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就她和沈砚两个主子,俩人又不讲排场,厨娘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把四菜一汤做好送过来了。
崔书宁让青沫去喊沈砚,青沫回来说:“常先生说小公子在睡觉。”
崔书宁从来不管沈砚平时都在做什么,反正该请的先生给他请了,她一个学渣总不好意思按着头每天逼着另一个学渣填鸭式读书吧?
青沫说沈砚在睡觉,她也没多想,却是在旁边摆饭的桑珠有些奇怪道:“中午奴婢带人去栖迟轩送饭就是被常先生和小元接的,当时也说小公子正在小憩……这前后算下来两个多时辰了,难道今天一直在睡?”
中午沈砚那院里的饭菜没剩下,厨房那边也只当是常先生和小元两个帮忙吃的,完全没多想。
小青沫眨眨眼:“难道小公子是生病啦?”
崔书宁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就换下室内穿的软底绣鞋又披了件厚点的大氅出了院子。
外面的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桑珠也赶忙跟出去给她打伞。
她这样把伞倾向自己这边就会淋雨,崔书宁出了院子才发现,于是从她手里拿过雨伞:“我自己来,你回去再拿把伞吧,这时节天寒,容易着凉。”
自从上回死里逃生之后,桑珠是有发现她又变得格外平易近人了几分,转身又跑回去取伞。
常先生和小元知道沈砚是出门办事去了,但究竟是做什么却不清楚,也没多打听,只是沈砚走之前交代过让他俩给遮掩一下,这一整天俩人就都呆在栖迟轩里,外面雨声滴答,两人在偏厅里敞开着门一边赏雨煮茶一边下棋,中午饭还是桑珠带着厨房那边的小丫头给送过来的,别提多舒坦了。
沈砚说过他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俩人以为只糊弄过中午饭就万事无忧,结果刚好中午崔书宁睡醒了没胃口,把饭菜给沈砚单独送过来了,这就连借口都省得找了,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一报还一报
晚饭崔书宁居然又突发奇想的提前了。
两个人见青沫过来找人就知道事情不妙,这会儿正在发慌。
小元道:“要么……我出去找找?”
常先生对这傻孩子还是比较关爱的,提醒:“出去一整天那肯定没在城里啊,而且你又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儿,出去了还不是没头苍蝇似的瞎折腾。”
“那怎么办?”小元很着急,不是怕崔书宁,而是怕这事情给搞露馅了沈砚回来没法交代。
这要是在三阳县他们自己的地方,随便他们想要怎么糊弄人都是自己的主场,可这里是人家崔书宁的地方,她要闯进来找人……
不好拦啊。
常先生很有主意:“想办法拖一拖呗,反正那小子说了天黑之前就回,他回来让他自己圆场去。”
话音刚落,外面崔书宁就到了。
沈砚这院子小,她进门一眼就看见站在偏厅里的常先生二人,但是正屋的房门紧闭,没瞧见沈砚的人影。
于是脚下转了个方向,直接上回廊走到偏厅门口:“崔书砚病了?”
这话怎么说?
常先生脑子一个没拐弯:“没啊……”
那小子看着瘦了点,其实身体贼拉好呢,一年下来都未必会生个一两回病的。
崔书宁也不是很想跟这俩不靠谱的多做交流,就又转身沿着回廊走去了正屋。
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床榻整齐,冷冷清清,甚至于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门口都一点进出留下的水渍也没有。
这显然人也不是刚出去的。
她拧眉回头:“他这一整天都不在?”
“也……没有一整天吧……”小元闷不吭声,常先生压力很大,眼神乱飘,支支吾吾的,“就……那个……午后……哦不……就早上您出门之后不久,前两天您不是说今天想去城外农庄上看看吗,他本来说不跟着去的,但是早上起来看着今天天气不好就……不放心,嗯,不放心,就说去寻您了。”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读书人撑场面。
常先生现编现造,说完之后立刻腰板就直了,自己深以为然。
崔书宁却用一种你们骗白痴么的眼神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他早上出门去追我了,到现在还没回?”
我特瞄的出去送了个别,回来都睡一觉又算了半天账了,前后三四个时辰,他出去找我?就算用爬的也该爬回来了吧?
“呵呵……”常先生只能用干笑来掩饰心虚,“可能……他不怎么认识路,要不再等等吧,毕竟那么大个人了,应该……也不至于走丢吧?”
不是你的崽儿,你是真的心大。
崔书宁对这老头儿是越来越不信任了,就没再听他说,又转去门房问。
因为沈砚一早是牵着马走的,必须走大门,门房的说法是她早上出门之后不多久沈砚就走了,孤身一人,他们并没有打听他要去做什么,因为都以为他就是去追她的。
这话倒是多少和常先生的说法能合上,虽然沈砚不在常先生这俩却故意隐瞒这事儿还是挺不合理的。
这天气也不怎么好,她这院子里的护院和小厮还都是刚买进来不久的,城外田庄不比城内,有很多标志性建筑可以参考位置,就是崔书宁自己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她把人都叫出来挨个问了一遍,只有以前在这园子里看门的一个老家仆很明确的知道崔家在城外的所有田庄以及顾泽给她的那百亩水田的具体位置。
但是他年事已高,出门只能赶马车代步了。
要是叫他带着护院去寻人,城门关闭之前肯定回不来送信,若沈砚真被堵在城外了她这边还是要最早明天早上才能得到回信。
何况
她还怀疑是沈砚主仆三个之间有什么猫腻,也并不是很相信沈砚就在城外的庄子上这个说法。
索性就叫人套了车,又让桑珠带婢女收拾了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她自己亲自出城去找人了。
因为夜里回不来,就点了园子里一半的家丁护卫带上了。
常先生和小元装死不肯跟着去,等崔书宁带着人一走小元就慌了:“现在怎么办?她肯定是怀疑你了,回头空手而归……”
常先生也很慌。
主要是他在畅园的日子过得比单跟着沈砚舒坦,他不想这么快砸饭碗。
小元道:“要么……我还是出去找吧?”
常先生瞪他:“这京城四处城门,你就算要去城门口蹲,知道蹲哪个?”
小元:“那就……不管啦?”
常先生:“蹲门口吧。”
虽然没什么卵用,但好歹是个态度问题,表示我们确实也很着急,嗯。
俩人蹲在门口的耳房里嗑瓜子,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沈砚就回来了。
他进城之后便打发了欧阳简等人,孤身一人策马回的畅园。
南边雨大,南下的路上他还穿了蓑衣,后来在客栈里脱了一遍,湿漉漉的都懒得再捡起来用了,所以干脆就冒雨直接回的,纵然京城这边雨已经基本停了,他也一身湿透,十分狼狈。
翻身下马正想着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泡个澡,小元就被常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从耳房里踹出来。
“你在这干嘛?”沈砚立刻意识到不对,眸色一凛。
小元抖着腿站着,心里暗骂常先生骂的自己都要哭了,只能实话实说:“常先生跟三姑娘说您去城外庄子上寻她至今未归,三姑娘不放心就带着人出城寻您去了。”
身边还有门房的其他下人,能透露的消息就这么多。
门房的小厮很殷勤,上来就要帮沈砚牵马:“小公子平安回来就好,您先进去换衣裳拾掇一下,想是姑娘跟您走岔了路,小的这就叫人去追她回来。”
此时已近申时末,这时节酉时四大城门就会关,沈砚进城和崔书宁出城都要走南城门,一路都没遇上就说明在他进城之前她已经出去了,现在就算叫人去追也赶不及在关城门之前回来了。
沈砚额前的刘海上还在滴滴答答的落水,他一声不吭的又扭头上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砚砚子:你特么的……大雨天你把我媳妇骗出城去遛弯?你们这群懒鬼吃货缺心眼,确定你们真是友军而不是敌人派来毁我的奸细么?
自己的媳妇,冒雨也得自己去找回来呜=
第74章 两只憨憨
“小公子……”门房小厮喊了一声。
您好歹先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不是?
常先生听见门外远行的马蹄声才探头从耳房出来。
小元惴惴不安的问他:“我们不跟去吗?”
常先生越发觉得这孩子傻了:“跟去挨骂吗?”
沈砚不会捏死崔书宁,却有可能要捏死败事有余的他们俩,这时候跟上去找死吗?索性就在这园子里好吃好喝的呆着,一切看命吧。
要是明天一大早回来沈砚把谎话圆回来了,相对的多少气会消掉一些,就算他和崔书宁闹掰了……
他都掰不回来的事儿还指望他们这俩混吃混喝的?
小元想的却根本和他就不是一路,男男女女真假姐弟的剧情他又干预不上,管那做啥?他就单纯是怕沈砚那个臭脾气,怕他俩办砸了事儿要是还不积极表现回来会被他狠狠算账。
毕竟么
最近他亲眼目睹自家少主为了在这畅园骗点钱那可是舍弃掉了大把尊严在演戏,简直可以称之为忍辱负重了,三天两头的要崔家这大姐指着鼻子训。
下了这样的血本还被他俩搅和黄了,他还不得把他俩大卸八块?
他有心想表现,可常先生不肯去。
没人作伴要他一个人往沈砚的枪口上撞小元又没胆,只能犹犹豫豫也老实留在畅园了。
沈砚策马疾驰,没顾得上再传唤欧阳简等人,紧赶慢赶的才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又出了城。
本来这才刚进三月,仍旧是昼短夜长,加上今天阴天,这个时辰天就差不多全黑了。
沈砚在城门外先没急着走。
顾泽补偿给崔书宁的那片田地的地契崔书宁当场查验时他就跟着看过,他记性好,还有印象。
闭上眼仔细估算了一下方位和距离,有了大概的把握才重新策马前行,从附近连通官道的岔路口选了条小路拐了下去。
顾泽给崔书宁的就只有一片田产,没有附带庄园。
沈砚料想崔书宁这个时间出城是准备在外面过一夜的,顾家给她的这片田地虽然不带落脚的地方,但他有时候会无聊看崔书宁扒拉她的那些家底,知道她手上本来就有从崔家带出来的四五个庄子,前两天琢磨说出来看这片水田的时候还说可以到附近的农庄歇脚,这样一来她应该是有座庄子是离着那片田产不远的。
沈砚骑马快赶,因为下了雨山路泥泞,山间小路还没有官道那般平整,动辄就是坑洼很不好走,纵然他的坐骑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那片田产附近,开始厚着脸皮逐一去敲附近农庄的大门。
如果用崔书宁的话说,他应该就是个半自闭的臭脾气孩子,平时连好好说话都不会,这回真是豁出去脸皮又拿出了这十多年积攒的所有的耐性一家一家去问。
因为气恼非常,脑子又适时缺了根筋……
好在是他运气不错,只问到第二家那家守门的汉子人心肠,见他一个半大小子身上还全淋了雨,他敲门问了这庄子不是崔家的转身要走,那汉子却追出来:“小郎君您从那边那片田埂中间的小路穿过去,尽头的岔路右拐,过那边小河上游的石桥,对岸就能看见两座建在一起的庄子,那里面有一户的主人家就姓崔,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
沈砚这时候就气闷到恨不能捶死自己了。
是了,真是雨淋多了脑子进水,他出城时想的居然是大不了一家一家敲门找,长了嘴巴不会直接打听崔家庄园的位置吗?
鉴于指路的大哥太热情了,不得不勉为其难的道了谢:“多谢。”
这都晚上了,田间小路也不便骑马,他干脆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汉子给指的路继续找过去。
其间踩了多少次水坑最后都不记得了,最狼狈的一次是一脚插·进淤泥里,□□就只剩脚了。
沈砚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刚开始习武的时候每天数个时辰的基本功,风吹日晒从不间断,再恶劣的环境再大的痛楚他都扛得住,但是这也……
太狼狈了。
当时那个气啊,恨不能就扔了那破靴子不要,直接赤脚走算了。
都怪崔书宁那女人多管闲事,盯着叫人给他做新靴子,要是他以前的靴子估计就不会闹这事儿了。
好在是趁着夜黑风高……
还真赤脚拎着那只靴子继续走了。
过了那片田埂,前面果然如汉子所言是有条河的,沈砚摸黑去河边大概洗了洗,重新穿上鞋子过桥去对岸,当看见前面大概半里地外的一片农庄时都快自闭了。
而此时的崔书宁也不比他好多少……
这是什么黄道吉日?简直命犯太岁出师不利,她当时也是脑子抽筋,得多想不开才会在这种鬼天气突发奇想的要摸黑往乡下地方来?
马车一开始走官道和乡间大路的时候都还凑合,除了走得慢和动不动就一个泥坑颠簸一下也没别的,可自从进了田间小路,她本来在城里坐得很舒服很有排面的马车瞬间成了负担,不断掉坑,晃得她坐在车里七荤八素,最后还干脆卡在田埂中间它走不动了。
这时候城门都早关了,回去也麻烦,崔书宁只能心一横,咬牙带着俩丫头都下来推车。
一直推了有三里地,她绣鞋被卡进泥里也不下三五次,最后终于到了庄子她都恨不能当场骂娘了。
“东家过来怎么不等天气好些了?这山间小路是这样的,一到下雨天就难走的很,尤其您这马车又大又重,车轱辘很容易陷下去的。”看守庄子的佃户喊了人出来帮忙,开旁边的侧门把马车先赶进院子。
呵呵……
崔书宁下半身跟个泥猴似的,完全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