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身旁,方知道日子难挨,想想过去的七年都没有如此的漫长过,许是人就是这样,拥有过,再想放手,是绝无可能了。
沈瑶窝在他怀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两个多月,没见到他时,觉得这日子也就罢了,等见到了,才知思念如潮水让人抑制不住。
“别哭了,眼睛还未好,嗯?”
尚唯将她脸捧起,沈瑶小巧的脸蛋被冻的红红的,又因为哭而显得越发可怜。他低头,沈瑶便感觉到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乖巧的闭上了眼。尚唯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郑重又心疼。
“对不起,瑶瑶,我才来看你。”
沈瑶睁开眼,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泪,又摇了摇头。
见她低头不说话,尚唯又寻了她的小手握着,“我在云南,待我处理好一些事,便回来找你,可好?”
沈瑶错愕的抬起头,“你要走?”他才来,又要走了?
被她这副模样愉悦,尚唯胸膛里发出轻轻几声低笑:“我的身份不宜再留在京城了,你乖乖养伤,听话一些?”
沈瑶又垂下了眸:“我一向听话。”
男人的胸膛轻震,“是,你一向听话。进屋吧,外头冷。”
沈瑶有些不满:“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
“我看着你睡下再走,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沈瑶有许多话想问他,“明日便是除夕,为何这样着急?”
尚唯眼里也闪过一丝不舍,他何尝想走,只是肩负太多的责任,无法真正的去做想做之事。
“云南大局未定,我必须得回去。”瞧见沈瑶有些失落的神色。这话说的十分艰难。
“那你何时会回来...”
尚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很快。”
我答应你,我会很快回来。
沈瑶闷闷的嗯了一声,两人在院里又站了许久,终是沈瑶拗不过他,先回了房熄了灯,尚唯这才缓缓地从夜色中退去了。
夜鹰早在路上候着了,见到他的身影,“主子,属下已经去过得月楼了,影月已经成功安插了人手在丞相府。”
“嗯,走吧,”尚唯翻身上马,又远远的朝镇安王府的方向眺望一眼,便踏上了返程之路。
他所求的本就不多,回来也只是为了亲眼确定她的平安。亲眼瞧见了,他已经很知足。
院里安静的只听见风声,仿佛刚才无人来过,沈瑶侧躺在床上,眼角的泪无声滑过,低在枕头上,默默下了决定,自己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眼睛养好。
除夕,又是大雪。
英成帝下令取消今年的宫晏,各家自行过年,这对沈瑶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原本就不喜这些宫廷宴会,能和爹爹弟弟在自己家过年,已经足够。
只是想到尚唯,此刻应该正在赶回云南的路上,她就有些难过和遗憾。
阿杏昨晚没睡好,沈瑶在院中和尚唯见面之时,她在自己的房里辗转反侧,不知道夜鹰有没有一起前来,若是也回来了,为何不来寻她,难道他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阿玉倒是最开心的一个,一早便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起来,张罗着扫雪清理,布置院子。沈拓也十分喜悦,不必进宫去应付那些繁琐的人际关系,这个年倒是显得有些家常味起来。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鞭炮声过,镇安王便举起酒杯,沈瑶沈拓坐在他身侧,府里的下人们到了除夕也都可以自行摆席。
“大家辛苦了一年,本王谢过各位。”说罢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多谢王爷。”府中的下人们也都纷纷朝镇安王举杯。
沈瑶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又忆起她从前亲手给尚唯做菜的时光,心里有些懊恼。
应当留他过年的。
也没问他在云南,过得还习惯吗。
下了宴席,发了封赏,沈瑶便想回房歇着了。
阿杏扶着她,刚刚走过院子,阿杏注意到院中的石凳上仿佛有个盒子。
“小姐,那是什么?”
沈瑶随她望去,她看的不清楚,只隐约的看见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
阿杏走过去,将那盒子拿来过来,“是小姐的东西吗?”
沈瑶接过,仔细地看了看,摇了摇头,她没有这样的盒子。再望向那个石凳,沈瑶微微一怔,忽地明白了些什么。
她快速回了房,小心的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鸽血红宝石吊坠。
沈瑶有片刻的错愕,仔细一想,这除了是尚唯昨日偷偷留下的,还能是谁?
片刻的失笑,沈瑶慢慢将那吊坠取了出来,忆起在东莱时,她将那玉石毛料交给他,说自己想要他亲手雕刻的吊坠。今日,这便是在眼前了。
宝石艳红如血,细细雕琢,通体无杂,沈瑶喜欢,终是弯了眉眼。
见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阿玉和阿杏也偷偷的松了口气,“这宝石真好看,小姐皮肤白,红色最衬小姐了。”
沈瑶没说话,而是慢慢走到镜前,她现在脖子上的也是尚唯从前送她的玉兔,戴了很多年。她慢慢的取下了,又小心的换上这条新的,宝石雕刻的圆润,并无过多的修饰,还原了最原本的美。刚刚戴上便贴着沈瑶的皮肤。
“真好看!”阿玉发自内心的赞叹。
沈瑶的耳朵偷偷红了,的确,很好看。
这是他亲手所雕刻,如今就贴在她的心口。
沈瑶将那盒子拿过来,仔细地又看了一遍,果然,还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封信,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她取了出来,这信是不是给她的,信上别扭的写着几个大字。“盼郡主转交阿杏。”
沈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白了。
“阿玉,你去小厨房将点心端过来,我有些饿了。”
阿玉一听,忙转身去了。她走后,沈瑶才将信递给了阿杏,自然的这个荷包里的东西,也给了她。
“喏,瞧瞧吧。”
阿杏疑惑的接过,一看这几个别扭的大字,便明白了。瞬间脸如火烧。
“你自己去瞧去,我不偷看。”沈瑶抿嘴打趣她。
阿杏真的是羞得不行,连忙拿着东西转身回房了。
沈瑶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感叹,这人,究竟为何偷偷将东西留下一声不吭的走了的。想着他此刻也许正在马背上赶路,沈瑶鼻子又有些发酸了。
她才不是舍不得他,他还没解释东莱发生的事。沈瑶还气着他,但又忍不住的摸了摸胸口的吊坠。
阿杏回了房,心跳的飞快,顾不上去看荷包的东西,只快速的拆了信。
与两月前的那封告别信不同,夜鹰这会儿跟她解释了一切,还诚挚的认了错道了歉,并解释自己要事在身无法去看她,希望她保重身体,云云。
阿杏多日的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再注意到了那个荷包,里面是枚镯子。
不算名贵,但阿杏很喜欢,立马便戴上了。心里甜滋滋的,真好,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将军会迎娶郡主,自己便也有了盼头。
除夕次日,这是大英三十二年的第一天。
可惜,英成帝并没有盼来一个好兆头,派去与胡人谈判的使臣被杀,这个消息,就在新元的这一天,传到了皇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 瑶瑶还在别扭,不过也别扭不了多久了。
下次见面之后,就都是甜甜甜了!
第67章
这个消息, 令朝野动荡,英成帝大怒。
胡人的这个举动, 分明就是在藐视朝廷,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
这一天, 镇安王被传唤进宫, 殿下曾经主张议和的大臣们此时再不开口说话。朝中能用的武将屈指可数, 清绞胡人, 镇安王责无旁贷。
英成帝下了圣旨, 由镇安王亲自挂帅,一月之内,清绞边境的胡人。
沈瑶和沈拓在府邸里接到这个消息后, 沈拓勃然大怒。
“凭什么要我们去收拾烂摊子!那个代蒲搞砸的事情,却让父王去冒险!”
沈瑶也是紧紧的蹙起了眉, 因为这圣旨上还说,只命镇安王率军一起前去, 郡主和世子却要留守京城,也就是说这一回,沈瑶和沈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安王出征。
镇安王回府后, 沈瑶和沈拓齐齐走了上去。
“爹...”
镇安王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这是圣旨, 我已接了,这段日子你们俩就安生的待在府里,待我归来,能少出门便少出门。”
“爹, 我和你一起!”沈拓冲动道。
“胡闹,圣旨明确说了,你和瑶儿都留在京城待命。”
“无碍,我也可以易容!”
镇安王拍了拍桌子:“胡闹!你阿姐现在眼睛还未好,你让她一个人留在府里?”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沈瑶蹙着眉头开口道:“我觉得,皇上这道圣旨别有深意...”
为何不让沈拓和她一起前往,这分明还是忌惮镇安王兵权过重,掣肘他罢了。
镇安王苦涩的笑笑:“不错,咱们这位皇帝的心思谁又能说得准呢。”
沈拓气的握紧了拳:“都这个时候了,皇上居然还在想着如何稳固朝堂,真是难为他了!”
沈瑶有些担忧的道:“爹爹,胡人一向阴险狡诈,此次谈和作废,怕是早有准备。”
这话也道出了镇安王的担忧,胡人卷土重来,势必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此次前去情况未知。
“不管怎样,你们姐弟俩彼此照顾,在京城先等我消息。”镇安王下了决心,沈拓和沈瑶则是忧心忡忡。
镇安王出征定于三日之后,与此同时尚唯也回到了云南。
连日的赶路确实让他有些疲惫之色,夜辉讲这些日子的情况一一禀报,并说了胡人进犯的最新情况。
“胡人此次进犯,首领邬辰逸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人物,此人行事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带领着零散的一些部落,迅速扩张,其野心可见一斑。”
尚唯沉默片刻:“我们的人加紧训练,边境的战况随时来报。”
“是。”夜辉领命而去。
尚唯这才转身对夜鹰道,“叫夜安来见我。”
夜鹰知他要问什么,便默默的将夜安叫了过来,自己也站在一旁。
“为何撒谎?”
这指的,自然是沈瑶的事情。
“主子危在旦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去犯险,况且镇安王府当时出动了那么多人,就差没把山翻过来了,郡主若是真出事了,那自然会找到...”
尚唯没有说话,良久又问道:“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细细告诉我。”
沈瑶出事,虽然瞒着尚唯,但夜家三兄妹也随时打探着消息。
“郡主似乎是被南狄江王所救,但江王并没有以此要挟,而是过了半月功夫便向镇安王传了信。”夜鹰如实道。
尚唯脸色一沉,司寇安顺,怎么是他。
“主子在东莱的时候,那司寇安顺似乎就目的不明。且他似乎知晓不少内情,这次又机缘巧合的救了郡主,属下担心他还有什么阴谋...”
“呵,机缘巧合吗?”尚唯的眼神渐渐冰冷了下来。
“主子,我看南狄那边仍不可掉以轻心。”
尚唯心中此刻皆为懊恼,她竟然被南狄所救,萧澈说她那半月应当记忆全失,也就是说那段时间她一个人,没有依靠,只能在南狄和司寇安顺待在一起。
光是想想,他就想杀人。
“细细去查,再转告他,莫要在镇安王府身上动什么歪主意,若他还想顺利登上太子之位的话。”尚唯声音冷淡。
夜安在一旁瞧的清楚,但凡是涉及到沈瑶的事,尚唯总会像变了个人一般。
“此次之事我不再追究,但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夜安夜鹰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对视一眼,“是...”
沈瑶前些日子,眼睛没好她便也习惯了,想着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无碍。可是现如今不行,她迫切的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快速的恢复,而不是只能待在家里,被人照顾。于是她乖乖的喝药,再不乱跑,每日都按时作息。
很快,到了镇安王出征的日子。
英成帝亲自相送,举兵五万,胡人只有区区一万人,但镇安王并不轻松。胡人一向心性狡诈,多年来,同大英的数次征战中,并未能讨得过什么太多的便宜。
京城中从早上开始,百姓们便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大英已经快十年未曾出兵打仗,城门中不断有大队的军士穿越而过。兵势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许多百姓知道是镇安王领兵,纷纷赶去城门送粮,镇安王亲自向百姓致谢,一律婉拒。
镇安王府气氛凝重,沈瑶的眼睛还未完全恢复,沈拓在家急的来回踱步。镇安王不许他二人前去送行,他只能在家干着急。
阿杏扶着沈瑶去到沈拓的院子里。
“阿姐。”见她来了,沈拓忙迎了上去。
沈瑶朝他微微笑了笑,姐弟两便一齐坐了下来。
“拓儿别担心,爹爹骁勇,定能凯旋归来。”这话安慰阿弟的,沈瑶比沈拓年长,自小镇安王出征,便是这个做长姐的照顾弟弟。
可是现如今,沈拓也快成年,自然知晓沈瑶话中的宽慰之意。他不再是个小孩子,他会逐渐成为这个家里的支柱。
“阿姐,你莫怕,我会照顾你的。”
沈瑶如今眼睛受伤,爹爹又出征,这家里的男人就他一个,沈拓自然知晓应当肩负起责任来。原本焦急的心也逐渐安稳了下来,姐弟两便一同商议了一番后续的打算。
皇帝既然能专程下旨要求她们姐弟不得擅自离京,自是暗中派了人在盯着他们。这个档口,只能是安安静静的在府中呆着,至于后续,沈瑶还是想等眼睛恢复之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