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休息时,顾乐乐眼睛一转,嚷嚷着要玩uno,直接把卧室中还在休息的沈淮与拖了出来。
沈淮与难得衣冠不整。
他应当是穿着衬衣直接睡的,有些地方被压出痕迹,没有系领带,纽扣也开了两粒,露出精致的锁骨。
喉结上的爱心疤痕很漂亮,在这个时候泛着淡淡的红。
他后脑勺有一撮头发倔强地挺立着,像一棵突然冒出来的小草。
看上去……
好好rua。
他发量好多哦,手感一定超好,说不定摸上去之后,他还会像被撸的狮子一样撒娇……
打住。
杜明茶控制自己的手,移开视线,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念”。
沈淮与这几天出差,凌晨才回来,时差还没调整好,此刻被顾乐乐硬生生拽出来,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捏了张牌看。
杜明茶主动找话题:“您这两天熬夜了啊?看上去好辛苦哦。”
“出差,”沈淮与说,“还好。”
杜明茶哦一声,她深有感触:“我前几天做兼职也快累垮了。”
沈淮与轻飘飘看她,眼中有些笑:“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杜明茶由衷赞美,“虽然很累,但学到了很多知识。而且法国人付小费也很慷慨,他们完全不会打价,要不我跟着,他们就被秀水街的人给当肥羊宰了……对了。”
杜明茶郑重地说:“我还没谢谢您,给我提供这么一个珍贵的实践机会。”
“我只是帮你要了一个面试名额,”沈淮与纠正她,“是你靠实力获得这个机会。”
“实力?”杜明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可能还得多谢谢哪个素未蒙面的二爷爷。”
沈淮与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乐乐一口汽水呛住,咳咳咳地咳个不停。
莫非,这就是书上看到的“我把你当爱人、你却把我当爷爷”?
沈淮与抽了纸,递给他。
“二爷爷?”顾乐乐擦干净脸,看她,不确定地问,“沈二爷?”
“对啊,”杜明茶点头,这里没有沈家人,她终于能说出心里话,“一开始我觉着这人好怪哦,明明早就进入社会主义了,这个年代还让人叫他‘二爷’,你不觉着这种称呼,听起来就很封建迷信吗?我每次都脑补一个穿着黑长袍的男人,半躺在拔步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搂着小妾,还得有个小丫鬟跪着给他捶腿。”
沈淮与面无表情地将牌放下:“哦?”
顾乐乐额头都要冒汗了。
他终于知道,看着别人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是种什么感觉。
“说不定二爷还养鸟,每天日常就是拎着鸟、捧戏子,说不定还会强抢良家妇女,”杜明茶说,“就是你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为害一方的大恶霸。”
沈淮与双手交握:“二爷他虽然养鸟,但不抽烟不玩女人,也不是恶霸。”
“所以后面才改观的嘛,”杜明茶兴致勃勃,“二爷其实人挺好的,上次我出事了,他老人家还关心我这个孙辈,特意打电话给我爷爷……呃,虽然后面他没和我说话,但我觉着他可能有其他事情要忙。上次面试时,我也借了他的名义狐假虎威。真心希望他老人家能够身体硬朗,仙寿恒昌——”
沈淮与平静地打断她:“换个话题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第13章 水深火热 “明茶是个乖孩子。”……
杜明茶只看出来沈淮与似乎刚睡醒没多久, 还有些疲倦,三个人刚玩了两把uno,沈淮与起身, 去外面拿东西,顾乐乐跟着屁颠屁颠儿地出去。
负责看顾顾乐乐的保姆在这时送了新鲜的水果, 换掉桌上的热水。杜明茶抓紧机会,问她:“淮老师最近很忙吗?”
保姆愣了一下。
顾小姐前段时间是为乐乐请了一名德语老师, 姓淮单名一个义字。不过淮义老师已经有段时间没过来了——好像从杜明茶刚到第二天起, 淮义老师就专心研究, 少来授课。
杜小姐应该没有见过淮义老师,又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关心地提起他?
“应该是,”保姆迟疑着说, “淮老师去非洲出差了,卢旺达,好像是提供一些技术研究。”
杜明茶了然。
国家面向非洲提供了许多基建或其他方面的重要援助,淮老师响应国家号召,过去提供技术也很正常。
她疑惑的是卢旺达并非德语区, 使用法语的人更多一些。
难道淮老师法语也很好?
对沈淮与的钦佩油然而生, 杜明茶又听保姆说:“啊,对了, 淮老师前天还给乐乐发了一些照片过来, 你要不要看?”
杜明茶心中好奇:“可以呀。”
国内学法语的学生, 尤其是身家普通的,大部分能找到的工作, 也就那么几样。
外交部、中联部、商务部等等国家设立的岗位当然是择精英选拔,审核严格,想要加入并不容易;外研社、国家博物馆之类的单位招聘人数极少, 有时候甚至很多年也没有岗位;要么就是读博,去一些招聘法语教师的高校,或者应聘一些基建、外贸、信通、外企等单位。
而后面的这些,大部分都和非洲脱不了联系,即使不是常驻,也免不了出差。
非洲的法语区太多了,杜明茶先前有个学长就在群里建议新生,将来如果必须要非洲,那就尽量往北非去,想赚大钱就去西非或者南非——前提是避开这些里面高发疟疾或鼠疫的地区。
杜明茶不确定自己未来是不是也会如此,她想提前看一看。
虽然卢旺达属于被学长遗漏掉的东非国家。
保姆很快拿了平板过来,点开相册。
最后面几张是沈淮与昨天发给顾乐乐的,在卢森堡拍摄的一些东西。
再往前,才是淮义老师发来的照片。
保姆点开第一张,交到杜明茶手中。
恰好,沈淮与回来了。
他换了熨烫平整的新衬衫,后脑勺微翘的头发也服帖了。
应当重新洗漱过。
“在看什么?”沈淮与问,“这么出神?”
杜明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她双手捧着平板,震惊到不可思议。
保姆为她打开的第一张照片是卢旺达的贫困人家民居,墙壁上只涂了一层水泥,有些部分水泥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土砖,房顶是薄薄的彩钢瓦。
地上全是泥土,就连房子内部也是土。
杜明茶说:“在看你出差时拍的照片。”
沈淮与唔了一声:“是去卢——”
“刚刚阿姨和我说了,”杜明茶看着照片上的土屋,震惊不已,“这房子……是你出差时住的吗?”
沈淮与这次去卢森堡出差,住的是自己名下的房子。他前些年在卢森堡购置了一套房产,平日里有专人打理。
顾乐乐一直想看,央求了好久,软磨硬泡,沈淮与出差时,才拍了房子的外貌给他。
这些照片,都存在顾乐乐的平板中。
“是,”沈淮与说,“那边风景还可以。”
杜明茶看着照片上用木头搭建的牛棚、被晒到蔫了吧唧的植物。
这叫……还可以?
淮老师果然是穷苦出身,这么容易就能感到满足,这样恶劣的条件还能觉着可以。
她迟疑着问:“……住在里面,不会很闷热吗?”
“不,”沈淮与回答,“房子的排风系统不错。”
杜明茶盯着房子上的大洞。
好像,确实挺通风。
这别说通风了,这么大的洞,下雨的时候都能往屋子里灌吧???
沈淮与淡声说:“乐乐说那边房屋建筑风格很像《安徒生童话》,他很喜欢。”
杜明茶:“……是有点童话。”
不,比起来《安徒生童话》,这更接近成人版的《一千零一夜》吧?
“你往后翻,”沈淮与忽想起拍摄的一些斑猫,“如果我没记错,下一张是可爱的小动物。”
可爱的小动物?
女孩子对这句话没有抵抗能力。
杜明茶精神一振,开开心心地往后划了一页,瞳孔地震。
竟然是大猩猩啊啊啊!!!树林中,好多超大的非洲黑猩猩!!!
为什么淮老师会将非洲黑猩猩称为可爱的小动物啊?
他眼中的可爱究竟是个怎样的形容?
沈淮与说:“为拍这些照片,特意等了一阵。”
斑猫这种生物身手矫健,灵活,在不惊扰它们的情况下,拍摄出完美的照片并不简单。
杜明茶看着那些大猩猩,这些大块头一个个盯着镜头。
像是下一秒就会冲出来打爆她的头。
更可怕的是沈淮与接下来的话:“乐乐先前还想养它们做宠物,我提醒他犯法。”
等等,先别提犯不犯法。
杜明茶看着那一群魁梧的黑猩猩:“养它当宠物?我给它当宠物还差不多。”
“再往下一张是他们的国鸟,冬天时,你在公园逛逛,偶尔也能遇见,”沈淮与提醒她看拍摄的戴菊,“在那边时,每天清晨打开窗子就能看到。”
杜明茶心脏稍稍往下回落。
国鸟啊。
应该不会太丑吧。
况且,每天清晨打开窗子都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是叽叽喳喳的小可爱。
怀着“鸟儿再丑能丑到哪里去”的心情,杜明茶轻松愉悦地点开——
一堆黑乎乎、脖子发红、有着光秃秃脑袋和嶙峋红脖子的秃鹫,喙上还有肮脏不堪的污渍。
杜明茶啪地一下把平板反扣在桌子上,震惊地望着沈淮与。
淮老师。
在他出差的时候,每天早上推开窗,都能看到一堆秃鹫飞来飞去?他还能面不改色地称赞?
杜明茶心疼不已,她问:“淮老师,您在那边出差……衣食住行是不是很艰苦啊?”
她的眼睛犹如沉静的湖水,承载着微风拂来的花朵。
盈盈不堪惊扰。
只看了一眼,沈淮与移开视线。
他说:“我习惯了。”
虽说饮食上有些不适应,但卢森堡那边有不少华人,想招一个正宗的中国厨师也并不困难。
这样说着,杜明茶眼睛中怜悯更重了。
满是对淮老师的心疼。
住在牛棚旁的土屋中,把能一拳锤爆人脑壳的大猩猩称为可爱小动物,一推开窗就看到满天飞的秃鹫……
杜明茶坚持不过两天。
而淮老师却说一点儿也不艰苦。
“淮老师,”杜明茶怜惜地开口,“您的生活真的好水深火热哦。”
沈淮与:“嗯?”
顾乐乐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明茶,我想看《小猪佩奇》!”
一句话打断两人的谈话,杜明茶用刚才的平板找到法语版的《小猪佩奇》,无意间看到相册中后面的几张照片缩略图——
漂亮的、北欧童话风联排别墅,碧蓝的泳池,敏捷的斑猫,可爱的戴胜……
再想想淮老师住的泥砖土屋、蔫了吧唧的绿叶、荒野大猩猩、秃鹫……
世界的参差啊。
杜明茶忍不住同情起沈淮与了。
不过也对他产生一种无上的尊敬。
居住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中,仍旧能以美好的心态看待周围事物。
要是杜明茶提前几个月认识他,早就把他当例子写进高考作文了。
说不定老师也会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从而给她满分。
顾乐乐挠头,问:“明茶,怎么你看淮与的眼神,就像看菩萨一样?”
“箪食瓢饮,身居陋室,不改其乐。”杜明茶由衷感慨,“淮老师,您才是真正的圣人啊。”
沈淮与:“嗯?”
“我要向您学习,”杜明茶郑重地说,“从今之后,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圣父。”
沈淮与懒散坐在沙发上,淡淡看她:“圣父就算了,我不介意你称呼我为父。”
杜明茶:“……”
顾乐乐暂停了《小猪佩奇》,好奇地看着两人。
两秒安静后,杜明茶郑重地说:“淮老师,您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见过一个好人。”
她抬头看沈淮与:“遇到你后,我发现之前遇见的全都是好人啊!”
……
尚且算得上“愉快”的辅导结束后,顾乐乐让杜明茶装了许许多多的小饼干回去:“我这两天牙疼,吃不了太多甜食,这些都是刚烤出来的,你不要浪费掉啊……”
“强迫”杜明茶带走甜点后,顾乐乐才跑去向沈淮与邀功,得意洋洋:“看,我借口找的不错吧?”
沈淮与没看他,翻着平板上的照片,问,“牙疼为什么还让厨房做这么多甜食?”
顾乐乐语塞:“……我……”
“既然想送明茶礼物,就大大方方的送,”沈淮与说,“她很通透,能理解你。”
顾乐乐嘀咕:“……那你上次送东西还用我的名义……”
“什么?”
顾乐乐条件反射般站直:“报告长官,什么都没有。”
“好了,早点休息,”沈淮与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