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这种场合,我再也不来了,”他丢掉纸巾,“也没什么意思。”
邓老先生刚走出文体馆,迎面撞上沈淮与和顾乐乐,愣住:“沈老弟,你这是……?”
顾乐乐脆生生地回答:“淮与带我来看明茶的比赛呢。”
邓老先生这才想起来,杜明茶一直在给顾乐乐做辅导。
顾乐乐和杜明茶关系应该也不错。
以前,扶林也很招孩子喜欢。
邓老先生想起往事,一阵怔忡,继而笑着和沈淮与说话:“你这个表舅做的可真称职啊。”
两人寒暄几句,听邓老先生说出来透透气时,沈淮与微笑建议:“听闻校友林那片夜色不错,老先生要不过去走走?”
邓老先生欣然应邀:“好啊。”
他少有与沈淮与这样单独聊天的机会。
并肩走了一阵,邓老先生愈发感慨。
到底是规矩森严的大家庭,沈淮与被教育的极好,和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邓边德截然不同,要是邓扶林还在的话,如今自己也不至于为后继无人而发愁……
正走着,邓老先生无意间往校友林中一看,笑容愣住。
他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人影。
过了一阵,他说:“淮与,我怎么看着里面那人有点像明茶和少寒那个龟孙子呢?他怀里搂的人是谁?”
沈淮与站住,仔细看了看:“不认识。”
“我认识我认识!”顾乐乐跳起来举手,脆生生开口,“邓老爷爷,少寒哥哥怀里抱着的是他女朋友,好像叫别云茶,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呢。”
邓老先生脸色刷地一下沉住:“女朋友?沈少寒有女朋友?”
沈淮与皱眉:“前些天,我还听少寒说,想为明茶好好过生日。”
“过她爹的屁!”邓老先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随后意识到沈淮与还在,僵硬调整,“都有女朋友了,嘴里面还念叨什么娃娃亲,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他气血翻涌,就要往树林中走。
沈淮与说:“既然您有家事要处理,那我就先带着乐乐回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邓老先生因沈淮与这适时的告辞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狠狠教育沈少寒一顿。
不管怎么说,沈淮与都是沈少寒的二爷,是长辈。
沈淮与在的话,邓老先生给他面子,也不能真往死里教训沈少寒……
现在沈淮与走了,刚好,邓老先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开了手脚来教育这孩子什么叫“人不能脚踏两只船。”
想到这里,邓老先生愈发赞赏沈淮与的识礼和让步。
“我明白,”邓老先生感激地冲沈淮与笑:“沈老弟,还得谢谢你,帮忙瞒着。”
沈淮与笑容一滞:“老先生,您还是叫我淮与吧。”
“也行,”邓老先生勉强笑笑,拍拍他肩膀,“少寒这孩子现在做出这种事,今后我也不可能放心把明茶交给他……明茶是我唯一的孙女了,也是扶林唯一的孩子……以后,你要是能帮上忙,就帮忙多照看照看,行吗?”
这话其实也是客套,邓老先生也没指望他能多照顾。
只要凡事都有意外,万一哪天杜明茶向沈淮与求助了呢?
沈淮与说:“您放心。”
“你回头也和少寒他爸说一声,以前扶林和他说的那些都是玩笑话,”邓老先生郑重地说,“什么娃娃亲不娃娃亲的,一概不算数。”
沈淮与颔首:“我一定尽力。”
邓老先生咳了一声,他朝沈淮与点点头,优雅迈步,朝树影中的三人走去。
一声洪亮的怒吼,震的树林中鸟儿乱飞——
“沈少寒你个狗逼崽子!日你先人板板!干你坟头的鬼!”
第17章 心跳乱 择偶喜好
别云茶叫沈少寒出来时, 用的是母亲病情恶化这个借口。
她的母亲患有胃癌,幸亏发现时早了些,如今正吃着靶向药治疗。
别云茶并没有隐瞒家中情况, 而沈少寒在得知这点后,也承担了她母亲的医药费。
与旁人口中那个浪荡公子不同, 至少,别云茶接触到的沈少寒远远要比王菁之流好很多。
在别云茶暗示自己可以与他更进一步时, 沈少寒也会直接拒绝。
并不贪图别云茶的身体。
别云茶因他不单爱自己身体而欣喜, 又忐忑不安, 怕沈少寒真得知一开始与他共同翻译的人是杜明茶。
尤其是在今晚杜明茶惊艳亮相后,别云茶完全坐不住,她必须通过适当的示弱来确认, 确认沈少寒仍旧属于她。
“……妈妈这几天有些吃不下饭,”别云茶垂泪,低声嗫嚅,“我好怕失去妈妈啊,她最近还问我, 你怎么不过去了……”
“最近有些事, ”沈少寒说,“先前医生不是说病情稳定么?”
别云茶却转移了话题:“那你这周六会来看妈妈吗?”
她知道杜明茶生日快到了。
“这周不行, 我得跟二爷的人做事。”
别云茶松了口气。
余光瞥见杜明茶在不远处, 她心一动, 立刻趴到沈少寒怀中。
在察觉到对方试图将她推开时,她落着眼泪:“少寒, 如果妈妈也不在的话,我真的就只有你了……”
沈少寒身体一僵。
他什么都没有说。
而别云茶看到杜明茶望过,她和身侧人说了什么, 直直走来。
杜明茶脸上无悲无喜,踩着落叶,从容淡定地注视着他们。
没有丝毫恼怒。
“沈少寒,”杜明茶平静地叫着他的名字,“聊聊?”
别云茶这才“慌乱”地想要推开沈少寒:“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激动抱住了学长,没有其它意思——”
“我想和沈少寒单独聊聊,”杜明茶淡声说,“没你的事。”
沈少寒皱眉,他并没有直接推开别云茶,只是侧着身体:“谈什么?”
“谈谈所谓‘娃娃亲’,”杜明茶说,“你看,都现在这个情况了,咱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吧?”
沈少寒顿了顿,才说:“今天云茶母亲病了,我看她一个人难过……”
别云茶脑袋嗡嗡乱响。
沈少寒多解释一句,她的心就多下沉一分。
后面甚至听不清楚沈少寒在说什么,她紧紧抓住沈少寒的衣服,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
但无济于事。
她很惶恐。
“……至于我们的娃娃亲,”沈少寒深深看着杜明茶,“我现在认为保持下去,对我们两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沈少寒你个狗逼崽子!日你先人板板!干你坟头的鬼!”
骤然一声怒吼惊动三人,杜明茶茫然回头,看到气冲冲上来的邓老先生。
他此刻正戴着一顶和年龄并不怎么相符的黑色帽子,大步流星,活像宝贝被人偷去的守财奴,直冲冲地过来,往沈少寒眼睛上来了一拳。
别云茶吓的尖叫一声,下意识往旁侧躲避。
沈少寒捂着眼睛,疼的忍不住低声:“爷爷,您冷静一下——”
“爷你祖宗个头!谁是你爷爷!你叫个锤子爷爷撒?”邓老先生不解气,冲着他肚子又是一脚,呸,“晦气!你爹打小就偷看女生上厕所,我早该知道老鼠儿子会打洞,你也成不了什么龙凤!”
杜明茶:“……”
几句话,把沈少寒往上几代人统统骂了个遍。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种,”邓老先生怒目而视,“我家明茶不可能跟你在一块,你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晚我就给你老子打电话,以后娃娃亲不娃娃亲的,谁也别提!没这门子事!”
沈少寒蓦然抬头,试图安抚老人:“您听我解释。”
邓老先生冷笑:“别和我逼逼赖赖,我又不是吕洞宾,没空听你叫唤。”
杜明茶:“……”
她大概知道,父亲的骂人技巧师从何处了。
邓老先生只当杜明茶心里难过,他将沈少寒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叫杜明茶跟自己一块走。
沈少寒忍痛,追上来:“邓老先生,您等等——”
邓老先生摘下自己帽子,砸到他脸上:“滚!”
沈少寒被砸这一下,停下脚步,将跌落在足边的帽子捡起来。
这一下将他砸的清醒了。
沈少寒低头,手按着草地,久久没有起身。
身后别云茶惊慌失措,上来扶他:“少寒。”
沈少寒抬头看她,眼睛很平静:“云茶,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抱我?”
别云茶后退两步,嗫嚅:“我……”
沈少寒闭了闭眼。
解释已经不重要了。
他想起初初传信时,信纸上那样娟秀的笔迹。
曾让他心动过的才华,那些优美的遣词造句,也是别云茶。
如今沈少寒竟觉别云茶如此陌生。
熟悉后,他越来越不能将别云茶和那个与他共同翻译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就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沈少寒闭上眼睛,苦笑一声,喃喃:“也不怪你,这都是我的报应。”
邓老先生扔帽子砸完沈少寒,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方才打沈少寒那几下心里痛快,骂他也骂得酣畅淋漓。
可一对上杜明茶的视线,邓老先生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有女儿,也没养过女孩。
最终,还是杜明茶主动问:“您今晚怎么过来了?”
“学校里今天忽然给送了几张票,不看就浪费了学校心意,”邓老先生不自然移开视线,别别扭扭,“我想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参加了,嗯,你在台上的表现还可以,没丢我的人。”
杜明茶笑了下:“谢谢爷爷。”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邓老先生笨拙地说,方才骂起人来气吞山河,现在安慰孙女,却有些唯唯诺诺,“优秀的男人很多,改天我帮你找一找,也让二爷帮你介绍一下。”
杜明茶礼貌拒绝:“不劳烦您费心了,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只是这话传到邓老先生耳中,变了个调。
他还以为杜明茶被沈少寒伤害了,恼的老人家连连跺跺脚:“……不谈也好,也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杜明茶:“……爷爷,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管怎么说,”邓老先生终于憋出来,老脸发红,“我还是你爷爷,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来找我。”
杜明茶愣了下,礼貌地笑笑:“谢谢您。”
她这样的客套,刺的邓老先生眼中一黯。
杜明茶刚到家的时候,乃至到现在,老人家仍旧对她随母姓这件事耿耿于怀。
的确有些冷落她了。
邓老先生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到文体馆了。
杜明茶与他告别,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纤细高挑的背影。
邓老先生在原地站着,一直看到她身影消失,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甚至忍不住想。
倘若明茶愿意回家的话,姓什么……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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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乐乐在回家的车上睡着了。
朦胧中听见身侧的沈淮与接了电话。
他声音从容不迫,只前面有些稍稍吃惊。
“什么?邓老先生不同意明茶和少寒?”
“真可惜,明茶挺好一孩子。”
“嗯,是少寒的错,我都没想到他竟然私下里交女友。”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也别再执着什么娃娃亲了。”
越往后,他声音越是温和。
一直到车停下,顾乐乐才睡眼惺忪地下车,他困的厉害,一瞧见母亲过来,就扑过去抱着大腿撒娇。
“妈妈,”顾乐乐仰脸,“我好想你啊。”
顾迤逦刚归家不久,西装还未换下,头发盘起来,俨然一副女强人做派。
她摸摸儿子的头,和沈淮与说:“表哥,这几天麻烦你了。”
“还好,”沈淮与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
沈淮与并不住在静水湾。
不过受顾迤逦所托,在她出差时,偶尔过来照拂顾乐乐。
顾迤逦调侃:“这么多年了,还没找到合心意的人呢?”
沈淮与说:“宁缺毋滥。”
顾迤逦不予置评。
寒暄几句,沈淮与上了车,他脱下外套,松松领带。
司机问:“先生,回哪个家?”
“紫玉山庄吧,”沈淮与说,“明日去祭拜先人。”
紫玉山庄是沈淮与父母的居所,老牌别墅,环境清雅幽静,但沈淮与少去居住。
因他父亲当年就死在这里。
在目睹妻子一次又一次的出轨之后,终究爱而不得的他在病重后期拒绝服药。
司机先前跟着老先生,现在又跟着沈淮与,只觉这一家人当真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