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谢迟将手里的铜雕朝他砸过去,何沣一偏身,利索地闪躲开,铜器“咚咚咚……咚”在地上滚,最后停在墙边。
  何沣拾起它,放到桌上,“这么好看,不是用来打人的。”
  “你又来干嘛?”
  “看看你。”
  “看到了,滚吧。”
  “没看够。”
  谢迟穿着厚厚的睡袍,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看上去极软。何沣的目光从她的脸一路向下,落在微微走光的胸口上,他咧嘴一笑,“里面空的?”
  谢迟把书房回书架上,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心思再去琢磨艺术了。
  “站稳点,别掉下来。”何沣靠在墙上,抱臂仰视着她,“我可不会接住你。”
  谢迟不理他的话,放好了书便往卧室去,“我要睡了,你走吧。”
  “那就晚点睡。”何沣放下手,慢慢几步跟着走进来,四处看了看,“人生苦短,干睡觉多没意思。”
  “当汉奸有意思。”她转身看他,“当日本人有意思。”
  何沣睨她一眼,笑了笑,“是啊,有滋有味。”
  谢迟白他一眼,坐到镜子前,取下耳钉。
  何沣站在书桌前,看着玻璃下的一张纸上画满了横线,问她:“这是什么?”
  “是我杀的人。”她将耳环放进盒子里,淡淡道,“左边是鬼子,右边是汉奸。”
  何沣一眼扫遍,约摸有了个数,“不多。”
  谢迟侧脸看他,“你算哪一边?”
  “都不是。”
  谢迟心里一紧。
  “你得为我专门开辟一栏,鬼子兼汉奸。”
  谢迟默默回过脸来,“不要脸。”
  何沣走至她身后,手按着桌子弯下腰来,看着镜子,“你能动得了我一下,我叫你姑奶奶。”
  谢迟与他对视,“这么喜欢给人当孙子。”
  “我不跟你拌嘴。”何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圆盒,放在她的面前,“一个老中医从前给我配的方,很有效,专门给你去抓了药,磨了半天,手都酸了。”
  谢迟扫了小圆盒一眼,“难为你了,谢谢啊。”
  “怎么谢?”何沣撩起她脸边的一缕发,绕在指间,“来点实际的。”
  “给你也来一刀吗?”
  何沣放下她的头发,将手悬至她眼前,“帮我揉揉。”
  谢迟拿起梳子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何沣抬起手,反倒摸了摸她的头。
  “别碰我。”
  他收回手,“早上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吗?”
  “不疼,特别舒服。”
  “有多舒服?”
  “……”
  何沣抽出她的发簪,谢迟一头黑发散落下,盯着镜子里的他,“插进来。”
  何沣忽然笑了起来,“往哪插?”
  谢迟脑羞,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开。
  何沣瞧着她的木簪,“哪买的?真丑,有机会给你雕个好看的。”他随手将它揣进口袋里,“这个配不上你,我帮你扔了。”
  谢迟无心与他抢夺,任他收了去,找个根发带随意绑住头发。
  “有没有吃的?”
  “有啊,多得很。”
  “我饿了。”何沣坐到床上,“给我拿点。”
  “好。”
  谢迟去楼下拿了些糕点来,还有半瓶酒。
  “谢谢。”何沣接过来,一大块茶糕整个儿一口塞进嘴里,“还不错。”
  “不怕我下毒?”
  何沣又塞了一块,“美食美景加美人,死在你床上,我也认了。”
  谢迟将酒给他,“干的很,别噎着。”
  何沣看着只剩小半瓶的酒,“女人家,少喝点。”他干咽下茶糕,这玩意儿确实噎的慌,堵着他的喉咙,说话都不清晰,“怪我,从前给你养的臭毛病,就不该带你喝酒玩枪。”
  他盯着她笑,接过来刚要套嘴喝上一口,谢迟将酒瓶子抢了过来。
  何沣依旧弯着唇角看她,“真下了毒啊。”
  谢迟转过身去,将酒放到桌上。
  何沣舔了舔牙,“舍不得我死。”
  “我生平最厌恶汉奸,比日本人还要厌恶。”谢迟低着头,紧握瓶身,始终背对着他,“你滚吧,别死在我这,脏了我的屋子。”
  何沣没有说话,也没有走,默默吃完剩下几块糕点。
  谢迟忽然回头,“好吃吗?”
  何沣点头,“美味。”
  谢迟嗤笑一声,“你还真是厚颜无耻。”
  何沣将空盘子放到桌上,手顺势按下去,将她笼在自己身影下,“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谢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没有退缩,平静道:“亏我还心存希望,觉得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才使你”
  话音未落,她的腰被他一把搂住,轻盈地抱了起来,慢慢放至床上。
  谢迟往旁边滚,躲开他盖过来的身体。何沣把她抓回来,“往哪跑。”
  谢迟抬脚朝他下身踹过去。
  何沣反应倒是极快,立马握住她的脚,笑着道:“男人,要保护自己的命根子。”
  刚才上药,她里面没穿衣服,一拉一扯,露出白色四角衬裤来。
  何沣长吸口气,再与她闹下去,就控制不住了。他松开她的手,拉着被角盖住她的长腿,“你要绝我后啊。”
  “反正何家已经绝后了。”谢迟往床头挪,对他冷嘲热讽,“你还得留着生日本崽子。”
  何沣不想听她说这些话,下了床,故意回道:“对,生日本崽子,生他妈一窝。”
  谢迟拿起枕头就砸他。
  何沣拾起地上的枕头,抱着它坐在床尾,不再与她闹腾。他从口袋摸出烟,点上一根,“我没时间了,等会就要走。”
  “赶紧走。”
  “我也不是那么自由,可以到处乱跑的。好不容易跑来见你一面,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地下见。”
  何沣无言片刻,忽然仰头长吐口烟,“我可不想这么早死。”
  “你还怕死呢。”
  “怕,当然怕,活着多好。”何沣垂下头,看着指间的烟,“活着就还有希望,活着,才能有希望。”
  谢迟看着他宽宽的背,和那缕弯弯寥寥的烟,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好好陪我聊两句。”
  谢迟无言。
  何沣扭头看着她,收起那些玩世不恭的态度,静静地凝视她良久。
  谢迟直视着他的双眸,试图从他的眼里读出什么,可这混蛋忽然又嬉皮笑脸起来,“再说了,我死了你可怎么办?我可舍不得留你一个人。你要敢嫁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你舍不得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她们哪能跟你比。”何沣摸了下她的脚,“要不给我留个种?”
  谢迟一脚踹开他,“滚吧。”
  何沣被她踹的腰疼,心里却欢喜的很,“行,滚就滚。”他起身,将枕头放下,没再说什么,翻过窗跳了出去。
  谢迟拿起床尾的枕头就往窗外扔。
  它立马又飞了回来,落在地毯上。
  “还是这么喜欢扔枕头。”
  一句话,仿佛将她带回了多年前,她这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正发愣,何沣又翻了进来。
  “你又干嘛?”
  何沣没有回答,走过来抱住了她。
  谢迟微张着嘴,如鲠在喉。
  他什么也没做,也没说什么浑话,静静地抱了她一分钟,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尽量离开南京,这里是首都,不管他们先打哪个城市,总有一天会打到这里。”
  谢迟有些不适应他这严肃的语气,“喔,我等你打过来。”
  何沣松开她,捏了下她的鼻子,“傻瓜。”
  谢迟打开他的手,“混蛋。”
  “好好保护自己。”他手绕到身后,在她屁股上狠掐一把,“不许跟别人好,等我回来干你。”
  “……”
  何沣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帘子被他带走的一阵风吹的拂起又落下。
  谢迟看着外面黑黑的天,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的是‘他们’。
  是他们。
  ……
 
 
第51章 折木簪
  鬼子抓了个交通员,审了三天,一句话没问出来。
  高喜德得上头命令,要活剐了他。
  锋利的刀子片了几块肉,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暴露出的骨头,他还是没有招。
  一大早,何沣去了刑室,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被鬼子抓到这,无非两种结果:死、降。
  然而进了这一间的人,不管招不招,是绝无可能竖着走出去的。要么被活活打死,要么还是被生生折磨死。
  高喜德正撸着袖子在剥花生,手边放了一瓶白酒,瓶身还沾着血。何沣拍了他一下,“这么自在。”
  高喜德见他来,赶紧放下酒,低眉顺眼打招呼,“太君。”
  “听说来了个硬骨头,我来见识见识。”桌子不高,何沣又腿长,倚坐上去,随手拿个花生在两指间揉着,“问出什么没?”
  “一个字也不说,什么刑都上了。”
  何沣看着那人血淋淋的大腿,“这是要活剐?”
  “是是是,看他能抗到什么时候。”
  “你剐的?”
  “对。”高喜德十分自豪,“我这刀法,祖上传下来的,片片匀称,薄厚相当。”
  “可别血流干死了。”
  “不会,下一刀上一遍药。少佐刚交代了,再给两天时间,交不出联络站,就交出一身白骨。”
  何沣心里梗着口气,看着那人旁边搁着的带血的刀,和一盘血肉,想把这刽子手剁了。
  “下一刀就是切把子。”高喜德哈着腰笑着看何沣,“给太君见识一下?”
  何沣扔了手里的花生,没有说话,直起身走过去。只见他的指甲被拔光,手指被剁了两根,连头皮都被削掉一大块,左眼肿的连睫毛都深埋在血肉里,嘴巴里被塞满棉花,露出点红色的棉絮在嘴角。
  他垂着头,只剩下一口气在。
  “醒醒。”何沣拍了拍他的脸,“死了?”
  他一动不动。
  “太君,您别跟他废话,脏了您手。”高喜德随手拿着鞭子就过来,抽在他头上,“装什么死!”
  何沣一脚把高喜德踹翻,“老子问话要你插嘴?”
  高喜德爬起来,乖乖在旁边弓着腰,“不敢,不敢。”
  何沣抬起那人的下巴,把他嘴里的棉絮掏了出来。
  男人朝他呸了一口,因为没力气,血吐沫刚出口就顺着嘴巴流下来,吊在下巴上。
  何沣理了理他残破的衣服,盖住胸口的骨头,“一句话的事,说出来,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服侍你下半辈子,趁着还有人形,何必呢?”
  “滚。”
  何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来,缓缓剥开糖纸,拿出里头晶莹的糖块,“听说你是哈尔滨人,这种糖你应该常见吧。”
  男人看也不看一眼。
  何沣将糖块塞入他口中,往里戳了一下,“招了,以后天天可以吃。”
  男人嘴唇微颤着,甜味在血腥味里蔓延,他顿时咬紧何沣的手指。
  高喜德吓坏了,“松口!”
  何沣任他咬着,高喜德刚要上来掰开他的嘴,何沣抢在他前头,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
  何沣抽出手指,上头沾满了血,有他自己的的,有这个人的。
  高喜德赶紧去探那人的鼻息,已经断气了,“死了。”
  “太君…这……少佐说的是两天…我没法交代啊。”
  何沣抬起手,在高喜德肩上揩了揩,“就说是老子弄死的。”
  高喜德看着他手指上的牙印不断渗血,“您没事吧?”
  何沣拍了下他的脸,“你说呢?”
  高喜德不敢说话了。
  何沣甩了甩手,走出刑室。他紧咬着牙,从口袋掏出方巾,使劲地裹住了颤抖的手指。
  高喜德擦了擦脸上的血,皱着眉看架子上的死人,长叹口气。
  何沣径直往车走,突然被佐川叫住。
  他回过头,见佐川站在墙边朝自己招手,他走过去,听佐川问:“手怎么了?”
  “在刑室被咬了。”何沣随意打了个结,“小伤。”
  “看看谁来找你了。”话音刚落,墙的另一边蹦出个人来,带着清脆的声音,“泷二哥哥。”
  是藤田美知。
  她见何沣手沾着血,“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何沣任她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没事。”
  佐川拍了何沣一下,“那你先带美知小姐逛逛,我要去一趟将军那里,晚上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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