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挽本想说自己没有生气的,却猛不丁被林寻声逗笑了,她望着那一叠子银票, 问他:“你说这,都是你用来赔昨日那些物什的?”
林寻声认真点了点头,猩红舌尖抵了抵齿缝,还把那银票往黎挽那儿推了推, 大方说:“都给你。”
黎挽笑起来:“你这些东西, 勉强也就能抵上昨日被砸的一样东西,莫非现在打坏人家一屋子的东西, 还能只挑一件赔的?”
林寻声脸色瞬间拉了下去,手指忍不住揉着衣袖, 薄唇紧抿,眼里出现些许怒意:“莫非我还不值剩下那些东西吗?”
他自然知道昨日的东西价值连城,这些银钱可能抵不过, 可, 可那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代表他已认错了,陛下怎可以嘲笑于他!
这人怒的莫名其妙,黎挽只得将人搂住安抚:“好好好, 君后自然是值钱的,别说那些东西,就是再加上御书房的物什,也无法与君后相比拟。”
林寻声红唇微抿,不知为何仍是显出不悦的模样。
他心想的是,分明两人都如此亲近了,陛下却不肯唤他的名儿,只叫他君后,即便是唤了,也是带着怒意的一声林寻声。
她仿佛还在生气,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
林寻声气的眼眶都红了,黎挽凑上去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生气的锤了两下黎挽胸膛。
锤在胸膛上的手软绵绵的,倒没有多少力道,一点儿也不疼,更像是妻夫间男子闹脾气时的小动作,娇俏可爱的紧。
黎挽将人抱着,一眼瞥见了身后座椅,突然打横将人抱起,长长的青丝随着动作垂落在身下,飘飘荡荡。
幸而林寻声信任她,被这般突然的抱起,也只是快速用手搂着她的脖颈,并没有发出什么惊呼,一双眼睛仍旧水润润的望着她,眼里满是依赖。
“君后怎么突然生气了?可是朕做了什么惹君后不悦?”
黎挽坐下时,顺手调整了林寻声的位置,使人能正正好的窝在她怀里。
林寻声也会顺杆子爬,乖巧的软在黎挽怀里。
他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该怎么说话,最后只是扑上黎挽的脖子,用细白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哼,你就会欺负我。”
黎挽:“???”
她一点儿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欺负了林寻声。
林寻声自个儿心下愤愤,觉得再没有比陛下更恶劣的女子了,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善妒了点,脾气差了点,偶尔不讲理了点,她却气到连他的名儿也不肯叫了,还气到现在!
“小气鬼。”
林寻声小声嘟囔,红润的小嘴撇着,然而黎挽还是听见了,她有些懵,回神后不免失笑:“朕哪里小气了,说来听听?”
林寻声撇过头不去看她,他低不下这个头,开口让人家叫他的名字,仿佛是一件极羞耻的事。
黎挽猜测是因为对方拿过来的那一叠子银票,笑了笑,抱着他起身过去,将一叠银票拿起来,塞进他怀里:“罢了,朕也不要你的钱,免得你说朕小气了。”
林寻声扭了扭身子,拒绝这份银子:“才不要,都是给你的,我的银子都是你的。”
黎挽一怔,素来只听说过女子将银钱交给掌家的男子管着,没成想还有男子眼巴巴来给女子送银钱的。
“你啊,惯会撒娇。”
林寻声不愧于黎挽说的这句话,见她收了钱,就把下巴放到那肩上去,一蹭一蹭的撒着娇:“陛下若是银钱不够就同臣侍说,臣侍自会有办法的。”
这叫黎挽有些惊讶,禁不住看向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臣侍把从前用的金饰都熔了,给陛下应急。”
???
靓女震惊,她上下看了林寻声一眼,发现今日林寻声打扮的十分素净,身上戴的几乎全是她送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他:“你那些首饰呢?”
林寻声眼里浮现了一瞬的不舍,最后指了指那一叠银票。
黎挽:“……”
她倒也没穷到要夫郎拿首饰换银子的地步吧……
黎挽将银票还了回去,还额外补贴了君后五万两。
笑话,她若真接了夫郎换首饰得来的钱财那岂不成了吃软饭的女人了?
林寻声抑郁于陛下是不是厌弃他到连他的银子也不愿要了,却又被黎挽一句:“我就爱你满身华贵,好看的紧。”给哄好了。
他趴在黎挽肩上,心中想着,若真能跟她一直这样下去,即便她仍旧不会喜我,我也认了,总归能在一起。
两人难得过了温馨的一日,林寻声不想看黎挽去寻旁人,黎挽也就顺着他,君后脾气这般差,暂时先安抚着吧,日后再慢慢与他讲道理,从来没有皇帝只专宠一人的,即使那人是君后。
五皇女入京后据说安分的很,每日只游走于各个大臣的家宴,却很少入宫,也很少在黎挽面前出现,黎挽看不见她,心中便不至于燥郁。
林寻声更是讨厌五皇女的紧,他万万不会忘记,这人送了他家陛下一个美人儿,引得陛下险些与他不睦,实在是居心叵测之人。
然而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秋猎就要到了。
黎挽应母后要求,决意带上后宫所有后侍。
开玩笑,整个后宫也就那几个人,全带上了也不费什么事儿。
林寻声倒有些不开心,他只想同陛下一起,却不愿再加上这般多的人。
去的人多了,陛下总不能时时顾着他,多少叫人失落。
况且在秋猎的准备期,陛下总是格外繁忙,基本抽不出空闲来管他,这越发叫人郁郁。
他整日不是去寻陛下,就是在寻陛下的路上,还因此碰见了几次黎阮的夫郎。
那男子当真体弱,一身皮肉包着骨头,十分明显的凸起,脸色惨白的,盈盈弯腰朝他行礼时,他都怕对方一头栽下去。
到时候他可说不清。
还好对方看着柔弱,竟还能站着与他唠了半个时辰的磕,处处同他示好,表示亲昵,又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希望林寻声能带带他。
林寻声是个小气的人,但凡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都只想同黎挽在一起,压根不想带别人。
只会说着场面话:“届时自会有奴才在前头领路,皇女夫不必太过担忧。”
没得到一个准话儿,现在他是真有些担忧了,连温和的笑意都变得勉强起来。
过几日便是秋猎,在林寻声一力主张之下,他成功进了皇上的仪仗,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雨露均沾,淑庶君也被皇上传召了进去。
此时的周乐允心中只有嫉恨,早没了要勾搭皇上的心思。
他在后宫之中一直饱受折磨,即使皇上独宠君后,君后却也没有放过他,总是闲着无聊便叫他过去立规矩,日日折辱于他,叫他罚跪,抄书,一样不少!
哼,若是有朝一日,林寻声落在我手里,那我必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都是周乐允内心的想法,实际上,他才刚坐下,林寻声咳嗽一声,然后他就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待反应过来又狼狈的坐下。
周乐允心疼自己受的苦,眼里含了一汪水,黎挽见了便觉林寻声有些过了,她难道看不出来对方是假意咳嗽故意吓人的?这未免太欺负人了些。
“你身为君后,理应大度,莫要再欺负人了,淑庶君,坐吧。”
林寻声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一双眼睛刀锋似的望着周乐允。
他本是想让周乐允来看看他与陛下是如何恩爱的,可结果!
陛下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帮周乐允说话。
久违的危机感又冒了头,林寻声紧咬雪白的牙齿,眼里盛满不甘,却又在黎挽看过来时恢复成温柔模样。
“陛下教训的是,方才确是臣侍不对。”
“臣侍这就给弟弟赔不是,弟弟不会怪罪哥哥吧?”
他仿佛放低了身段,说的也十分得体,但听在黎挽耳朵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你是君后,便是做错了一星半点儿,下次注意就好,谁会怪你?”
黎挽看向周乐允,周乐允自然是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敢责怪一国君后。
林寻声又愉悦起来,只要陛下能向着他说一句话,那他总是高兴的。
高兴之余又有些渴望与失落。
陛下现下并不喜欢他,却对他已经如此好了,若她能喜欢他一点,那将是无法想象的幸福吧。
林寻声渴望着,又知道自己得不到,就算陛下喜欢他,也不会只喜欢他一个人的。
路途有些远,林寻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晕车的毛病,具体表现为他一路需得靠在黎挽肩上,只说是自己身体不适,然后叫周乐允给他端茶递水,使唤完人家,还要说周乐允身上的脂粉味道太过刺鼻,闻的他难受。
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向黎挽,像是在等她做决断。
黎挽嘴角抽了抽,毫不迟疑周乐允去后面同贺贵侍坐一架马车,也许淑庶君不与他们在一起,对他更好。
马车终在太阳落下之前到达目的地,黎挽先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便伸手去抱了林寻声下来。
黎安正要来寻黎挽,见此一幕啧啧两声,颇有些嫌弃。
黎挽皱眉过去欲要制止他,想叫她莫要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无礼,却没成想还能看见一位听闻最近正在议亲的男子,便是方遂翎,方公子。
第75章 可以一起睡吗?……
“方公子也来了?”
黎挽笑着看了眼方遂翎, 林寻声急忙跟过来,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
他可不会忘记,陛下一直对这个方公子另眼相待, 并且时常与他说话。
自那日他砸了东西后, 宫中就一直有君后善妒的传闻,既已是这般名声了, 那便坐实又如何?
能挡住几个贱蹄子是几个。
“是,臣子见过皇上。”
“嗯,不必多礼,听说方公子, 正在与肖郡王家议亲?”
黎挽问他,手背在身后,林寻声指尖动了动,偷偷溜下去抓住黎挽的手。
甚至不安分的挠了挠她。
黎挽警告似的转头看林寻声一眼, 反手覆到林寻声的手背上, 带了几分安抚意味,更重要的是不能叫他轻易动弹。
这人总是胡来, 自己开心就好,也不顾忌一下场合。
林寻声被黎挽制住, 总算安分了点,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垂下,落到妻主抓住自己的手上。
妻主的手虽然不十分宽大, 却白皙修长, 骨节分明,好看的紧。
林寻声眨了眨眼,妻主真是哪儿哪儿都好,这般吸引男子来勾搭她, 也是应该的。
方遂翎对对面皇上君后的动作视而不见,反而像是出了神,脸色有些僵硬,过了会儿勉强笑着道:“臣子自然全凭母父做主,对议亲之事并不清楚。”
黎挽挑眉,能叫男子说出这话的,多半是遇上什么事或者对那女子并不中意了。
不待人开口询问一二,林寻声从后面戳了戳黎挽的腰:“陛下,臣侍有些累了,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若不是外人太多,他真想直言,陛下莫要管别人的闲事了,有这功夫多管管我就好了。
别人不需要你管,只有我需要,每时每刻都需要。
黎挽回身,果然见林寻声脸色有些发白,大抵他在车上是真的身子不适,而不是故意找借口折腾人的。
“君后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
黎挽伸手将林寻声拉过来一点,随即与黎安道:“你带着方公子玩,只注意些礼法,莫要丢了皇室颜面,可清楚?”
黎安在黎挽面前素来答应的爽快,忙不迭就点头:“清楚清楚,妹妹再清楚不过了。”
也只是说说,她从来不把皇姐的嘱咐放在心上,左右丢人也不止她一个人丢人,她一般都是丢皇室人的。
黎挽当然了解自家妹妹,也知晓她的点头里有多少真诚在里头,颇为无奈,偏身边夫郎缠的紧。
思及女子日后都会有自己的夫郎管着,她也就不再搭理黎安,等有了夫郎自会懂事的。
她瞥了瞥黎安,扶着林寻声往卧房去。
他们的卧房位于一间小园,这是上回就住过的地方。
只是那时她与君后关系并不好,两人不住到一处去。
黎挽想着在宫中君后也有自己的居所,上次春猎也是独自住的,那这次也一样便是,至于晚间如何,届时再叫君后过来,也不费什么事。
她想的是好,两人分房,却又同床,可林寻声在听见她说分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白着一张病容,薄唇轻抿,然后倏地一甩手,将原本牵着他的人推远了些。
“妻主为何要与我分房。”
林寻声尚且能保持一些冷静,冷静地问她,等她给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上回来时也是分房的,在宫中你也有自己的居所,没道理这次就没有了。”
黎挽笑着向他解释,然而林寻声脸色却是一点点,一点点的白了下去,比方才说自己身体不适时还要白。
他摇晃两下撑在木柱子上,一双水润眼眸紧紧盯着黎挽,不放过她神情的一丝变化:“陛下是在责怪臣侍上回春猎时犯得过错吗?”
是了,林寻声依稀记起,那时的自己不知好歹的厉害,对她总没有一个好脸色的,妻主气他,所以平日里也不大搭理他。
她是突然想起了那些事,因此也故意想叫他难受吗?
林寻声咬着唇,修长手指攥到掌心里,委屈的紧。
他已经开始难受了。
黎挽黑线,不知道林寻声又自己脑补了什么,只能无奈再同他解释:“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总归只是发生过的,你不必总想着,朕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依着规矩来罢了。”
她最是个会说规矩的人了。
林寻声袖上的衣服皆被主人揉皱,像是有些不服气,心口窒息般的难受起来。
她在告诉我,那些事情是发生过的,虽然她让这件事情过去了,却并没有原谅我。
林寻声心尖儿都在颤,过往又被揭开的伤痛,叫他满眼难过,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然而黎挽却不似他想的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