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姜小乙把吕圆扶起来,他脚下发虚,额头湿透,可见消耗了太多体力。
  
  他颤巍巍地看向吕梦。
  
  “阿姊小心,此贼好大的力气!”
  
  吕梦缠起裙摆,杏目圆瞪。
  
  “马雄飞!我们吕家到底哪得罪了你们青庭帮?我爹刚去,你们便欺人抢地,一再相逼!”
  
  马雄飞冷笑:“闲话休问,你只管照做便是。”
  
  吕梦道:“好,那咱们今日就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她清叱一声,劈拳向前。她的功夫与吕圆同处一门,不过功底却强了一大截,没有那诸多变化,单精燕形拳。只见她脚步轻灵,形似游燕,腰如轴立,身法敏捷多变,拳势密不透风,专挑眼睛,喉咙,下裆这种要命的地方下手。
  
  马雄飞沉喝一句:“好阴险的婆娘!”
  
  吕梦道:“武功再阴,阴得过人心吗?”
  
  马雄飞脸色一冷,道:“你学了你爹几成功夫?”
  
  吕梦道:“几成又如何?”
  
  马雄飞道:“听闻你爹与拳宗姚老同拜天门老掌门为师,精通拳术,马爷一直十分向往,可惜未曾有机会领教。所以今日前来,除了为老鹰堂的兄弟们出气,也想趁机讨教几招。真是可惜,你弟就不用说了,你的功夫虽比他强,但也不够看,如果你得了你爹的真传,那只能说明坊间传闻尽不可信。”
  
  吕梦大怒。
  
  “凭你也配提我爹!”
  
  说完,再次攻了上去。
  
  这次马雄飞不再留手,重重一喝,含胸拔背,耸肩坠肘,真气蓬勃,整个上半身的肌肉遒劲鼓涨,比之前大了一半还多,实是骇人。青皮们见了,士气大振,纷纷大喝,一声声马爷将食肆撑得鼎沸轰鸣。马雄飞大吼一声:“留神了!”
  
  吕梦见他气势如虹,不敢硬接,化攻为守。马雄飞这一次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拳如落星,一下下打出去,竟然响出爆炸般的雷声,可见内力之雄厚。
  
  炮拳刚劲,燕拳阴柔,本是柔能克刚,可再相克的功夫也架不住功底的差距。
  
  两人几番拆招,吕梦渐落下风,马雄飞找准时机,迎面一拳击出——吕梦来不及躲闪,双掌胸前相叠。刚拳对细掌,吕梦觉得自己像被攻城的木车撞了一样,根本承受不住这气力,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吕圆惊慌道:“阿姊——!”姜小乙推开他,两步上前,托住吕梦的后背,掌心在她背上转了那么小半圈,将力道卸去大半,落到地上。
  
  吕圆上前扶住吕梦:“阿姊,你没事吧!”
  
  吕梦摇摇头,胸口一滞,一口血吐了出来。
  
  吕圆大惊:“阿姊!”
  
  吕梦道:“皮肉伤,没大碍。”她对站在她身前的姜小乙说道,“姜兄弟,我们姐弟拦住他,你快些走吧!”
  
  姜小乙:“这叫什么话,你们且在后面歇着,我来会会他。”
  
  旁边青皮头子大笑道:“来来来,统统上来,看我们马爷不把你们一盘端了!”
  
  马雄飞气势正盛:“终于轮到你了,你伤了老鹰堂的人,这笔帐可要好好算算!”
  
  姜小乙冷笑:“哟,就怕你四体发达,脑子不灵,算不明白呢。”
  
  马雄飞怒喝一声:“休耍嘴皮!”
  
  马雄飞冲向姜小乙,他不知姜小乙功夫深浅,没有冒然进攻,而是晃了几个虚招。姜小乙比吕梦身法更为灵巧,穿梭在他拳臂之间,滑得像条泥鳅。马雄飞真气蓬勃,拳掌之间磨出噼啪的电鸣,摄人心魄。不过姜小乙经多见广,更是面对面会过肖宗镜和戴王山这种当世顶尖的高手,所以对马雄飞这一手,也没怎么瞧入眼。
  
  她基本摸清他的路子,抽空退了三步,站定道:“其实我擅长的不是拳脚功夫,但是今日赶鸭上架,只能献丑了。”
  
  说完,她化拳为掌,侧身迎敌。
  
  再次交锋,姜小乙以掌代拳,粘连黏随,攻击套路怪异莫名,马雄飞一时难以适应,以守为先。姜小乙身捷步灵,虚实难辨,出掌力道不大,却刁钻莫测,难以琢磨。马雄飞被骗过一招,姜小乙以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翻到他身旁,掌心凝聚真力,朝马雄飞的腰眼打去。
  
  马雄飞感觉身侧起了寒风,深知这掌非同小可,连忙向旁侧翻滚,狼狈抽身。
  
  这几招下来,马雄飞也明白了姜小乙也非寻常角色,口中喃喃道:“这是八母掌,手法正统,难道是道门中人?铜花双侠……的确不曾听过啊。”
  
  姜小乙:“念叨什么,不是要教训我吗?这还等着呢。”
  
  马雄飞大喝一声:“拿我的刀来!”跟班连忙捧来他的鬼头大环刀,马雄飞抽刀在手,凶神恶煞道:“不管你是何人,今日你这条命,马爷都收下了!”
  
  姜小乙啐了他一口,大骂道:“狗杂种!老子命在这,有本事来拿!”
  
  马雄飞一刀劈下,姜小乙向后翻起,刀砍烂了桌子,还入地三寸。
  
  马雄飞抽出刀子,大吼一声,追身上前。一番缠头裹脑,破空斩棘的连环劈下来,桌椅板凳碎得稀烂。姜小乙东躲西躲,捡起灶台上的碗筷盘子一个个扔出去,尽数被马雄飞砍碎。瓷渣崩得哪哪都是,青皮们也遭了重,捂着脑袋四处躲闪。吕氏姐弟见姜小乙在马雄飞手下尚有余力,连连叫好助阵,狭窄的食肆里登时一片混乱。
  
  马雄飞将姜小乙逼至角落,吼道:“看你还往哪里躲!”他一记横刀,姜小乙往上一蹦,站到柜台上。马雄飞将刀高高举起,还要再劈,却发现劈不动了。
  
  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腕竟然被人从后面握住了,那人逆着关节轻轻一拧,他吃不住力,哎呀一声刀脱了手。
  
  马雄飞回头,见一黑衣男子手持着刀,平静地看着他。
  
  食肆静悄悄的,大家都没注意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姜小乙见了来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张口道:“大——”她刚想喊“大人”,后马上意识到不对,改口道:“大哥!”
  
  马雄飞面目狰狞,恶狠狠道:“好好好,你就是混江龙了!”
  
  肖宗镜神色木然地听着这名号,环看满屋狼藉,抱在一起的姐弟,捂着脑袋的青皮,和站在柜台上的姜小乙。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22.  22   查案真是费脑筋。
 
  肖宗镜虽没弄懂现下情形, 但总不会拆自己人的台便是了。
  
  姜小乙从柜台上蹦下来,对马雄飞道:“这位便是我大哥,人称混江龙的肖大!识相的话就跪下认错, 免你一顿皮肉之苦!”
  
  马雄飞狠狠地呸了一声, 骂道:“小兔崽子,马爷就先收拾了你大哥, 再来解决你!”说完,他再次含胸拔背,鼓足真气,朝肖宗镜攻过去。这一次他不再试探, 出手就是全无保留的杀招,拳风较之前更为猛烈,刚拳带出的轰隆之声,迅疾霸道, 听得围观众人心惊胆战。
  
  肖宗镜格开他的拳头, 道:“发劲似爆炮,出拳如捶落, 原来阁下是练老炮捶的。”
  
  马雄飞道:“马爷这套雷山炮捶师承金刚寺普照和尚,这可是正统古拳术, 今日就让你开开眼!”
  
  肖宗镜淡淡道:“武术不过是格斗技法,正不正统,传自于谁, 都是虚的, 好用才是硬道理。”
  
  马雄飞骂道:“没见识的乡巴佬!雷山炮捶可是上传三皇的神拳!看招——!”他又一拳挥出,这次肖宗镜不再与他周旋,左手背后,右手从下一翻, 拿住了马雄飞的手。一扭、一转、一扣,身形原地小转半圈。眨眼间,他已站到马雄飞身后,三指压在马雄飞的腕心,掐住他的命门,马雄飞当即不能动了。
  
  他使力之巧,身法之精,马雄飞直到被拿住都没回过神。
  
  肖宗镜:“看来三皇用得好,未必阁下就用得好。”
  
  马雄飞一张青脸憋得通红。
  
  “你使赖!放开爷爷,咱们重新打过!”
  
  姜小乙跳过来,照着他胸口就是一记飞踹!
  
  “去你的!”
  
  马雄飞刚巧被踢到吕氏姐弟面前,吕梦大骂道:“畜生!”一个耳光打得马雄飞满嘴是血,吕圆拾起地上的茶壶,大喝一声,照着他脑袋上砸了个稀烂。
  
  马雄飞被这么一条龙伺候一轮,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青皮们这时才回过神来,跟死了爹一样冲到马雄飞身旁,此起彼伏地嚎叫。
  
  “马爷——!”
  “马爷呀!”
  “坏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马爷你死得好惨啊!”
  
  吕圆到底是个读书人,听着这叫声有点发慌,心想该不会真出人命了吧,那可是要吃官司的。他上去摸了摸马雄飞的脉,登时叱道:“去去去,都哭什么假丧!还没死呢!赶紧抬走!别耽搁我们做生意!”
  
  青皮头子心说你这破店都砸成这样了,还做个狗屁的生意。他往旁边一瞥,见那混江龙坐在整座棚子仅剩的一张椅子上,完全不在意周遭乱象。那翻山鼠则立在他身旁,忙着给他倒凉茶。青皮头子心知今日败得彻底,他叫人架起马雄飞,对姜小乙等人道:“行,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要与青庭帮作对了,你们可别后悔!”
  
  吕梦嘲讽道:“打不赢就趁早滚蛋!总要留几句废话,晦气!”
  
  青皮头子气得后脑勺发烫,可又无可奈何,狠狠一咬牙,带着人离开了。
  
  吕圆从地上蹦起来,满脸兴奋地来到肖宗镜和姜小乙面前。
  
  “二位哥哥!今日多谢你们相助了!”
  
  姜小乙笑道:“好说,只是可惜了店里这些桌椅,等下赔你银子。”
  
  吕圆摆手道:“不用不用,都是些破烂,不值钱。”他看向肖宗镜,“这位是……”
  
  姜小乙:“哦,我来帮你们引荐。大哥,这是吕家姐弟,这位是吕梦,这位是吕圆。二位,这是我大哥肖大,江湖人称混江龙,与小弟并称铜花双侠!”
  
  吕圆赞叹道:“果然是侠肝义胆,英武不凡!”
  
  吕梦笑道:“你们兄弟俩的名字倒也有趣。阿圆,你先带他们到后院休息,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家吕坊属于前店后户,食肆后面就是吕家姐弟的住处,一间小小的院子,南边有一口老井,还有一个磨盘,四周种了梨树。院落不大,但小巧精致,整洁大方。吕圆把他们迎进屋,然后就出门买酒买肉去了。
  
  大门敞着,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又顺着青石地面,爬到屋内的桌子上。
  
  人走光了,姜小乙与肖宗镜面对面坐着。肖宗镜一手搭在桌面上,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姜小乙立马起身认错:“大人恕罪,小的口无遮拦,胡说了许多话。”
  
  肖宗镜道:“说什么无所谓,这一日下来,你可有收获?”
  
  姜小乙沉思片刻,道:“大人,我们分开之后,我听到了这些……”
  
  她将自己在吕坊的所见所闻尽数与肖宗镜道来,最后说道:“大人,我原本只想看个热闹,没想到这对姐弟的爹竟然与天门颇有渊源,应当不是普通人物。后来又听吕梦说,他们招惹上的这个青庭帮是丰州本地最大的黑帮,人数众多。我猜想,军饷的案子或许跟这些地方势力有关,所以就替他们出了头。”
  
  肖宗镜点点头,道:“这倒是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我今日见了冀县新县令刘叔范,他说这案子蹊跷得很,全程无声无息。由此推断,作案的人一定对丰州地界了如指掌。天门尚不了解,不过这个青庭帮耳目遍布全丰州,就算不是他们做的,大概也能听到点风声。”
  
  姜小乙问:“新县令?冀县已经有新县令了?”
  
  肖宗镜嗯了一声,道:“老县令蔡清自尽谢罪,这个刘叔范是太守章太竹临时任命的。”说着,他叹了口气。“我今日去给蔡清上了香,可怜他的遗孤年岁还那么小,我定当奏报朝廷,给他们一笔抚恤。”
  
  姜小乙:“那这新县令对案子可有什么想法?”
  
  肖宗镜摇头道:“没有,现在全县已经戒严,但是封不了太久。丰州是商业重地,是朝廷供税大户,一直封锁的话,损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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