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姜小乙:“你们抓我来干什么?”
  
  重明鸟把湿布巾放在火边烤了烤,转头问道:“裘辛在哪?”
  
  姜小乙心说他果然是为了这个,她闭口不答,重明鸟走过来,蹲在她身前。距离一近,他脸上面具的纹路显得更为灵动了,面具下的双眼很暗很暗,看不真切。
  
  重明鸟伸手过来,搭在姜小乙的肩膀上,她心口一颤,额头渗出汗来。
  
  他低声道:“……你怕不怕受刑?”
  
  姜小乙心口跳得厉害,她怎么可能不怕,她行走江湖,向来奉行苗头不对,立马撤退的准则,除了戴王山那一次,她还从没被人拿住过,更未受过刑罚。
  
  她知道裘辛的位置没有确定,她应是性命无忧的,但还是忍不住紧张。死不要紧,活受罪才是真难受,一旦元神涣散,她变回原貌,那刘桢一定会猜出她的身份,那可真是被人拿住了七寸,后患无穷。
  
  姜小乙心中焦急,可一时也想不出逃脱之法,甚是绝望。
  
  重明鸟又道:“告诉我,裘辛在哪?”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就像如来的五指山。不知不觉间,她的脖颈、脸颊、后背,全被冷汗浸透。重明鸟的拇指最终抵在她脖侧的死穴上,姜小乙看他双眸,静水无波。
  
  不愧是十五六岁就敢血洗州府银库的狠角色,动气杀念,一点表情都没有。
  
  姜小乙咬紧牙关不说话。
  
  你的人个个硬气,难道我们侍卫营就是吃素的?
  
  不知过了多久,重明鸟的手又拿开了,低声道:“你履行诺言,放过了刘桢,所以我不动你。”
  
  姜小乙嘴唇发白,重明鸟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我虽可暂时饶你性命,但有些问题,你还是要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为何要到佻屋村去?”
  
  姜小乙顿了顿,谨慎答道:“我想去找戴王山,我听说他们去了那边。”
  
  “找戴王山做什么?”
  
  “审人,裘辛什么都不肯说,我不擅长审讯手段,就想找密狱帮忙。”
  
  重明鸟呵呵一笑,道:“什么时候侍卫营和密狱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姜小乙听得心中暗惊,他不仅知道戴王山,知道她来自侍卫营,他甚至连侍卫营和密狱的关系都十分清楚。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回答道:“我们的关系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差,偶尔还是可以合作的,虽然次数不多。”这也是实话。
  
  重明鸟又问:“那你既然来找戴王山帮忙,怎么又从他手里劫人了?”
  
  姜小乙:“当初查案时,我们查出劫匪至少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会道术。”说着看了张青阳一眼,后者安安静静推演算卦,头也没抬一下。“后来去佻屋村,正好看到密狱的人被道术制伏,我猜或许与劫军饷的人有关。我之前听说戴王山来丰州是为了抓人,但不知是抓谁。我怕密狱跟我们办案有冲突,就偷偷把人带走了。”
  
  “你之前认识刘桢吗?”
  
  “不认识。”
  
  “那你为何对他的病症如此熟悉,还为他渡温脉真气?”
  
  姜小乙坦然道:“这有什么奇怪,我不想他死,他冻得手脚冰凉,我肯定要想办法给他取暖。”
  
  重明鸟看着她不说话,姜小乙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也不知这套说辞他信了几分。
  
  重明鸟不再问下去,重新回到篝火旁烤衣服,顺便还扔了张饼过来。
  
  “饿了就吃这个。”
  “……我被绑成这样,怎么吃?”
  “有嘴不就能吃?”
  “这……你好歹松我一只手出来吧。”
  
  重明鸟偏过头来看她一眼。
  
  “看来你还是不饿,人真正饿的时候,别说没有手,就是四肢全无,跪在地上,趴在泥里,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食物吞进肚子。”
  
  姜小乙被他看得一凉,莫名想起顺德十三年,肇州那场饥荒。
  
  面前这人看似沉着,刚刚的各种举动和话语中也都透着稳重的气息,唯独这一眼,他第一次流露出一股冷然的魄力。火光照在他的手臂上,肤色很深,还有一些兵器的伤痕。他领口露出的皮肤明明是白皙的,可手臂却如此粗糙,一看就是个常年漂泊在外,沐浴刀光剑雨之人。
  
  这一刻,姜小乙完全确认了,他就是重明鸟。
  
  这就是当今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朝廷也好,绿林也罢,对他都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或伴随着恨之入骨,或伴随着心向往之,不一而足。
  
  姜小乙也曾暗想过,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今他出现在她面前,与她心中所想,像,又不像。
  
  静了片刻,姜小乙清清嗓子,道:“你们抓了我,既不严刑拷打,又不威逼利诱,打算干什么?”
  
  重明鸟:“换人。”
  
  姜小乙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要用我换裘辛?”
  
  重明鸟淡淡道:“是有这个打算,你们当家的好像不在南赤湾渡口,他是伤势太重藏起来了,还是另有去处?”
  
  姜小乙不语,重明鸟想了想,道:“应该不是伤势原因,渡口有那么多官兵,新县令竟然亲自守夜,一定是他下的命令。”
  
  刘桢在一旁道:“既然已经找到了军饷,下一步该是押运了。他不会放心衙役来押运军饷的,一定去南军调兵了。”他冲姜小乙笑了笑,“他几时回来?”
  
  姜小乙心道这些人猜得好准。
  
  她瞥向一旁:“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桢思忖片刻,又道:“南军正在交战,极需稳定军心,他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来去,两日差不多了。”
  
  重明鸟道:“好,那我明日便去官府留书。”
  
  姜小乙忍不住问:“……你们知道我们大人是谁?”
  
  重明鸟把烤火的外衣翻了个面,声音里第一次露出了点笑意。
  
  “怎么不知道,皇城侍卫营的肖大人嘛,厉害得紧。我原以为留裘辛和小仙在这应该足够撑到我回来,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白忙了几个月,到手的鸭子也给飞了。”
  
  姜小乙:“你见过我们大人吗?”
  
  重明鸟用树枝拨了拨柴堆,破碎的灰烬随风直上,火焰跃动,光影弥散,他笑意渐失,语气也慢慢沉了下来。
  
  “这不是很快就要见到了……”
  
  
 
 
 
 
41.  41   都觉得自己挺行的是吧???……
 
  交代完这个换人计划后, 刘桢问了姜小乙一句:“你觉得你们当家的会换吗?”
  
  姜小乙:“谁知道了。”
  
  嘴里这样说,但她心里的第一回答是——会。
  
  肖宗镜一定会用裘辛来换她。
  
  但姜小乙随即又想到,交换人质恐怕没有重明鸟想的那么简单, 冀县现在已经加强戒备了, 等肖宗镜回来,还要带回南军精兵, 而重明鸟他们加起来只有四个人,包括一个病患一个伤患,就算换到手了,他们又怎么逃脱呢?
  
  姜小乙看着火堆旁坐着的三个人, 张青阳还在摆卦算阵,刘桢开始闭目养神,只有重明鸟拿着一根树枝照看火堆,不时拨动添柴。夜已深, 姜小乙半眯的眼睛中, 只能看到重明鸟小半张侧脸,面具的花纹在火焰照耀下光芒跳动, 那色彩让她想起名山古寺里五彩斑斓的天王相。
  
  就不知面具下的人,有没有护法金刚的实力了。
  
  其实姜小乙对这伙人的看法十分复杂, 一方面,就如同姚占仙所说的,他们虽是劫匪, 却也讲江湖规矩。可另一方面, 他们又动了军饷,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时间恍然而过,姜小乙越来越困倦,最后就在混乱的思绪中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一整日, 平平无奇。
  
  重明鸟一大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刘桢状况不佳,休息了大半天,张青阳还是不说话,盘腿而坐,不停演算。
  
  半夜时分,重明鸟归来,一进山洞便道:“肖宗镜回来了。”说完,又哼笑了一声。“带回三百精兵,离冀县还有十几里路。”
  
  本来昏昏欲睡的姜小乙一听到这个,两腿一蹬坐了起来。她见重明鸟手里拿着一堆干草,放到张青阳面前,问道:“怎么样?”
  
  张青阳点点头,一把抹去地上的卦盘,道:“没问题,大雨,吹东南风。”
  
  “好。”重明鸟指着干草又问:“这些够吗?”
  
  “够了。”
  
  “那我就去留书了。”说着,重明鸟不知又想到什么,沉声一笑。“我选了一处好地方,与他碰一碰面。”
  
  姜小乙身子一冷,刚刚那一笑,好像将重明鸟沉稳的妆容揭开一角,流出丝丝凶狠,如同猛兽准备迎接强敌时,本能产生的杀意。
  
  刘桢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嘱咐道:“当前最要紧之事是营救裘辛,我们要趁早撤离此地,不要节外生枝。”
  
  重明鸟低下头,缓缓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反正我们早晚都要碰上,我先探探他的底,看他到底有没有疯魔僧评价的那么高明。”
  
  刘桢知道劝不住他,也没再说什么。
  
  一旁姜小乙诧异开口:“疯魔僧?他们与你们也是一起的?”
  
  重明鸟回头,轻声道:“哦?你认识三位前辈?”
  
  姜小乙一时说漏嘴,连忙补救道:“我们大人在齐州与他们交过手,回京记录在册,我无意间看到了。”
  
  重明鸟没有再问,帮着张青阳把草堆扎起来。
  
  姜小乙一边盯着他们的行为,一边再度陷入沉思。
  
  疯魔僧与他们竟然是一伙的。当初刘桢提前四个月,找到达七,言明想买齐州的消息,而疯魔僧也是提前三个月进驻齐州,被聘为公孙阔的贴身护卫……
  
  姜小乙忍不住想,如果那时肖宗镜和杨亥没有去齐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刘桢拿到布防图和将领信息,下一步一定是带威虎军攻打齐州。不过威虎军毕竟只是个杂牌军,兵力不足,很有可能陷入苦战。这时候疯魔僧便会从城内拿住公孙阔,与公孙德进行交易。在这双重威胁下,这座城很有可能要被他们拿下。
  
  姜小乙看着眼前一伙人,好像渐渐弄清楚了一些事。
  
  干草已经扎好了,张青阳拿出一张金色符箓。
  
  姜小乙眼睛一眯,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扎好的干草立在墙边,高度与真人差不多,甚至还有四肢和头部。姜小乙狐疑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重明鸟来到她身前,不答一言,直接给姜小乙敲晕了过去。
  
  夜已深。
  
  肖宗镜回到冀县,直接将南军士兵带去南赤湾港口。
  
  刚到渡口他就察觉有些不对,刘叔范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脸出事了的神情,在库房前的空地上像没头苍蝇一样转圈。
  
  他见肖宗镜来了,连忙跑过来。
  
  “大人!大人呀——”
  
  肖宗镜下了马,走过来。
  
  “何事惊慌?”
  
  “不久前有人送来一封信!大人请看。”
  
  肖宗镜拿过刘叔范手里的信,上面字迹潦草,只写了一句话——“明日二更,居水街牌楼交换夜蝉,设伏立杀之。”
  
  信没署名,只是角落里留了一根羽毛样式的图案。
  
  肖宗镜:“我的人在哪?”
  
  刘叔范:“这……大人,昨夜分别后下官就没见到姜侍卫了。刚刚回府衙,发现衙门口的牌匾上钉了这封信,也没人见到是谁留的。姜侍卫是不是被抓走了?大人,这、这夜蝉又是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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