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长女[红楼]——百里冰烟
时间:2021-05-26 10:13:59

  因姐姐忙碌,林黛玉和林砚终于过上了准时读书练功的日子。林云星虽不赞同守孝就要一味沉溺于哀泣,但除孝诸多娱乐活动还是不能进行的。故虽是年下,林黛玉和林砚的日常还是读书练功。
  小年夜,扬州城下了一夜大雪,早上起来,雪都没停。
  一到冬日,尤其是雨雪天,林黛玉和林砚就爱偷懒。林云星亲自将两个小的叫起来练拳,然后陪他们用了早膳,将他们拘在书房练字。自己核对了礼单,取了大氅披上去前衙见父亲。
  为助林如海调查盐案,柳湘莲整个冬日都在外面跑。他武功不错,尚义任侠善于结交三教九流,出门暗访颇有所获。因下了雪,大家都不爱出门,柳湘莲今日便也不曾出府,刚在书房与林如海汇报近日暗访所得。
  林如海畏寒,书房炭火重,柳湘莲却不喜碳火气,说完事就从书房出来了。才走到廊下,就见一人撑着把银红纸伞,缓步走来。
  雪一直未停,林如海体恤下人,没让人冒雪打扫院子,这会儿前院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从前衙到书房的路早上走的人不少,留下一串串脚印。通往后院的侧门却因走的人少,有脚印也被覆盖了。
  柳湘莲一开始只是好奇有人冒雪从后院过来,待人走近了些,却双目微圆。因那人一路行来,身后竟仿佛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柳湘莲自忖武功不错,也听说过江湖上有关于登萍度水、踏雪无痕之类轻功。可他一直觉得那是传说,今日却仿佛见到了真的。
  “柳大哥,雪这么大,你怎么站在檐下?”林云星走到廊下,收了伞道。
  “林、林姑娘?”柳湘莲摸了摸鬓发,才察觉方才看得出神,雪花都飘到头上了。
  忙拍了拍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柳湘莲往廊下退了两步:“书房碳火气有些重,我出来透透气。”
  林云星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书房,礼单随手搁在书桌上,将窗户开了一角。
  “风吹进来冷。”林如海见女儿开窗,忙阻止道。
  “我知道冷,可阿爹在房里放着许多炭盆,怎可门窗紧闭?”林云星嗔道,“若觉得冷,去后院,让人烧了炕不行吗?”
  “哪有坐在炕上办公务的,甚是不雅。”
  “您呀,总有许多讲究。”林云星无奈道。
  将礼单翻开,林云星有些不确定的与林如海商议一二。说到一半,便有仆人过来禀告说盐商王家差人送了厚礼,还呈了礼单。
  “王家不是送过年礼了么?”林如海有些意外。
  林云星将夹着礼单的拜帖翻开一看,笑道:“这可不是年礼,是王家的赔礼,看来王经纬办得蠢事终没有瞒住他爹。”
  “姓王的现在才反应过来?”林如海思忖道。
  “富贵乱人眼,这些盐商安乐太久了,岂不知眼下已是烈火烹油。”林云星将请帖和礼单丢给仆从道,“原样退回,告诉姓王的回去好生管教儿子。这件事日后我不想任何人在任何地方说起,若有什么风言风语,让他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是!”仆人带着帖子和礼单退出了书房。
  “一个姑娘家,怎开口闭口就要人脑袋。”林如海眉头紧皱,反省一下自己对孩子们是否管的太少,“年后就该给你议亲了,言行注意些。”
  “唔~”林云星含糊应了,怕林如海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父亲上次说的事情,我有考虑过,玉儿和宝儿留在扬州是不太好,待开春后我便送他们回京城。”
  “你愿意回京?”林如海有些意外。
  林云星性子倔强,并不是轻易听劝的人,没想到现在她自己改了主意。
  “盐案所涉极广,贩私盐是重罪,若揭开了这盖子,难免有人狗急跳墙。玉儿和宝儿不能一直拘在后院,不如送回京城自在些。那些人再猖狂,在京中天子脚下总是有些顾虑。”
  林如海心下一松:“你能明白再好不过,等三月,天气回暖再走,只要你们姐弟好好的,父亲在这边也会安好。”
  林如海絮絮叨叨与林云星说着回京的事情,待主簿有事来寻,才结束了这番谈话。
  林云星从书房出来,发现柳湘莲还在廊下,于是问了他近来调查之事。柳湘莲知林如海对这个长女甚是信任,就连贾琏也常有推崇之言,便没有隐瞒。
  与林云星一样,林如海和柳湘莲也想到了从扬州码头入手。这小半年,柳湘莲结交了码头上的一些工头,打算从他们身上入手调查。不过冬日是航运淡季,想要获取更多消息,怕是要等开春后。
  “柳大哥在扬州码头可有相熟的帮派头人?”林云星忽然道。
  “清江帮的尤老大与我交情不错,不过他手下没几个兄弟,在码头上只能捡些人家不要的活计,像盐船这种活计是没资格碰的。”
  “此人秉性如何,可会武功?”
  “尤老大颇为仗义,武功不错,只他来扬州码头也就是近两年。你也知道,码头上派系林立,牵一发而动全身,新来的人想要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尤老大武功也不到能一人敌整个码头帮派的地步,只能徐徐图之了。”
  “我要寻一个熟悉扬州码头,有能力办事的人,柳大哥能找到吗?”
  “你的意思是?”
  “码头上的帮派,虽不乏有人幕后操控,但大多是码头上的苦力团结在一起。这些人大多不识字,卸货运货都是打绳结来记录数目,纵然有人运过私盐,也不会留下账本。”林云星缓声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控扬州码头,如此盐过码头就能查到来历和去向。”
  “这样怕是不容易吧?”柳湘莲迟疑道。
  “头羊不听话,就换只头羊。但我们不能掌控码头上所有帮派,所有这换上去的人,不能太差,最好能整合码头乱象。”
  “那要如何做?”
  “我可以帮你们去掉原来的头羊,但谁又本事做新的头羊,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柳湘莲听得茫然,回神时林云星已经离开。柳湘莲忍不住凑到她行过的雪地查看才发现,并非没有脚印,只是脚印甚浅,不细看不好发现。
  小年后马上就是新年,柳湘莲没有再见到林云星,也不曾听林如海提及此事,只当那日林云星随口一言。直到正月初三去给尤老大拜年才知道,扬州码头上势力最强的淮扬帮老大除夕夜被人挑了。
  柳湘莲知晓后很是吃惊,淮阳帮可是扬州的地头蛇,码头一霸。淮阳帮老大的铁砂掌已经练了近三十年,在整个扬州府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是谁动的手?”柳湘莲好奇道。
  “据说那人蒙面而来,听声音很是年轻,一人一剑破了淮阳帮的人阵,单挑铁老大,不到十招,就一剑刺穿了铁老大的铁掌。铁鳄执掌淮阳帮素来横行霸道,若非忌惮官府,诸事不敢闹太大,早就逼得许多人没了活路。”
  “那淮阳帮如今如何了?”
  “如何了?”尤老大笑道,“铁老大废了铁掌,被逼隐退。那人临走前说了三日后再来,谁是扬州码头的老大,他就挑谁,愣是吓得淮阳帮至今不敢选个新老大。”
  “三日后,岂非就是今晚?”
 
 
第47章 各有算计
  “现下码头上不少人都等着看淮阳帮笑话, 盼着双方两败俱伤。不过——”尤老大语气一转,“淮阳帮盘踞扬州码头百年,根基深厚, 未必愿意坐以待毙。”
  “尤兄的意思是?”
  “扬州码头上大小帮派林立, 实际上大头都在淮阳帮手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淮阳帮身为地头蛇,怎会轻易放弃手上的利益?”
  “一力降十会, 那人既能废了铁鳄,想来并不将淮阳帮放在眼里, 且淮阳帮已经败了不是吗?”
  “这不是争天下第一, 一场就可定输赢。铁老大废了,但淮阳帮并未真正伤筋动骨。神秘人头一次能赢除了武功高强外,更多是出奇制胜,选了个好时机。可今晚, 淮阳帮并非全无准备了。”
  柳湘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明明是温过的米酒,却仿佛灌了一杯冰水透心凉。
  “贤弟对这位神秘人似乎很在意,莫非认得?”尤老大似随意道。
  “认得如何,不认得又如何?”柳湘莲反问, “说来与尤兄相识数月,尚不知尤兄因何来到这扬州码头。依着尤兄实力, 江湖之大何处比不得这鱼龙混杂的扬州码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注1】。扬州富甲天下, 扬州码头是两淮盐运枢纽, 这块肥肉, 谁不动心?”
  “正因如此, 想要分一杯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兄既知淮阳帮厉害,就该明白有淮阳帮在一日,后来者就讨不了好处。”
  “事在人为,机会如今不是来了吗?”
  “尤兄方才还说淮阳帮不好对付。”
  “一般江湖人对上淮阳帮自不好应付,可官府出手就不同了。神秘人选在除夕夜动手先废铁老大,破淮阳帮气势,又约在三日后再战,显然是要将淮阳帮一网打尽,自然也有其后手。”
  柳湘莲沉吟道:“想来尤兄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柳贤弟尚义任侠,应贾驸马所请,甘愿无官无职护卫林大人左右,扬州城中谁人不知。”尤老大笑道,“想来那位神秘人也是林大人的人吧?”
  “尤兄为何这般想?”
  “两年前运河刺杀案,贾驸马于运河上救下两位皇子。传闻身边就有一位神秘高手,贾驸马对外宣称那是他的一位远房亲戚。荣国府当年一门双公的荣耀是从战场上厮杀而来,有几门亲皆是出自将门,若亲戚里有这么一个高手也不稀奇。”
  柳湘莲并未接话。
  尤老大继续道:“贾驸马如今身在京城,并不需要什么神秘人护卫。反而是林大人身在扬州,位于风头浪尖,贾驸马既能劝贤弟护卫林大人左右,自然也能请那位神秘高手来扬州助力。”
  想到那日林云星从雪地走过,柳湘莲心道:这次你可大大的错了,神秘高手本就是林家人,何须贾琏将人请来。
  柳湘莲微微一笑:“尤兄以为那人是初入扬州?”
  “这样一位绝顶高手若一直在扬州不可能不为人知。”尤老大笃定道。
  柳湘莲不以为然,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贤弟是林大人近卫,难道不曾见过此人?”尤老大忽然迟疑道。
  “许是大人准备的暗棋,并未见过。”柳湘莲甚是坦然。
  “这就是林大人不厚道了,贤弟为林大人效力多时,他竟连您也防备着吗?”尤老大意有所指。
  “尤兄说笑了,我不过是小小护卫,大人办事哪里需要事事与我交代。”柳湘莲并不远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方才尤兄说到机会,不知所指为何?”
  “林大人若因码头乱象有意整治,不需要派人挑淮阳帮,大可以官府名义加以整顿。如此曲折从江湖行事是为了盐运之事吧?”尤老大道,“若我愿意为林大人的耳目,不知可有机会为大人掌码头?”
  “此事我做不得主,若尤兄有意,传个话倒是可以。”柳湘莲并非应下,“尤兄应该知道,此事既然用了江湖手段,为了不打草惊蛇,官府不会从明面上介入码头上的纷争。”
  “自然!”
  从尤家出来,外面正好飘起了鹅毛大雪。
  柳湘莲撑着伞走在雪中,寒意却仿佛透入了肌理,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性格豪爽,交友多从心,可今日却对自己识人的眼力产生了怀疑。今夜一席话,尤老大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太多。
  林如海昨日赴宴多用了些酒,回来后一直头疼,今日便没有出门,不想连着几顿都是几碟素菜配白粥了。看到林砚啃着那只油腻腻的鸡腿,大正月连着素了几顿的林如海竟也生出几分渴盼。
  林家人饮食一向偏清淡以素为主,林黛玉和林砚幼时体弱脾胃差,更是如此。后小姐弟跟着姐姐习武,饮食习惯就慢慢变了。尤其是林砚,甚是喜欢吃肉,每餐必须有荤腥,否则比要喊饿。
  林如海面前只有一碗粥和几碟豆腐菜干,林云星姐弟面前却是烤鸡、红烧鱼之类。
  终于,林如海忍不住将筷子伸向了烤鸡的另一只鸡腿,不想他的筷尚未伸到盘子里,林云星已经夹起那只鸡腿放在了林黛玉碗里。
  “玉儿多吃一点。”
  林黛玉看着那只带着鸡皮的鸡腿略有些嫌弃,果断剥掉了鸡皮,才下口。
  林如海:……
  林云星关心完妹妹,才对林如海道:“父亲再不吃,粥要凉了!”
  林如海无奈,只得抓起勺子喝自己的粥,勺子搅起粥下的鸡丝顿时眼睛一亮。
  林云星不觉失笑:“这么大人了,一点轻重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如何还不知道,竟喝许多酒。你是扬州主官,你不喝,难道还有人按着你喝不成?”
  “虽是主官,但大家都是同僚,人家敬酒,不喝岂非太不给面子了,我也并非谁敬酒都喝的。”林如海辩解道。
  “赴宴之前,你就说自己不能饮酒不行吗?”林云星道,“你又不是新人,如何婉拒难道还要人教你?”
  “阿星,我是你父亲!”林如海无奈道。
  “知道你是父亲,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量力而行,还不如玉儿和宝儿懂事。”
  林黛玉和林砚动作一致地看向林如海。
  “你与我说教玉儿、宝儿要有七不责,你对你爹就没七不责。在你弟弟妹妹面前,不要拆我台。”
  “若非用膳,一日能见父亲几次?父亲如此不爱惜身体,就该让玉儿和宝儿一同盯着你。”
  “长姐,我一定看着父亲,不让父亲胡乱饮酒。”林砚自告奋勇道。
  林黛玉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才温吞吞道:“阿爹是大人了,应该学会自觉,不要让小孩子为你操心。”
  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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