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刚刚欠身的动作又顿住,略带兴味的冲她挑了挑眉:“我准备明早就走的。”
这女人明明怕死又怕麻烦,现在知道他惹上了麻烦反而还敢留他?
崔书宁在一个小孩子面前也不会觉得出尔反尔丢脸,理所当然道:“之前不是说了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再找人陪你回去收拾行李吗?这几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你再将就几天,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安排你的事。”
也算不上圣母心泛滥,反正现在她也是一个人存在于这方天地之间,举目无亲,也不在乎多个人共处屋檐下。
崔书宁这便算是表明了立场和态度。
沈砚这熊孩子说话总是带刺爱挤兑她,她也不想和他长时间相处,说完便转身往院外走。
但是想想这孩子出众的个性和脾气,又恐是话不说明白他还要执拗,就又重新转身提醒:“那女人要找的东西似是昨夜被人从太后寝宫偷盗出来的,必定十分要紧,你成了知情人,她但凡稍微小心眼些都有可能容不下。所谓大隐隐于市,我这离着京兆府衙门只有两条街,加上我刚和永信侯府和离,必定全城瞩目,这里会比你回三阳县去安全许多,就……先住着吧。”
最后一句话,多少是说的有点儿勉强,毕竟这沈砚刚一出场就是身上带着麻烦的,真要留下他……
崔书宁还担心他后续别又有什么事儿呢。
但是这时候她也不愿意多想,既然决定了就这样了。
递给沈砚一个安抚的眼神,想要再度转身时……
这一次,却是沈砚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你就不好奇我方才是怎么发现你在门外的?”
崔书宁顿住脚步,拧眉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砚怎么知道她在门外?她小说和古装剧看多了,潜意识里是当对方会武,所以比一般人更警觉敏锐,这才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她。
而她之所以现在心里纠结不安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防备的这个
这熊孩子太个性了,一看就不会是个听话的崽儿,若他还是个小小的高手,以后在同个屋檐下过日子把他一个惹得不高兴了他要给自己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不易如反掌?
两个人,四目相对,沈砚却道:“你衣服上面熏香的味道太重了,要不是陆星辞今夜心思杂乱注意力不在这院子里,只怕你就真出事了。”
崔书宁愣了愣,下意识的举起袖子凑近鼻下去闻。
她这几天焦头烂额绞尽脑汁的设计着和顾泽和离,根本没在意生活细节,现在回想才记起来是崔氏病了这些年时常嫌身上沾染的药味重,所以桑珠就养成了日常给她衣物熏香的习惯。
大概是这个身体早就适应了这味道,所以崔书宁也一直忽略了,此时细嗅之下确实觉得身上香味重了些。
彼时便后怕的捏了一把冷汗。
沈砚瞧着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是再次深感她的没出息,冷嗤一声,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崔书宁讨了个没趣就也转身离开了,走时脚步和心情就都同时轻松了几分。
既然沈砚是通过香料味道发现的她,她就能相对的放心许多,瞧着那孩子也是高高瘦瘦的样子并不健硕,也不像是个习武的料子嘛……
他弱一些,就算性格古怪,她相对的也会觉得安全些。
这样养在身边也比较放心。
这边沈砚回屋之后也没有再点灯,直接就和衣躺在了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帐,心情倒是莫名的有点儿好。
他从没遇到过像是崔书宁这么有意思的人,做事果断,心思周密,但有时候又偏偏会优柔寡断很好骗……
发现陆星辞深夜潜入与他密会之后她分明是全神戒备的面对他的,防他如洪水猛兽,可他最后只拿香料误导一下,她立刻就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所以,这女人是一则担心他会要她的命,又一则带着以身饲虎的勇气在留他啊?!
若她真是蠢到半点没发现他身上潜藏的危险那也还罢了,明明发现了,也明明心里也是防备和纠结的,却又犯这样的傻?
这真好玩儿!
他突然就真的不想走了。
看着这女人绞尽脑汁的筹谋着保命过日子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崔书宁在沈砚院里受了一场惊吓,这会儿就更是睡意全无,从他那出来也没有回房而是找去了桑珠歇的那个院子从厢房里把桑珠叫醒让桑珠给她做夜宵。
崔书宁带来这边的一共就桑珠和青沫这俩丫头,原来这园子里的六个人就只是负责看管门户的闲差,也没有专门的厨娘,主仆俩就干脆直接去了厨房。
厨房里是有些现成的食材的,大半夜的就图个便利,桑珠煮了鸡粥。
没在大灶上开火,只用个小炉子烧砂锅,主仆俩围着炉子坐着边烤火边等粥熟。
崔书宁回味着方才和沈砚说过的话就问桑珠:“你听说过一个叫陆星辞的女人的名字吗?好像是码头上的和白天崔书砚提到的那个叫魏云璋的漕运龙王有些关系。”
今天之前桑珠连魏云璋是谁都没听过,自然不会知道,但既然崔书宁特意问了她也不含糊:“主子想知道那明儿个奴婢给您打听一下。”
粥煮的差不多了,她拿筷子搅了搅,沾了点儿味给崔书宁尝咸淡。
崔书宁舔着筷子品了品,被香味一勾肚子就造反叫了起来。
桑珠满头黑线,后就噗嗤一声笑了:“还好这会儿没外人在。”
太丢人了。
崔书宁也忍俊不禁:“果然啊人这心情一好食欲就会跟着好,还真是饿了。”
桑珠本来还为了她和离的事多少有点担心和难受,见她还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完全没被影响,倒是反而被开解了,主仆两个笑做一团。
笑过之后桑珠就拿碗过来先给她盛了半碗,崔书宁一边喝粥一边又嘱咐她:“你出去打听的时候尽量隐蔽一点,昨晚皇宫查刺客的风头还没完全过去,别叫人盯上。”
“奴婢省得的……”
……
崔书宁吃了粥,胃里和身上都暖和了就又有了困意,起身回房倒头睡下。
桑珠知道她夜里睡得晚,次日清晨就特意过来嘱咐青沫别吵她,结果一大早她居然强撑着早早的爬起来了,一边打呵欠一边就走到了外间来:“去把崔书砚也叫起来,再赶紧准备点吃的,吃了我们好出门。”
桑珠不解:“姑娘连日疲累,这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多歇歇吧,还出门作甚?”
“我倒是想消停,可是别人不答应呢。”崔书宁确实也困到睁不开眼,呵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崔家那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赶紧去准备吧,我要不先发制人的去找他们,他们就得上门来堵我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她手上抓着的崔氏的嫁妆就注定了崔家那些人不会轻易消停。
提起这茬儿桑珠也不由的警惕起来,立刻就照吩咐去叫沈砚起床,又去前院喊人帮忙准备马车,结果去了没多会儿就黑着脸回来:“姑娘,之前院里的几个人跟过来了,这会儿正跪在门口哭闹,说是还想跟着您。”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天一共三更。
二更在下午18点。
隔壁跑来看戏的前辈珩珩子:扮猪吃虎什么的好可耻→_→砚砚子:我媳妇就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你不懂给我把嘴闭上!
另一边隔壁排队观望的某两只提前刷存在:反正大家最后都注定了是要夫纲不振的,就谁也别笑话谁了…
第25章 登门宣战
崔书宁夜里就只睡了个把时辰,她以前起早贪黑拍戏的时候可以很敬业的吃苦那是因为有钱拿,现在这些人上门闹事可不会给她钱,她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黑着脸转头问桑珠:“是青颜领头带过来的?”
“是……”
桑珠和青颜不对付一开始是因为大丫鬟之间也存在争宠和抢地位的问题,后来崔书宁病重时三观上的矛盾才爆发出来,但她两人毕竟都跟了崔书宁十来年,从小一起长大的。
桑珠虽是对青颜不满,此时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矛盾和心软,只是瞧着崔书宁不高兴了,便没敢求情,只转移了话题:“姑娘怎么知道的?”
崔书宁道:“金玉音又不是个傻白甜,青颜她们几个是被我扫地出门的,外人必定会揣测是她们对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忠,金玉音要收留了她们,那不等于变相的承认告诉外面看热闹的人是顾家门里出了问题,他们一起联手把我挤兑走的吗?青颜但凡有点脑子也该能想明白这一点,顾家的门她们没法再进去了,她会转头再来寻我就不奇怪了。”
崔书宁没想跟谁过不去,也不想逼死谁,但同时她也不是圣母。
青颜那样的人,她不可能不计前嫌的继续留在身边,虽然知道把人赶走她们后面要找活儿做会额外难一些,但是无偿交还了卖身契还给了银子做安家费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善良和人性了,不可能再多。
一个被主子赶走的大丫头,肯定是要被怀疑品行和忠诚度的,桑珠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对青颜有点心软,此时才忍不住的试探问崔书宁:“那主子您……”
崔书宁没叫她把求情的话说出口直接就出言打断:“我对她们已经仁至义尽,她们要跪就跪,随便。”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古人实践之后留下的真理。
崔书宁是个骨子里很有点决绝的人,不管交朋友还是用下人,她都这样较真,一旦发现一个人的三观与之相悖,哪怕之前的关系再好她也会如鲠在喉,非要断了来往才能舒坦。
不跟会叫自己不痛快的人勉强相处,这是她珍惜生命爱自己的最直接的方法。
桑珠见她态度坚决,就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又回了厨房做早饭。
崔书宁重新转回妆镜前面继续梳头挽发。
得益于她做演员的那段经历,她在这个古代生活基本可以做到自理,现在身边没有专门的梳头丫鬟,就自己麻利的挽了个简单利落的发型。
小青沫在旁边挑了发簪递给她,她也没有过分挑剔,就照着孩子的审美喜好随便插了两支发簪点缀。
青沫在旁边磨磨蹭蹭的,这才支支吾吾的捏着衣角问她:“夫人刚说的‘傻白甜’是什么?是侯府厨房新做的糕点?好吃吗?”
这一小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嘴馋吃货!
崔书宁无比庆幸这一刻自己没在喝水,颇为无语的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捏着她胖胖的脸颊恨铁不成钢的解释:“就知道吃,我那是骂人呐!”
“啊?”青沫听蒙了,挠着脑袋刚要追问,目光就瞥见不知何时过来正靠着门框听闲话的沈砚,喊了声:“小公子来了。”
崔书宁循着声音转头。
沈砚微微歪着脑袋,似乎也是正在思考,见她看过来,就坦然发问:“何解?”
崔书宁:……
惜字如金的清冷美少年人设不好吗?非要嘴欠还整什么好奇心!
沈砚问的认真,盯着她是一副诚恳求知的表情。
崔书宁拍拍裙子站起来,一边迎着他朝屋外走一边才勉为其难的解释:“傻子,白痴,甜……就是蠢?或者缺心眼?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她出了门,径自朝院外走。
沈砚于是站直了身子一边琢磨她的话一边跟上。
青沫从后面追出来喊:“夫人您不用早膳啦?”
“先出门办事,等回来再吃。”崔书宁道,径自穿过花园朝大门口走去。
沈砚什么也没问,就很乖很安静的跟着。
青沫很是机灵,听崔书宁说不吃饭了就立刻抄近路跑去厨房告知了桑珠,桑珠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也奔了大门口。
双方在门前会和。
门外的台阶底下一共跪了包括青颜在内的五个人,下人帮忙备好的马车就停在旁边。
眼见着大门打开崔书宁走出来,青颜忙是膝行了两步,仰起头情真意切的喊:“姑娘……”
“跪在这里作甚?”崔书宁压根没给她开口表白的机会,顶着一张冷漠脸走下台阶,“卖身契没用你们赎就给了你们,还额外给了安家费,主仆一场我做到这个份上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你们大清早的跑来我这门前哭惨来?这是要毁谁呢?”
开口就没留情面。
以前的崔氏就是性格刚烈,对人比较冷淡,可是对身边的人却并不刻薄的,甚至更多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她在顾家六七年虽然地位身份尴尬却基本没得罪什么人的原因所在。
青颜被噎的脸红脖子粗,很是反应了一下才镇定下来,伸手抓住她的裙角:“姑娘,奴婢八岁入府,跟了您十一年了,我知道您放了我们出府是对我们好,可是多年的主仆情分,奴婢们心里舍不得,还是愿意跟在姑娘身边服侍的……”
她们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大清早天没亮就携包袱跪在了这里,已经引起了不少早起买菜的百姓围观。
崔书宁更不耐烦了:“多年主仆,前些日子我病得起不来床的时候你们嗑瓜子聊天不都聊的挺轻生的么?我给了银子打发你们走是给你们留着面子呢,我又不是你们的爹娘,难不成还要让我养你们一辈子?以后你们是嫁人也好,另寻主家也罢,总之该干嘛干嘛去,少在我这丢人现眼。”
她是雇主,跟几个不合用的员工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还斗智斗勇。
她本来是已经尽可能照顾对方的处境了,既然这些人得寸进尺,那就索性大家撕破脸把这事儿掰扯开了就是。
她这揭短毫不留情,甩开青颜的手就自登上了马车,连第二眼都没瞧这几个。
桑珠本来还想着如果合适就帮忙劝上一两句,可是崔书宁重病那些时日里青颜做事确实让人很窝火,她自己心里都还憋着气呢,现在既然崔书宁要计较……
桑珠也只得闭嘴。
只是错过青颜身边的时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这畅园以前没有主子常驻,府里就一辆马车,青篷一匹马,很是简陋。
沈砚跟着崔书宁坐了进去,里面已经有点挤了,桑珠就自觉得的赶车的老刘坐在了车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