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连欣连连点头,这种热闹不看也罢,免得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夏连欣让丫鬟去叫了江大人一起离开,温雁菱带着文茵也一起出去,两人跟老夫人道了别,便分别离开。
罗裕津津有味的听了一耳朵八卦,等到回过神来啧啧几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家夫人跟舒夫人似乎走得还挺近,女儿跟舒婉心也似乎是闺中密友,他刚想让韩栋去找夫人,谁知一抬头,却没找到母女两个。
“韩栋,夫人和姑娘呢?”罗裕还在寻找。
韩栋:“夫人和姑娘方才和江夫人一起离开了。”
罗裕:“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韩栋莫名其妙,“您没吩咐要告诉您,而且,您今日是独自前来的。”
罗裕瞪了韩栋一眼,韩栋若无其事的转头。
半晌,罗裕似乎没了继续喝酒看热闹的兴致,一摆手道:“走了,回府。”
温雁菱带着罗文茵上了马车,见时间尚早,便让车夫一路往胡记裁缝铺驶去。
胡记裁缝铺开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段,马车停在店铺门口便有人来接,见是侯府的马车,掌柜亲自出来。
“侯夫人大驾,请进请进。”掌柜殷切的接待,挥手赶走了旁边的小二。
温雁菱点了下头,问道:“不知府里做的衣裳还需几日?”
瞧出来侯夫人是急着要衣裳,掌柜莫名额头渗出一丝汗,“这,近日店里人手紧张,还请侯夫人再等上两三日,到时定会送至府上。”
温雁菱也知道没这么快就能做好衣裳,她点了头,便又道:“可还有我这身衣裳类似的成品?”
她觉得直接穿成衣还不错,方便,也免去了定制的麻烦,更何况上身后尺寸也相差无几。
掌柜顿了下,这身衣裳还是绣娘吴彩秀做的,当时乃是因着另一位夫人选了这个,但测量尺寸的没仔细,因而尺寸有错误,之后侯夫人要成衣,也说了只要合适就行,这才用了这件来顶替。
但失误的是掌柜的侄女,他便让吴彩秀顶了锅,若是没侯夫人要这件衣裳,那这损失就要他来承担,或辞退了他侄女。
“侯夫人见谅,这成衣乃是唯一一件,多的没有了。”掌柜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还有隐隐的哭泣。
掌柜僵了一下,抱拳给温雁菱请罪,“夫人稍后,我去处理一下。”
温雁菱有些失望于没有成衣,她记得前世上京有间衣铺乃是专做成衣,连她也去光顾过好几次,那位吴掌柜可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女子。
外面吵闹不止,罗文茵伸着脑袋在看,见母亲看来,她有些拘谨的站好。
温雁菱笑了笑,“想出去看就去,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母女俩一同走到外面,就见店铺门口有个满脸泪痕的女子正在哭诉,“掌柜的请你行行好,我家如今困难,只有这一个营生,您就念着我多年为胡记做工的份儿上,让我继续呆在这里吧。”
吴彩秀知道,即便她辩解自己没做错也没用,因为这铺子里是掌柜说了算,掌柜说错的是她便是她,她不过是个顶包的。
可是如今夫君卧病在床,孩子也才六岁,若是她没了这份工作,那他们一家只能饿死,胡记裁缝铺虽然苛刻,但工钱比起她单独在外面接活也要好得多,她不能失去这个工作。
掌柜本就是故意辞退她,这下更是满脸厌恶,挥手赶人,“赶紧走,你若是再如此纠缠,往后就别怪我不给你进入任何绣坊的机会,只要我说一声你人品低劣,便没有人敢用你,你在这里与我纠缠,不如赶紧去找下家。”
要找下家谈何容易,他们一家三口光是在上京生存已经很是艰难,每个绣坊的绣娘都恨不得长在绣坊里,断是不会轻易辞工,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找个缺口如何容易。
昨日夜里夫君高烧不退,今日她去医馆买药已经花完了积蓄,若是找不到工作,下月的房租,这期间的生活,该如何是好。
光是想到这些,吴彩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太难了。
温雁菱一出来便见着一位女子哭得凄惨,几乎是趴在地上恳求掌柜,她微微蹙了蹙眉,侧头问道:“掌柜如何为难一个女子?”
掌柜见温雁菱问起,顿时苦不堪言,但也只能如实说了经过,只道是吴彩秀做错了事情。
吴彩秀趴在地上,泪眼朦胧间只见一双精巧的绣鞋出现在她视野里,这双绣鞋上面的金丝线便能让他们一家生活好几个月。
一双纤细嫩白的手伸到她面前,温柔的声音低声道:“快起来吧,便是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处,也不用如此乞怜。”
吴彩秀内心凄苦,心道,这些富贵夫人如何知道贫苦之人生活有多难。
她伸出日常劳作的粗粝的手轻轻搭在那双手上,被用力扶起来的一瞬间,她看见对面那位美貌的夫人顿时瞪大了眼。
温雁菱清楚记起,这位便是日后那位厉害的成衣铺吴掌柜,只是如今瞧着倒是比起前世十年后更加憔悴一些。
心思如闪电般急转,温雁菱让青蓉拿了手帕递给吴彩秀,拉着她往店铺里走,“这位夫人现下若是没有去处,不如来我这儿如何,我倒是有件事想让夫人帮帮忙。”
掌柜震惊的看着侯夫人温柔的拉着吴彩秀进了店铺,还说要让吴彩秀帮忙,这吴彩秀有什么可以帮侯府夫人的。
第9章 在府里就是个屁
吴彩秀一脸懵的被温雁菱拉进了胡记裁缝铺里,确定了自己身上的这件成衣是吴彩秀的手艺之后,温雁菱便又带着一脸懵的吴彩秀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驶,走过到了上京偏僻的一条小巷口。
上京好几日没下雨了,这条小巷却泥泞湿滑,到处都是小水坑,那水散发着丝丝恶臭,让温雁菱蹙眉掩住口鼻。
吴彩秀有些歉意的朝温雁菱说抱歉,面上却丝毫没有自卑或者是难堪,是一位坦荡荡的女子。
温雁菱叫了青蓉道:“一会儿你让人来一起帮吴夫人搬东西,找一间安静的客栈暂住,待铺子弄好了再让他们搬过去。”
吴彩秀惊了一瞬,便要阻拦温雁菱,“侯夫人,这万万不可,您已经预支了我工钱,这客栈就不必了,这房子外面看着不太好,里面我们已经住惯了。”
温雁菱并非善心的菩萨,她笑着道:“吴夫人,既然你已经决定来当我的掌柜,我自然要对自己的掌柜好一些,否则被人抢去了怎么办,而且你夫君如今还在病中,孩子也才六岁,你自顾不暇,这样的环境如何能让你夫君尽快好起来。”
吴彩秀被她说得有一丝动摇,这里整日烟熏火燎、臭味扑鼻,夫君咳嗽不止,换个好环境定然会对恢复有益处。
见她有些动摇,温雁菱继续挂着温和的笑道:“我家有个五岁的儿子,正巧与令公子差不多,如今快要入学,若是你愿意的话,两个孩子可以作伴,一同去书院学习。“
罗文茵见母亲如此极力的说服吴彩秀,虽然她不懂母亲要做什么,可不妨碍她帮着母亲说话。
“吴夫人,我家认识的一位御医应该能治好您夫君,小时候我经常喝那位大人开的药。”
温雁菱闻言一怔,她摸了摸女儿头顶的发丝,“我家文茵说得不错,吴夫人再考虑一下。”
想到文茵幼时身体不好,时常皱着一张小脸喝药,温雁菱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了。
吴彩秀确实被温雁菱这一串的充满诱惑的条件给降服了,这些都是她目前最紧急需要的,不论是夫君的身体还是儿子的启蒙,夫君本就是一位秀才,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他们一家的日子绝不会如此艰难。
吴彩秀也不矫情,她盈盈一拜,郑重道:“侯夫人如此待我,日后我定当努力回报夫人,不会让夫人如此心血白付。”
温雁菱目光炙热,“如此甚好。”
温雁菱留下了青蓉帮忙,带着罗文茵回府去,经过一家糕饼铺,温雁菱下了马车买了些子晞喜欢吃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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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裕回到府中,从马车下来路过门房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夫人回来了吗?”
门房愣了一下,答道:“夫人尚未回府。”
罗裕哦了一声,背着双手若有所思的往自己院子里走,走到后院的小花园时,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径直回了书房看书练字,天色渐晚,他时不时看看窗外的天色,书倒是没看进去几页。
罗裕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整了下衣袍,朝外面喊了声,“韩栋,你让丫鬟去说一声,今晚我在夫人院子里用膳。”
韩栋从外面进来,道:“爷,夫人和姑娘尚未回府,要不,就在咱们院子摆饭?”
“还没回?”罗裕顿了下,“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他刚说完,听见外面喧闹了起来,韩栋立刻出去询问了一番,回来还没说话,就听罗裕迫不及待问他怎么回事。
韩栋看了他家侯爷一眼,随后缓缓道:“说是夫人和姑娘回府了,去了小公子院子里,吩咐在小公子院里用膳。”
见侯爷没反应,韩栋问道:“侯爷,您可要去小公子院里用晚膳?”
罗裕迟疑了一下,问:“夫人没让人来叫我去用膳?”
韩栋沉默了一瞬,“爷是不是忘了,夫人说在自己院子里摆饭。”
罗裕感觉心口一痛,他沉默了半天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说:“不对,若是我记忆没出问题,以往要是用膳,夫人便会在门口等着爷,待爷我去了便会迎我进去。”
差别确实很大,难怪侯爷有些不适应。韩栋觉得他能理解。
“那,爷您还要去小公子院里吃饭吗?”韩栋问道。
罗裕猛地一甩袖子,“不去了,让人在院子里摆,我自己吃。”
温雁菱下了车便让人把晚膳摆在罗子晞院子里,今天晾了他一天了,也该去看看。
她没回自己院里换衣服,带着罗文茵直接往子晞院子里去,手里提着两盒糕点一踏进院子,她就看见罗子晞神情恹恹的趴在对着窗户的书桌上,像一只被丢弃的小奶狗一般。
见母亲和姐姐进了院子,姐姐亲昵的挽着母亲的手臂,母亲侧头温柔的跟姐姐说话。
原本精神一震的罗子晞霎时就垂下了头,他想偷偷看向母亲那边,又赌气一般把脸转向另一边。
温雁菱一进了正间就让人摆饭,她摇了摇手里的糕点,对着那嘟着脸的儿子道:“子晞,娘给你买了最喜欢的芝麻糕,要吃吗?”
听到有芝麻糕,罗子晞目光一亮,他今天只喝了一点粥,赵嬷嬷说母亲不让他吃油腻的,他都快饿死了。
可是,看着母亲跟姐姐这么亲热,他就觉得委屈,母亲定是不喜欢他了,所以对姐姐这么好,对自己那么狠心。
想着被母亲捆起来,罗子晞又想流眼泪了。
温雁菱一看罗子晞就知道这孩子在发倔,她打开糕点捻了一块出来,走到罗子晞身边在他鼻尖晃了晃,“唔,我去的时候刚做好的,还温热着呢,你不想吃吗?那我就跟姐姐一块儿分了。”
罗子晞不可置信的瞪着母亲,他都这样惨了,都愿意去书院了,母亲竟然还这么狠心不给他吃最爱的糕点。
温雁菱不理他,转身拿着糕点咬了一口往餐桌走去,罗子晞鼓起嘴,半晌他起身跑过去耍赖抱住母亲,大吼道:“我要吃我要吃!”
温雁菱停下脚步,脸色严肃,“站好,说话好好说,别吼来吼去。”
罗子晞瘪了下嘴,看见母亲严肃样子,他松开手,乖乖站好。
“母亲,我想吃糕点。”罗子晞乖乖说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温雁菱狠下心,“想吃就去洗洗手过来吃。”
一旁站着的赵嬷嬷和丫鬟们大气不敢出,听到夫人让小公子洗手,这才连忙去端水。
温雁菱看着牵着丫鬟去洗手的小人儿,有些头疼,她也舍不得,可是子晞惯会撒泼耍横,这个坏习惯一定要给他改了。
罗子晞牵着丫鬟的手回来,看见母亲正在细细询问赵嬷嬷今日他吃了什么,他垂下了眸子。
饭桌上,以往大家一起用膳时,餐桌上寂静无声,今日温雁菱却没管那么多,左右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她先是告诉了罗子晞明日先让人带着他书院让夫子看看,适应一下,见他一脸不高兴,温雁菱没在多说什么。
吃饭时,罗子晞不怎么想吃,温雁菱起身蹲在他满前,微微仰头看他,“子晞是有哪里不适吗?”
见母亲担忧的看着他,罗子晞红了眼圈,他想扑进母亲怀里又怕被母亲训斥,在母亲的手摸上他的脑袋时终于哭出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委屈的嚎啕大哭,越哭越委屈。
温雁菱叹了口气,把罗子晞抱进怀里轻拍着安抚,儿女都是债,也是她的心头肉。
哭了好一会儿,罗子晞总算是发泄完了,抽抽噎噎的从母亲怀里钻出来,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竟然还这么不争气的哭了,真丢脸。
温雁菱笑着道:“我们家小公子五岁了还在母亲怀里哭鼻子呢。”
面对母亲的嘲笑,罗子晞傲娇的侧过了脸,又对上了姐姐含笑的眼神。
“好了好了。”温雁菱笑着抱了抱儿子,告诉他,“你不是想要一个玩伴吗,母亲给你找了个比你一岁的小哥哥,你们一起去书院好吗?”
有人陪伴,好像去书院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一件事。
罗子晞眼睛发光:“我们一起上下学吗?”
“当然,而且小哥哥的父亲还是一位秀才,要是你不努力,到时候肯定比不过小哥哥。”
罗子晞最吃激弋?将法这一套,他挺起小胸膛,骄傲道:“我父亲也是上京有名的才子呢,他书房里全是书和画呢。”
温雁菱心里冷笑,你父亲在外是潇洒俊逸的风流才子,在府里就是个屁。
但她不能这么说,于是点头赞同道:“对啊,那你要认真跟着夫子学习,若是比不过小哥哥,那你父亲脸面也没有了。”
罗子晞深以为然,他握紧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母亲放心,我定不会给父亲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