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烟有些失望,“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余烬起身去工具柜找东西,“嗯,你去玩吧,给你假。”
之后的时间,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再没说过一句话。
隔天下午,江述和蒋知涵准时来车行接蒋烟,余烬那会儿没在家,蒋知涵没看到他,还挺失落,“我还想着带大神哥哥一起去来着。”
蒋烟关好车行的门,坐进车里。
江述看她情绪不太高,“小寿星怎么好像不高兴。”
蒋烟倚着车窗,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逐渐后退的老旧楼房,“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
江述:“我两只眼睛都看出你不高兴。”
蒋知涵插嘴,“还有我的两只,姐,是不是大神哥哥没来,所以你不高兴?”
蒋烟连瞪他的兴致都没有,“你懂什么。”
蒋知涵嘿嘿嘿,“我什么都懂。”
江述开车带蒋烟和蒋知涵回到市区,停在一家新开的饭店门口,这家店他听别人提过,据说菜做的不错。
蒋知涵对吃兴趣很大,不客气地点了好几样,江述把菜单递给蒋烟,“看看喜欢什么。”
蒋烟翻了几下,看到一道余烬爱吃的菜,她点了那个,“其他的随便吧,我都行。”
以前过生日,只要她在国内,都是一帮富二代狐朋狗友一起庆祝,今年只有三个人,冷清了些,但蒋烟也没觉得不适。
哪些朋友是真心,哪些朋友是因为她的背景刻意接近讨好,她分得清。
很多时候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吃一顿饭。
江述打了个响指,服务生推来生日蛋糕,蛋糕不大,很精致,是蒋烟最喜欢的巧克力水果蛋糕,蒋知涵是气氛组,拉着江述给她唱生日歌,吹蜡烛时比蒋烟还来劲,欢快鼓掌,“姐,许了什么愿?”
蒋烟难得跟他好好说话,“告诉你就不灵了。”
蒋知涵很得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跟大神哥哥谈恋爱嘛。”
蒋烟在桌子底下踢他,“就你废话多。”
江述切蛋糕,递给蒋知涵一块,“堵上你的嘴。”
他把水果最多的那一块给了蒋烟。
蒋知涵咬了一大口奶油,“姐,其实你不用心烦,我之前替你试探过,我觉得大神哥哥对你也有点儿那个意思。”
蒋烟猛地抬头,“什么试探,你跟他说什么了?”
蒋知涵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说话也磕巴起来,“没,没说什么。”
蒋烟吼他,“你快点说!”
蒋知涵吓得往后缩了缩,“就我第一次找你那回,我说你平时特凶,一点都不淑女,他挺护着你呢,说你挺好的,听话还勤快,后来我说我姐好像喜欢你,他——”
蒋烟再次炸毛,“你有毛病吗?跟他说这个干嘛?”
蒋知涵双手护在身前,怕挨揍,“那我说的是实话啊,不喜欢他你瞒着爸住那破房子,连学也不上了,跟他说话像小猫似的软绵绵,当我看不出来呢。再说你看我一提他你就炸,你敢说你不喜欢?”
蒋烟泄了气,觉得浑身都没劲儿,“你可真是我亲弟,我看你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纯粹来给我添堵的。”
江述把话题岔开,“听涵涵说你前几天偷摸回了趟家?”
蒋烟说是,她瞪了蒋知涵一眼,“还不是因为他不靠谱,偏用到的时候不在家。”
蒋知涵冤枉,“那我也不会算卦,谁知道你要找什么东西。”
江述:“你胆子够大的,不怕被逮?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
蒋烟简单说了几句雷子母亲的病情,江述跟雷子只在车行见过一次,不算认识,但他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找他。
这顿饭的后半段,蒋烟心不在焉,饭也没吃几口,不知在想什么。
蒋知涵提议的晚场游乐园和看电影她也没有兴趣,江述只好提前把她送回家。
晚上八点多,天已经黑了,蒋烟站在楼下往上看,余烬的窗子暗着,他应该还在车行。
她没有上楼,转身走到篮球架那边,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给他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
蒋烟低着头,指尖轻点几下,发了条微信过去。
随后她把手机揣兜里,两只手也塞进去。
小区人来人往,有很多刚刚下班回家的人,也有些调皮的小朋友跑来跑去。
她等了很久,浑身凉透,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她看了眼手机,干干净净的界面,什么都没有。
其实今晚余烬一点都不忙。
主要的零件还没到,他无事可做,又不想回家,闲着无聊把蒋烟学过的零件图册全都翻了一遍,又躺在小沙发上打游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已是深夜。
电话掉在地上,他捡起来,看到有蒋烟的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信息。
余烬点开那条信息:我回来了,在篮球架那等你,你忙完能过来一下吗。
他微微蹙着眉,信息显示晚上八点四十五,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
他捞过手边的外套,冲出车行。
余烬只花几分钟就跑回小区,看到篮球架下,依旧等在那里的蒋烟。
旁边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很暗,小姑娘抱着肩膀,头埋在膝盖上,把身体蜷缩在一起取暖。
余烬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听到声音,蒋烟抬起头,看到余烬那一刻,她立刻露出笑脸,“你来了。”
她单薄的身体在冷风中发抖。
余烬垂着眼睛看她,“我刚看到信息。”
蒋烟依旧在笑,“嗯,我知道你看到一定会来。”
“怎么不多打几个电话?”
“你说你忙嘛,我怕打扰你。”
余烬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找我什么事。”
蒋烟犹豫许久,“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小声说,“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余烬目光落在她漂亮的眼睛上,“不是有人给你过生日。”
蒋烟有些意外,抬起头看他,“你听到了?”
他嗯。
蒋烟的手指揪着衣摆一角,“可我想跟你一起过。”
余烬安静看她。
过了会,蒋烟看时间,还有几十秒到零点,她有些着急,“你快祝我生日快乐。”
见余烬没有反应,她用力抓住他手臂,“来不及了,今天马上就过完了。”
倒数几秒时,余烬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时间刚刚好。
蒋烟松了口气,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特别满足。
余烬心口有些酸涩,视线落在她细嫩的耳垂上,那里已经冻的泛红,“你等这么久,就为了听我跟你说这句话。”
蒋烟抿着唇角轻轻点头,“嗯。”
“我来晚了,你不生气吗?”
她摇头。
余烬沉默一会,“生日礼物呢,想要什么。”
蒋烟又摇头,“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似乎有什么话呼之欲出,但两人谁都没开口。
过了会,余烬脱掉外套裹在她身上,“回去吧。”
转身的瞬间,蒋烟忽然拉住他袖口,“余烬。”
他脚步停下,听到身后女孩软绵的声音,“我有话跟你说。”
第19章 我不小啊。
夜已深,风越来越大。
今晚没有月亮。
破旧的灯罩摇摇晃晃,光也跟着晃。
身上余烬的衣服是唯一的温度。
蒋烟盯着地上他的影子,讲出今晚一直闷在心里的话,“我弟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余烬转回来,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说什么。”
蒋烟攥紧他的外套,“说我喜欢你。”
余烬看了她一会,“嗯,是说过。”
蒋烟紧抿着唇,“那你……”
“小孩说的话,我不会当真,你放心。”
蒋烟觉得有什么东西憋在心口,特别难受,她不想再忍,闭了闭眼睛,用尽全部力气和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他没有说错,我是喜欢你。”
野猫在墙头窜过,风干的落叶沙沙响了几声,有几片落在墙边的泥土上。
不知是谁的篮球落下,滚到篮球架后面,被掉在地上的树枝挡住。
蒋烟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轻松了,忽然觉得告白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两秒钟就够了。
她从没跟人告白过,也没有喜欢过谁,初入少女时期唯一做过有关男人的梦,里面全是十八岁的余烬。
梦醒后她就想,要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厚厚的云层散开,躲了一晚的月亮终于露头,淡淡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蒋烟就在这时说:“余烬,我想当你女朋友。”
一阵冷风吹来,她裹紧了他的外套。
蒋烟忽然想起最初来到这里,她只是单纯想见他一面,圆她多年的愿望也好,对他说句迟来的谢谢也好。
后来渐渐的,她越来越不满足,想要的越来越多,想每天看到他,想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想抚平他习惯性蹙紧的眉头,想逗他开心,让他天天都笑。
偶尔也会生出冲动,想告诉他,是我啊,我就是你当年救过的小女孩。
这想法被她压下,她想如果有一天,他也喜欢她,他们相爱了,那时再说,他会不会特别意外和惊喜。
好像有种宿命感,他们天生是一对,早晚要相见。
蒋烟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她有些怕,又紧张,小声催促他,“你说话呀。”
过了会,余烬终于开口,“你太小了。”
蒋烟懵懵地看着他,想起那晚家里被水淹,她在他家时他说过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不小啊。”
余烬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无奈,“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年龄。”
他凝视着她,“你知道你多大我多大吗?”
蒋烟点头,“知道,我十八,你二十八,我不嫌弃你。”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刚刚过完十九岁生日,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算只差九岁?”
想法很幼稚,又难能可贵。
余烬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曾对他有过好感的女人,温柔似水,情话绵绵。
她们成熟,风韵,胆子大,也漂亮,可他没有任何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拖泥带水,也不给人留一丝希望。
唯独面对蒋烟,他说不出口。
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女孩,纯洁的像一张白纸,青涩稚嫩,却很勇敢。
至少比他勇敢。
这一晚,直到两人分开,他也没有给她答案。
半夜两点,余烬没有睡觉,穿着单薄的衣服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很冷,但风让人清醒。
隔壁那扇窗帘隐隐透着微弱的光。
她应该也没睡吧。
余烬忽然想起幼年,他还没有离开那个家的时候。
其实从小到大,他并没得到过多少家庭的温暖,父母是商业联姻,母亲根本不爱父亲,他们每天无休止的争吵,对立,互相伤害,两公司之间的纠缠,拉扯,没有尽头。
没人在意他的感受,他看着母亲抑郁症越来越严重,看着父亲口口声声说爱母亲,却在她去世不久就娶了第二任妻子。
爱情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是伤人的利器,是刀,是匕首。
一下下割在身上,经年累月,直到遍体鳞伤。
传说中美好的爱情,他没有见过,也不相信。
就算是师父和他的阿枝年轻时那样真挚的感情,也没有好结果。
阿枝心里有师父,可还是嫁给别人,师父相信爱,一辈子没走出来,他可以忘记所有事,唯独忘不掉他的阿枝。
余烬从没想过,爱情这种东西,会对他例外。
直到遇见蒋烟。
有时他觉得蒋烟很熟悉,像认识许多年,对她不像对别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熟悉接纳,对她一次又一次破例。
车行从不招女孩,她来了。
他的越野从不让人随便碰,她坐过副驾不止一次。
他的家从没让女人进去过,她进了,还住了。
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带到师父家的人。
很多个第一次。
余烬有时又觉得她很陌生,让人看不透。
她年轻,灵动,时而乖巧,时而气人,她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包括他自己。
可他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开始一段感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经营这段关系。
前车之鉴太多,他不敢草率开始,这对她不负责。
可蒋烟先开了口。
这让他心里很难受。
像被架在独木桥上,前进一步,怕失败,后退一步,自己舍不得,又怕伤了她。
他们相识的时间太短,她为什么这样急。
余烬本以为蒋烟第二天不会去车行,没想到她去了,而且比每天都去得早。
除了早上打个招呼外,她没有再问他,两人像最普通的老板和员工,工作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这样的蒋烟已经算是反常,她以前最喜欢跟着余烬,余烬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雷子看出不对,悄悄问余烬,“你和小丫头怎么了,你惹她了?”
余烬情绪也不好,“没怎么。”
雷子:“人一小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让着点,别欺负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