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惦记着那日皇上给他烤的鸽子呢。
然而今日皇上根本没有猎鸽子,几乎都是些野兔野稚,还有一头野鹿,哪来不油腻的与他吃?
黎挽脑子嗡嗡的,不想说话,脸色也冷了下来:“既君后吃不惯这些,还是回屋吃罢。”
林寻声眼睛蓦地瞠大,想不到她没那日细心也便罢了,竟还要赶他走?!
第17章 严厉
林寻声咬牙切齿的,脸色难看了不止一分。
黎挽人瞧着冷冰冰的,皱了皱眉不甚高兴道:“外头也没甚好吃的,你嘴刁,还是回屋叫小厨房给你做一份吧。”
她又赶人!
林寻声不想说话,但还是将一双美目,有些嗔怒似的瞪向黎挽:“臣侍现在连出来透个气的权利都没了吗?”
这个权利当然有。
他看着似有怒火,黎挽猜测大抵是因为自己不让他见安儿的缘故,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比他还冷。
林寻声攥紧拳头,末了,又抱着自己的双腿,沉默的看着火堆。
旁边竹儿有些心急,他是家族的家生子,从小照料大公子,但是一家老小的吃喝却不在大公子身上,而是握在家族手里,进宫前家族便告诫他,务必要帮着大公子,让大公子承宠,成为真正的君后,可眼下看来,皇上似对大公子无意,大公子又不争气,这可怎么办是好?
黎挽将手中野稚肉尽数片给自己吃了,又重新烤了条兔腿,林寻声有些气又不肯离开,便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烤,第一次没有被一旁与小侍说笑玩闹的安王吸引去全部目光。
过了会儿,竹儿突然有些焦急模样,凑近林寻声小声道:“殿下肠胃不好,饿不得的,不如先回去用过晚膳再过来吧。”
他像是在给林寻声出主意。
然而林寻声转头看他时,眼里布满寒芒,他厉声斥道:“本宫行事,何须你多嘴?!”
竹儿被林寻声训斥,仿佛又有几分退缩,低着头作委屈模样,悄悄看了黎挽一眼。
黎挽这才想起,林寻声身体并不是很好,初入宫第一日便道身子不适,虽有些弄虚作假的成分,然而有时他是真的脸色苍白不似常人,身子不好之说,应不是虚言。
真麻烦,饿不得还爱挑食,脾气又大,怎不饿死算了。
她看林寻声坐着不肯动的样子,怕是更情愿饿死的。
无奈下只得看了看自己旁边剩下的猎物,然后又抬着头在众大臣间搜寻。
终于在一名公子身旁看见了几只十分小巧似乎是鸟类的猎物。
黎挽提着自己身边大只的猎物就起身。
林寻声被动静惊动,抬头望她,正好看见她离开的背影。
素来高傲冷漠的男子抿了抿唇,竟难得感到几分委屈。
这份委屈,在看到黎挽蹲下与一名公子说话时加剧。
他在这边饿肚子,身子疼,她竟在找别的男子说话?
林寻声一双眼眸,阴冷的要杀人似的,他轻启红唇,问身边宫人:“那是谁。”
宫人看向被林寻声关注的地方,心里为那男子默哀,然后开口道:“那是镇南大将军留在京中的儿子,姓方名唤遂翎。”
方遂翎,林寻声自心底默念了一遍对方名字。
哼,生的如此丑陋,也亏得皇上不嫌,还能与他说话。
林寻声自幼喜爱诗书,与寻常男子一般,最是看不上这些舞刀弄枪的男子了。
明明是男子,却做的一副女儿派。
他盯着看,过不了一会儿,黎挽起身,像是要回来的样子,林寻声心里有气,故意不去瞧她,一双美目看向一边,却正好是安王的位置。
安王背对着他,搂着几名小侍,一口一口喂他们吃烤熟的肉片。
黎挽坐下,正打算将手里的鸽子递与林寻声,却蓦地发现他眼睛不知看着什么方向,正默默失神。
她朝那方向望去,安王就坐于不远处,搂着身边小侍,爽朗笑出声。
黎挽黑了脸,她是知道林寻声心系安王,也知道男子重情感性,总容易情难自禁,但!这不代表她就会一直容忍。
“君后殿下,你若来此只为看安儿,还是先回房去吧。”
黎挽冷漠出声。
林寻声听见有人喊君后,才回过头,恍惚发现竟是黎挽喊的,又听她话语似含冷意,便皱了皱眉,不悦道:“皇上这是何意?”
黎挽凑近,一张既美又冷的脸骤然在林寻声面前放大,林寻声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心跳如雷,却听对方说道:“朕知你爱慕安儿,但你既已嫁与朕为夫,便不要再想这些,若是有朝一日你敢做出什么折了皇家颜面的事,可休怪朕不留情面!”抬起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芒。
为妻时,她体贴夫郎,是极好的妻主,为君时,她威严严厉,身上隐隐有杀气溢出。
这才是,经历了夺嫡篡位的皇帝,一国之君!
林寻声一时被黎挽震住,这女人从来对自己体贴又好脾气,便是心中不耐至极,也不会表现出来,他竟是第一回 见到这女人泛着皇家威严的模样!
“我,我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寻声便想解释,却想到自己确实对安王有爱慕之心,又住了嘴,只拿一双凤眸,阴沉的看着黎挽。
“臣侍知道。”
许久,他说出这几个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黎挽见他怒了,只当他是被自己戳破心事,恼羞成怒了,甚至低头又靠进他,语气凶巴巴:“那你便不要再看些不该看的。”
“哼!”
林寻声哼了一声,松开的掌心有几枚浅红的指甲印。
他心里是有些怒气,也不想搭理黎挽,只看着地面,用手去抠那篝火的边缘,偶尔还有一点被火燃尽的草木灰落下,被林寻声嫌弃躲开。
黎挽将手中问人家要的鸽子放于火中炙烤了会儿,将原本就烤熟的鸽子烤的更加外焦里嫩,油滴到火上发出刺啦声。
她扭头见林寻声抠篝火,不由得按下那捣乱的手。
林寻声抿唇,竟不躲,反而是松了手劲儿,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被黎挽压住。
黎挽也没碰太久,很快便松开,嘴里只说了句:“莫要再抠弄了,小心烫着手。”
不与皇室脸面挂钩时,她还是极为体贴好说话的。
这女人一会儿变一个样的,刚刚还凶巴巴呢,现在又好了,他都懒得与她说话。
林寻声放下手,本下意识要向下看去,却想到什么似的,气冲冲看向另一边。
不让他看就不看,左右殿下是皇上的亲妹妹,以后多的是看的机会。
他如是想,心里仍有些不虞,然而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串被烤的喷香的鸽子。
林寻声纤长睫毛眨了眨,有些小心的抬头,眼里带了几分疑惑,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住红唇。
黎挽正烤着别的东西,只把那鸽子往林寻声那儿一递,说道:“这是朕向方公子换来的,你且吃着垫垫肚子,若不够便回房再用些。”
林寻声愣愣的握住木杆子,想起皇上与方遂翎两人交谈,原竟是为了他?
不知不觉的,心中不虞散了些,取而代之,是一束可以照明方寸之地的光亮。
第18章 又斥他
林寻声胃口小,只吃一只鸽子也差不多了,余下时间,耳边尽是其他大臣吹牛的声音,他便坐着看黎挽烤肉,她烤的肉偶尔自己吃一些,大多数都给了安王殿下。
殿下带了三名小侍来,都得管饭的,烤了这么久全给小侍吃了,自己也没吃上几口,皇上心疼妹妹。
想到这,林寻声不免有几分嫌弃,这是哪家的男子吃这么多,真能与女子胃口媲美了。
“君后若觉无聊,便回去吧。”
黎挽说道,她实在是看林寻声在这,东碰碰西抠抠,有些无所事事了,才开口。
然而林寻声气的紧,宽大袖子一拂地面,停盖在自己的膝上,出口之言颇有些冷漠:“臣侍并不无聊,屋内闷热,臣侍就想在外头吹吹风。”
黎挽:……
她看了眼林寻声里面穿着薄绒小夹袄,外头是宽袖的外袍,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狐毛披风,看着可不是怕热的样子。
“算了,你爱坐就坐吧,朕去前头与安王说说话。”
说着,黎挽起身,将林寻声一人放在身后,自己则坐到安王边上同安王说话。
安王身边三名小侍依次跪在一边,给黎挽留出位置。
黎挽想与安王说的,是明日比武之事。
本朝文官武将地位相同,一般高门女子,在从文的同时,也会习武以强身健体,也有家族,苦练武功,等的便是狩猎时比武,在皇上面前一出风头。
从前皇室也是会出几人参与的,今年黎挽便想叫黎安上。
但是安王是什么人?京城第一纨绔啊!吃喝玩乐她在行,比武?
一听姐姐要叫她上去比武,安王直接吓得一屁股蹲差点坐火坑里,脸上是止不住的退缩,小声哭嚎着:“不是吧姐,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求求你就别让我上去丢人了吧!”
黎挽瞧着火堆,把手里烤好的野稚拔了一条腿出来,塞进黎安嘴里:“你放心上去比就是,她们不敢不给你面子。”
好歹是皇室,谁敢叫安王输得太惨?遇上些胆子小的,直接认输都有可能。
但是安王重面子又胆子小,前面的骑马好歹会一点,厚着脸皮就上了,武功可是一点不会的,只好死拽着黎挽撒娇打滚,说什么也不愿上场。
黎挽被黎安的怂惊呆了,有些愤愤甩开她:“你怎这般胆小!”
黎安哭丧着一张脸,理直气壮的:“我本来就胆小啊!”
黎挽:“……”
她本想叫黎安参加这次的比武,走走过场,后面好给些肥差,没想到这混丫头竟然只想吃喝玩乐没有半点志气!
无奈之下她只得叫别人参加。
林寻声一个人坐在主座上,只觉夜风刮在身上冷的很,他想缩起身子,偏偏四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仪态不正便会为人说道。
他抿了抿唇,想站起身挪到前面一点烤烤火,结果刚动一下,身下便有剧痛传来。
没受过苦不耐痛的小公子瞬间不敢动了,咬着牙坐在原地。
倒是竹儿发现主子异常,声音拔高了些:“殿下您怎么了?!”
林寻声扭头斥责:“住嘴!”
叫这么大声干嘛,深怕人家不知道我伤了屁股?
可惜为时已晚,黎挽武功着实好,耳聪目明的,早听着声音,皱眉冲黎安道:“你一会儿吃完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便是不上场,好歹在旁边站着露露脸。”
“哎,这个臣妹会做。”
黎安嬉皮笑脸的,黎挽也懒得搭理她,敲了一下对方脑壳,便转身回了自己那处。
见林寻声还坐在原地伸出手靠进烤篝火,不由蹲下身询问:“可是身子不适?”
林寻声淡漠瞥对方一眼,说出口的话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怨气:“臣侍还当皇上想换个君后了呢。”
阴阳怪气的,意在说她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黎挽眉头紧锁,听见这话倏地眯起眼睛:“放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长如此大,难道不知吗?”
林寻声又被训斥,眼眶都红了,他心想皇上是不是刻意针对他,每次他说话都要骂他,可又不想想,他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不罚他都算好的了。
“我本就不大,你没必要如此讽我!”林寻声愤愤回复。
黎挽这才想起,她的小夫郎今年才堪堪十七,也只是个半大少年,是了,她都二十有五了,与人家一个孩子发什么火。
黎挽无奈扶额,不搭理林寻声,只对他身旁宫人道:“送君后回去好好修养。”
第19章 母亲来了
林寻声被强行送了回去,气的浑身都疼,深夜窝在床上,睡也睡不着,只觉得心口似堵了块郁气,怎么都解不了。
而另一边,黎挽刚把人送回去,就理所当然的忘了他,回去时办了会儿公,便歇下了。
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的,将手背在身后,出了房门赏花去了。
这也是春景园的管事者,听闻君后做小公子时甚爱以花吟诗,特意布置了许多花在这里。
只是他们到后,林寻声却没有关注过这些花,反而是黎挽办公累了便时常出来瞧一眼。
正赏着花,林寻声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现在时候还早,没听说过君后有早起的习惯,黎挽见了他有些讶异,抬眼看去,正欲说些什么,对方冰冷瞧她一眼,转身离开。
黎挽:“……”
她也不知君后又在生什么气,摸了摸鼻子,最终没有走过去说什么,而是转身回房,等宫人送早膳过来。
林寻声虽转身离开,但余光仍注意着黎挽的一举一动,虽明白她绝不可能追上来哄自己,可看她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走了,他仍旧心里不虞的厉害。
黎挽办了会儿公务,没等来早膳,倒是先等来了林寻声,她站起身:“你怎来了?”
模样还算温和。
林寻声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方才出院子,母亲不知从哪出来了,见着他便问昨夜为何不与皇上一同回去。
他必不可能说是皇上强行要送他回去的,只得道:“我昨夜身子不舒服。”
林寻声说话时眉眼都淡淡的,微抬的下巴,永远感觉他高人一等,仿佛十分不把人放在眼里。
若是此时黎挽在与他说话,早便要转身走人,但林茹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只是皱眉道:“听说你与皇上还没有圆房?”
林寻声素白纤长的手指紧握,眼里泛出冷光:“林大人与宫中来往倒是密切。”
林茹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若你能顺利诞下皇女,我们林氏一族必定鼎力支持,声儿,母亲这也是为你好啊。”
她眼里带了些不被儿子理解的落寞。
林寻声冷眼嗤笑,为我好,所以叫我嫁给一个不爱之人?不顾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将他送进皇宫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