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不知怎的,忽而有些不高兴了。
她冷声说到:
“都滚出去!”
杭拾甫和陆旷之一愣,但很久就退了出去。
聋哑婆虽然听不见
说不出话,但见看得懂脸色。
她见阿青脸色凌厉,杭拾甫和陆旷之白着脸退出去,也连忙地退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
阿青又忽然面色一松,笑了起来。
她盯着景虚看了半天,弹了下舌说:
“真聪明,你是我在这里,见过最聪明的人。”
景虚沉默了,他知道阿青猜到了他的计划。
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明媚的阳光被窗户柩分割成好几块的撒在屋内。
正好有块光斑照耀在了景虚的脸上。
他冰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两人谁也没说话,没了刚刚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反而多了几分岁月静好。
过了一会儿,景虚淡淡地问:
“你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阿青现下完全放松了,用手掌撑着下巴,懒懒地看着景虚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
景虚低声笑了起来,但很快又开始使劲地咳起来。
随着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他咳出的血越来越多。
只是这会没人再给他擦了。
他也不在乎,等气顺了方才说到:
“你很聪明,可是聪明人最忌聪明反被聪明误。应青你不是载我的手里,而是栽在了你自己的手机。”
阿青听见这话,并没什么反应,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消减半分。
她说:“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景虚盯着阿青浑浊的目光突然清亮起来,眼神锐利:
“应青,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其实我们是同样的人,我清楚你的弱点在哪儿。在你刚刚,拒绝我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机会。”
这会阿青直接笑出了声,她的笑纯粹像是听到了一句让人觉得很高兴的话。
所以她笑的很畅快。
景虚却是愕然。
阿青满脸笑意,指着景虚说:
“你是这里第一个说,了解我的人。
以前也有一群家伙,以为很了解我,了解我的弱点。所以,他们想掌控我。
可是后来,我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然后就再也没人敢说他了解我。”
景虚的神色变得冷硬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一样。”
说着阿青指了指脑袋,
“这里没人比得上,没人能跟得上你的脑子,所以觉得很孤独?”
景虚没说话,但是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阿青又说:“有人会因为强大而觉得孤独,所以他会不断犯蠢。
一个犯蠢的人就不叫聪明了。”
阿青眼神逐渐变得漠然起来,脸上虽还是带着笑意,可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冷意:
“你不是一个聪明人,你也不强大,你凭什么觉得了解我。”
阿青的话一落,这一次景虚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血水说着嘴角流了他满脸,他的耳朵,眼睛,鼻子都开始渗血,他却是不管不顾:
“我了解你也好不了解你也罢。你死了,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真是可怜,你以为这个东西,能杀了我吗?”
阿青看着桌上的小香炉,然后用揭开香炉孩子,凑近了狠狠嗅了一下里面的味道。
其实很好闻,这就是可悲的地方。
世界上绝大多数,完美的东西都有毒。
就好比这香炉的里香,香味非常,引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其中。
只是可惜,它是剧毒,人多闻几下就会中毒身亡,无药可救。
所以阿青喜欢也不能摆出来闻,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杀光所有的人。
一个人待着多无趣。
阿青不过一个稀松平常的动作,却让景虚惊骇不已。
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他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半响终于失态地大喊:
“你没事,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没事?你为什么没有中毒?你怎么不死!”
景虚本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杀了应青。
可是她居然没有中毒。景虚神情癫狂,瞪大了猩红的眼睛,血泪大颗大颗从眼睛里流出。
很快阿青的脸就不再清晰,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迟缓。
景虚想杀掉应青,可他也知道计划很可能失败。
可是他无法接受的是它以这种方式失败。
应青居然不怕毒,她不怕毒!
景虚的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恐惧感,那张美人脸好似成了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
景虚惊声大叫,但在最后一声儿落下以后,他长大了嘴,断了气。
景虚的死状有些骇人,他七窍流血,眼珠子险些脱框而出,嘴巴长得大大的,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要是旁人看见了,恐怕得吓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阿青收回目光,只觉得丑。
随后她提起桌上的水壶将香炉浇灭。
景虚死前闹的动静有些大,屋外的杭拾甫和陆旷之早就听到了。
可没有阿青的命令也不敢随意闯进去,直到他们看到一旁垂头立着的聋哑婆突然倒地。
两人一惊,等把聋哑婆翻过来只看见她七窍流血地断了气。
两人立即叫了声不好,就冲进了房间。
他们进去时阿青刚刚把香炉浇熄,因为门一直是敞开的所以味道很快就散了。
杭拾甫和陆旷之倒是什么也没闻到。
他们二人也没想到那儿去,只是看阿青还好端端站在那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瞥见床上景虚的尸首后,皆倒吸一口凉气,只不过他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时,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
楚殷逃走了!
第100章 “站住!”
……
“站住!”
听到楚殷逃走的消息两个人脸色一凝,抬脚就要下去安排人去追。
景虚的话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万一楚殷身上真的带了那本册子跑去了宁远侯那里,那就是真的要出事了。
宁远侯虽然没有再攻打应城,可两方乃是有生死大仇的。
可以说,若将来真是宁远侯得了天下,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应城。
有这么个仇夹在中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殷把册子带走,将应城的弱点逮在别人手里。
可这边两人刚想走就被阿青给叫住了。
她起身,看着两人说:
“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杭拾甫和陆旷之怔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阿青话里的意思,当即脸色大变。
阿青这意思莫不是说,那毒他们也中了。
杭拾甫眼睛在屋里一扫很快就注意到了桌上被浇熄的香炉,也想起了刚刚聋哑婆点香时那股奇特的香味。
那毒就是聋哑婆点的那香。
阿青见两人吓得不轻,有些嫌弃地说:
“放心吧,那东西吸一点,死不了。找个大夫开些药把余毒排了就是。”
两人一听这话,对视一眼,羞愧地垂下头。
自觉自己跟了阿青这么久还经不住事。
片刻后,杭拾甫正色道:
“城主,属下会尽快安排人去追楚殷,调查城中奸细的。”
阿青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屋外走。
在回城主府的路上,阿青的脑子里也没闲着。
她只是有些好奇,那毒,是景虚从哪里找来的。
其实有一件事很多人都猜不对。
阿青并不是他们所说的百毒不侵,当初实验室的人,也不可能会把她改造的那么完美。
要不然,根本没办法遏制她,掌控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所以虽然普通的毒素进入她的身体后会很快被稀释,对她也产生不了多大的用处。
但某些特定针对用来对付的神经毒素,却能对她产生精准有效的打击,甚至能毒死她。
只不过那东西要特制的才行。
当然这件事她并未特意隐瞒,曾经在闲谈中也提过一嘴。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景虚为她准备的毒,正正好,就是专门能破坏人神经大脑的毒素。
在这个时代能练出这样的药,还是挺不一般的。
只是可惜那毒不针对她,也对她没用。
但是阿青的记忆力重来不会出错,她的确只提过一次。
就这样,景虚都能查到。
因此阿青其实对于景虚嘴里的那本册子的真实性并没有产生怀疑。
突然阿青眉头微蹙,她不喜欢麻烦的事。
而景虚的那本册子恰好就会给她带来麻烦,这让她有些苦恼。
看来是安生日子过久了,总会有人不听话喜欢她找麻烦。
但事已至此,再不喜欢,也要先把小麻烦解决了,不然,大麻烦更讨厌。
而城主府里的人也该要清一清了。
老是有人埋伏在身边,惦记着要弄死她的感觉也很难让人高兴起来。
那一天应城的百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城中开始戒严,有官兵在城中搜查,动静还闹得不小。
倒也揪出了不少人。
城主府里原本被收进去的美男子通通被赶去了军营。
那天原本明媚的阳光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城中百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倒不是怕,现下谁不是从战乱里走过来的,谁的手上没见过血。
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捡起武器,捍卫应城。
经历过苦恼的人,心总要坚毅许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段日子,等到杭拾甫终于把人找出来的那天才微微松懈了。
楚殷是在坞城被找到的,要是再晚一步,恐怕人就已经渡过符江走了。
一接到消息,杭拾甫立马来报。
这一次阿青少见的亲自出手,她当天就带着杭拾甫出发去了坞城。
坞城有符江作为天险,易守难攻。当初划城时,陆旷之一眼就瞧中了坞城,将此地划入应城范围中。
楚殷的踪迹是坞城本地护城军的一个校尉发现的。
坞城护城军接到命令以后,就开始严查城中百姓。
但楚殷狡猾,这段日子居然就在衙门附近富户最多的那条巷子里住着。
而且还是巷子里最大的那户人家。
这户家人姓楚是经营丝绸的,在坞城扎根多年,在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只是这家人当家老爷夫人,膝下荒凉,多年来都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所以听说对他父母双亡的侄子很好,当亲儿子的养。
只是他那侄子外出读书,很少回来,众人也见的不多。
但听说他为人懂礼知节,学富五车。
楚老爷夫妇极为疼爱这个侄子,也早早对外放话,说家中以后的家产也都给侄子继承,让侄子给他们养老送终。
楚家查得清来历,在坞城多年,身世清白,那侄子的长相也与楚殷的对不上,因此谁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直到多日前,那校尉手下的兵轮班休息时和楚家的采买喝酒时,无意间听他提起,说楚家人最近胃口都涨了不少。
以往都是七日一次的采买,最近都成了三日采买一次,府里的米面消耗的有些快。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小兵一听这事,立马想起最近他们在查人的事,便惊觉不对将此事禀告给了校尉。
那校尉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当天夜里就带人悄摸地跑到楚府去查。
起先他们连蹲了好几夜都没查到什么,就有人劝校尉放弃,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校尉虽也觉得再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可能只是在浪费时间,但又总觉得不对。所以虽然没再晚上去蹲守,但也一直都没放松对楚府的监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他们在几日后收到消息,楚府的采买由三日一次改为了两日一次。
而且校尉还去查了他们买的东西,发现,那些嚼用不像是平常人家要吃的,反而更像用来做干粮的。
当即校尉就知道了不对,但以他这段日子查到的楚府米面的消耗猜测,现下藏在楚府里的人恐怕不少。
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到时说不定不仅抓不住人,还会折了自己的人马。
所以校尉又去将楚家仔仔细细地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个楚家果然很有问题。
说不准就是别人很早以前在坞城埋下的钉子。
确认了这一点后,校尉不再犹豫,立即向上级禀告,再把消息传回了应城。
第101章 夜幕降临,黑夜彻……
夜幕降临,黑夜彻底笼罩着坞城。
今夜的月亮被遮上了厚厚的乌云,有风时不时送来符江水的湿凉,空气里也多了几分透骨的凉意。
这时不知打哪儿传出的几声狗叫声打破了寂静,过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坞城最有名的商户楚府,今夜有些奇怪,早早就熄了灯,府内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启禀,大人就是这里了。”
坞城府官领着护城军校尉簇拥着大批人马来到了楚府门口。
府官指着巷子里唯一家将门前的灯笼熄灭的人家,压低了声音弓腰向杭拾甫禀报道。
说话间隙,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女人。
黑漆漆的夜里他看不太清那张隐于黑暗中的美艳五官,只大约看见了在昏黄火光中勾勒出的窈窕身形。
但只光光这一眼,让他又很快垂下头,不敢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