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惊愕地出声:“时,你是要退出比赛?可是你坚持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我们都会等你的,你不要有压力……”
“参加节目之前,我们是签了协议的。”时笛平静地说,“节目组保证,比赛期间,不会让选手陷入意外事故等危险,会保证选手的安全。如今,我遭受的这一切,已经证明了节目组的违规,我想我有充分的理由,主动选择退出比赛。”
芬话头止住,半晌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出声:“你一定要这么无情吗?”
时笛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不想给这位制片人更多劝说她的机会。
她的沉默仿佛最后的宣判,芬摇摇头站起来:“时,东方女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美丽又冰冷。”
芬把杂志留在桌面上,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有护士走进来,给时笛做各项检测。
“时小姐,如果指标合格,您就可以出院了,请您配合一下。”
时笛点了点头。
她要快点出院,她要回去找傅翎。
两天后,时笛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她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宽大的病房内,傅翎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
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俊朗的面容苍白得仿佛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时笛紧紧咬着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着,指向十一点四十五。
时笛坐在床边,无声地盯着傅翎的面容,却一下也不敢碰他。
“系统,是我害了他。”
系统冒出一阵滋滋的杂音,依旧元气满满地回答了她。
“宿主,你不要这么悲观地想!其实一开始,我找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命之子身体出问题的时候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灵魂寄居在了你的手机里,得到了温养,天命之子早就已经衰弱到了病危的程度。”
“所以现在的情形虽然看起来很坏,但如果没有宿主的话,天命之子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所以宿主,千万不要觉得是你害了天命之子哟!”
时笛微怔。
系统的话确实安定了她的心。
但是……
时笛揉了揉眉心。
“你不是为了保护傅翎而存在的系统吗,为什么非但不责怪我,反而为我辩护?”
系统发出一阵紊乱的声音,最终没有回答。
时笛却从系统方才的话中,推理出了另一个信息。
“你刚刚说,一开始是因为我温养了傅翎的灵魂,所以他的身体逐渐恢复。那是不是这一次,我也可以通过照顾他的灵魂,让他变好?”
时笛想到这里,立刻打开了养崽游戏APP,可是,就像之前的几天一样,养崽游戏里的画面中,小霸总隔着一层玻璃罩子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透过玻璃的模糊画面展示不出任何的信息,仿佛遥远的距离,让时笛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触碰到他。
这几天,时笛的每日星星增加数,也一直是零。
仿佛,傅翎的灵魂对她再也没有回应。
“很抱歉……宿主。”系统低落地说,“天命之子如今的灵魂状态已经进入了休眠。”
“什么是,休眠?”
“休眠就是,因为受了过重的损伤,进入麻痹状态,只对外界最敏感的信息有所感知。长此以往下去,就会渐渐变成植物人,甚至最终死亡。”
“这样状态下的灵魂,是无法通过宿主的手机游戏进行温养的。”
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要看着傅翎慢慢死掉?
傅翎救了她一命。
时笛绝不可能,放任傅翎就这样死去。
想个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
对了。
时笛指尖颤抖着,戳到了那颗蓝色的星星。
“这个超级星星,可以修复灵魂,对吗系统?”
“对……”系统下意识地回答,明白过来时笛的意思,连忙补充道,“可是,游戏内所有的奖励都是给宿主的,没有听说可以给别人使用啊?这个蓝星星,可能修复不了天命之子的灵魂。”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能。”时笛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冷静,“系统,让我试试。”
“可是,宿主,超级星星来之不易,如果轻易用掉,又没有效果的话,就是浪费了。”
时笛静静地看着病床上,傅翎沉睡的脸。
“系统,你以为,我要对抗的只是掠夺了我气运的时安沁吗?”
“要置我于死地的,不是她,是命运。”
“我要反抗的,是命运。”
“如果连为了救我而濒危的傅翎,我都不愿意付出代价的话,又何谈对抗命运?”
“那一点点气运,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不在乎什么浪费。”
系统默声:“我知道了。宿主,我要去准备一下。”
时笛视线移到傅翎垂放在身边的手。
她指尖微颤,沉重地抬起,缓缓触碰到傅翎的指尖。
低温让傅翎的手碰起来有些凉,不像以往,圈住她手腕那炙热的温度。
她的手慢慢往前伸,直至紧紧握住了傅翎的手心。
“傅翎……我很好。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时笛的眼泪唰然从脸颊边滑下来。
傅翎的指尖弹动了一下。
昏迷中的人有时候会有一些不规律的生理反应,无意识的。
滴答、滴答。
墙上指针过了十二点。
时笛的养崽游戏APP上,刷新了每日奖励。
——新增了五颗星星。
时笛怔住。
傅翎对她的话有反应。
傅翎现在……很高兴,高兴极了,高兴透顶。
只因为她说了一句,她很好。
第38章 一更~
系统回来了。
“宿主, 我刚刚尝试了一下,很抱歉,修复失败。”
时笛表情空茫了一瞬。
“不过, 我刚刚得知, 宿主可以用这颗蓝星星重塑一个灵魂。”
“就相当于为天命之子的身体制造一块备用电池,来支撑他的运转。”
时笛唰地看向了病床上的傅翎。
他现在状态很差, 灵魂沉睡,只会一点点地进一步恶化。
就像无法充能的蓄电池,等耗尽储存电量,就会油尽灯枯。
时笛狠狠擦了一把脸:“那帮我重塑!”
“宿主, 你要想清楚。”系统提醒道,“这个由你塑造出来的灵魂将会实体化,不仅可以寄居在宿主的手机游戏中,也可以凝出魂体出现在真实世界中。”
“而且……虽然这是属于天命之子的灵魂, 也是属于他的人格, 但是所拥有的记忆和性格可能会大变。”
“直到天命之子醒来,这两个灵魂才有融合的可能。”
时笛只犹豫了几秒钟。
“先让他活下来更重要。”
时笛按照系统的指示, 将手指移到蓝星星的位置,长按。
屏幕上, 一颗发光的蓝星星不断旋转变大,最后跳出屏幕,在空中凝出实体, “啪”的一声消失。
手机游戏里, 多出了一个抱着腿坐着的小傅翎。
时笛惊喜得能感受到心脏在嗓子眼剧烈的搏动。
他穿着长衣长裤,有一张跟小霸总毫无二致的脸蛋,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慢慢地, 视线移向了屏幕前的时笛。
他像一个发现陌生人的小狼崽,惊吓警惕得整个尾巴毛都绷紧竖起,蜷成了更小一团,朝时笛发出呲牙的声音。
他不记得时笛了。
时笛目光轻移,看向病床上的傅翎,又再缓缓地移回屏幕上。
她把指尖戳到手机上,小傅翎却不像之前的小霸总一样,会黏上来蹭她,而是“哧”的一声,躲得远远的。
“我叫时笛。”时笛撇了撇唇。
几个月前,她也曾对着小霸总做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那时他仔细地听着,好像要把时笛的每一个字都记牢进心底。
如今小傅翎看着她的眼神,冷漠而防备。
时笛对他说:“你叫小傅。”
傅翎现在有两个灵魂,时笛要把新制造出来的这一个,跟沉睡的小霸总区分开。
“不要。”
小傅头顶蹦出一个对话气泡,跟小霸总一模一样。
时笛有些怔然。
她回过神,问:“什么?”
小傅不再搭理她,似乎明白隔着一面屏幕,眼前的人无法伤害自己,便微微放松了手臂,摸着一旁的桌腿站了起来,在小房间里逡巡观察着。
时笛告诉他:“小傅,这里是病房。”
小傅扭头,对时笛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仿佛恶狠狠的示威。
“我不是小傅。”
时笛滞了一下,问:“那你是谁?”
小傅步伐顿住。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苦恼,最终说:“我不知道。”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时笛养了几个月的小霸总,陷入沉睡,新捏出来的小傅翎对她凶神恶煞。
这之前的几个月相处,仿佛就不曾存在过。
时笛心口后知后觉地蔓延出一片麻木的钝痛。
系统冒了出来:“宿主,你不要对这个新灵魂太认真了,他只是天命之子人格中的很小一部分。”
时笛深吸了一口气。
她就当作,之前玩了几个月的养崽游戏被删档了。
游戏可以删档重来,她和小傅也能重新相处。
他都不记得自己的姓名,那他就是小傅,不接受抗议。
时笛思绪回笼的时候,发现手机游戏里,小傅已经摸索到了小霸总躺着的重症病房,而且画面上,他正要拧门走进去。
时笛惊慌地立刻阻止他:“别动!”
小傅翎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白衣白裤下衬得小脸更加雪白,黑眸不善地盯着时笛。
游戏中,小霸总正在接受治疗,这与现实中傅翎接受治疗是同步的,时笛担心小傅翎走进去会中断或影响治疗,所以才慌忙阻止。
小傅翎盯了时笛一会儿,像是示威一般,头顶蹦出一个“哼”的气泡,手上再度用力,试图拧开房门。
但,没有拧动。
小霸总待着的地方,就像时笛之前感受到的那样,像一个玻璃罩子,时笛无法接近他,就连他自己的另一个灵魂,也无法接近。
时笛安下心来,却又有些失落。
小傅翎示威失败,气急败坏地盯着玻璃里的人。
透过模糊变形的玻璃,他看到,那个人和他长着极像的脸。
“那是谁。”
小傅翎头顶跳出一个气泡,句号显得语气冰冷。
“他叫……他叫崽崽。”
为了把两人区分开,时笛临时给小霸总取了一个名字。
小傅翎背对着时笛站着,目光依旧盯着玻璃里的人。
崽崽。
他无声地呢喃出这个名字,因为声音太小,头顶显示的气泡里只是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听起来,很好听。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有这样的名字。
而他就叫做什么小傅。
小傅翎看了一会儿,就似乎不感兴趣地转身离开。
他自动占据了小霸总之前在游戏里的房间。
小霸总留下的玩具似乎让他很感兴趣,他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玩小火车。
时笛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管小傅对她的态度如何,只要小傅可以正常,就可以了。
时笛握着傅翎的手一直没放开。
她靠在床边,趴在手臂上,盯着吊瓶里不断下滴的液体发呆。
天亮之后,时笛去买了早餐上来,刚好遇到医生在病房给傅翎做检查。
“病人的情况有好转迹象,意识还未清醒,但已经发现脊柱有条件反应……”
大量的专有名词朝时笛涌过来,时笛呼吸滞住了一瞬,然后用力平复下来,走进病房。
几位医生讨论完,回头看时笛。
有几个昨天见过的护工介绍道:“这位是患者的妻子,昨晚就是她在这里看护的。”
时笛咬了咬牙,注意了一下医生胸前的名牌,转过脸跟医生握手:“胡医生,您好。”
“您好,傅夫人。”医生温和地展露了一个笑容,“您丈夫开始出现好转迹象,具体情况请到办公室详谈。”
时笛松了口气。
当医生转向她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医生会像几年以前,在母亲的卧室里,摇头叹气的医生一样,用一堆可怕的专有名词砸倒她,让她晕头转向,最后告诉她结果:无药可医。
“不过,”医生的脚步顿住,“之前患者的负责人是他的母亲和姐姐吧?我想,还需要请这两位到场。”
时笛抿了抿唇。
“好,我会联系她们。”
时笛纠结了足足五分钟,才发出短信给傅思忆。
苏幽兰和傅思忆来的时候,时笛低着头靠在墙边。
甚至连打招呼时,都不敢抬起头。
傅翎会变成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是为了救她。
时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傅翎的至亲。
苏幽兰急急走近几步,抓住了时笛的小臂。
时笛右手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紧紧抿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