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刻,她还以为荣昌侯爷带了哪位娇妾来赴宴,谁知竟然真是的侯夫人温雁菱。
罗文茵倚着母亲,噗嗤笑出了声,“母亲,您刚才见着她们的模样了吗,真是太好笑了。”
温雁菱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轻笑道:“高兴吗?”
罗文茵有些不好意思,眼睛晶亮的点点头,看见那些说她母亲坏话的夫人露出那么惊讶的样子,心里还挺舒服的。
温雁菱牵着女儿上了台阶,门口站着陈氏给她问了好:“侯夫人大驾,快进去吃茶看戏,老夫人也念叨您呢。”
温雁菱知她这是客套话,笑得温婉,“今日倒是辛苦你了,那我便先进去了。”
陈氏被她这笑晃了一下神,再回头却见等在门里的户部侍郎夫人夏夫人把侯夫人拉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笑,相携往里走去。
温雁菱和夏连欣从小便是闺中密友、手帕之交,两人又同年前后生下女儿罗文茵和江沐晴,一直便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哎哟,我还以为今日眼花了,竟见着了咱们上京第一才女温雁菱,容颜依旧啊。今日这是吃坏了什么药啊,这装扮怎的转眼就变了样?”夏夫人的嘴一向恶毒,继续戳温雁菱的心口,“啊不,也不是变了样,难道竟是终于听进去我的话了,伯父伯母若是见,一定会笑出声来。”
若是往日,温雁菱早就不耐她说这些,可今日她竟认认真真的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笑意。
“姐姐说的是,可不就是听进了姐姐的话,有了悔意,我便把那些破衣裳都扔了,若是没有姐姐教导,我这辈子恐怕都会成为这上京的笑话。”
夏连欣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这话怪怪的,明明是在夸她,怎么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撇开这个,温雁菱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夏连欣拉着温雁菱停下来,让丫鬟把两位小姐先带去一边玩儿,自己拉着温雁菱去了一旁的小亭子里问话。
“你没事吧,今日这是怎么了?”夏连欣柳眉微蹙。
她本就生得几分英气,这一蹙眉便有几分严肃,气势十足的站在温雁菱面前。
温雁菱往日不论在夫君还是在闺蜜面前,也是绝不示弱的人,今日对着夏连欣却轻轻柔柔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细碎的发丝轻轻晃动,抹了口脂的唇饱满欲滴,与往日那死气沉沉的侯夫人判若两人。
晃得夏连欣心神都不稳了。
“别笑。”夏连欣拉住她,“我早就告诉你,那罗裕长得是好看,可也不是个安于家事的人,你是不是又被华楚楚给气着了。”
温雁菱笑得直不起腰来,头顶的步摇抖得厉害,上面的金丝蝴蝶仿佛展翅欲飞,“姐姐,你莫不是以为我被罗裕给逼疯了吧,华楚楚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在我面前说。”
国公府的院子极大,罗裕早早就从府里出发,为的就是不跟温雁菱一起坐马车,没想到在花园里也能遇到,谁知就听见了他家夫人如此话语。
罗裕眼中诧异,他家夫人何时如此开怀笑过,倒是整日里板着一张脸,他都忘了原来她的笑声如此悦耳仿若那檐角的风铃。
他刚要探出头去看一眼,身后一位同袍便叫住了他,“绍之,为何不去饮茶反而在此闲逛。”
罗裕拱手笑道:“这就去。”
温雁菱倒不知她家夫君就在不远处,她身上的郁气散尽,拉着夏连欣的手道:“姐姐,我不是被罗裕给逼疯了,反而是他让我醒悟了,之前病中我想了许多,我该为自己、为子晞和文茵做打算,而不是整日心里眼里只有罗裕、只有侯夫人。”
夏连欣见温雁菱似乎真的想通了,便叹了口气,“以往我只觉得你负担太多,被自己压得喘不过气,如今你高兴便好。”
自己重生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温雁菱不便多说,便借口病中醒悟,也是个不错的借口。
罗文茵的到来成了今日闺阁女孩们的焦点,样子还是往常那样,受瞩目的是她那套珊瑚头面,被女孩子们拉着左看右瞧。
有人艳羡道:“文茵你母亲真是待你极好,这套珊瑚头面瞧着就极为贵重,竟舍得给你带。”
有人酸道:“今日国公府老夫人大寿,若是不带这个撑场面,身为嫡女怕是要被笑话的。”
江沐晴性子随了母亲,颇有几分火爆,眼瞧着就要上前跟那姑娘吵起来,罗文茵拉住她,柔柔笑着道:“我母亲说,我乃是侯府嫡女,她那些金的银的宝石的玉石的,往后都是要留给我的,这套珊瑚虽算不上极品,倒是也适合我如今的年纪,想来姐姐家里定是也准备了些许好物件,就是不知今日为何只簪了一只珠钗,不带其他的贵重物撑撑场面。”
“你、你……”那贵女气得脸红,却你了半天找不出话来反驳。
江沐晴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四周都响起了轻微的笑声,那姑娘自知丢脸,气得跑远了。
罗文茵睁着大眼睛,不解的看向四周,“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好似没说什么扎心话呀,姐姐的心倒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
江沐晴倚着罗文茵笑得直不起腰来,罗文茵侧头微微冲她眨了眨眼,江沐晴冲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找了角落坐下喝茶,江沐晴夸道:“我还是今日才知你竟如此会说话,差点笑死我了。”
江沐晴笑着又把罗文茵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自己笑得直不起腰来。
罗文茵也在笑,跟江沐晴解释道:“晴姐姐方才可是见着我母亲说话了,我这就是现学的,还怪好用。”
两个姑娘笑着打闹了一番,远远见着自家母亲相携而来,两人俱是上京有名的美人,如今笑意盈盈缓步而来,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正在吃茶的夫人们俱是目不转睛看着,议论纷纷。
“这侯夫人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日我差点没认出来。”
“何止是差点,我看就没人认出那是温雁菱了,判若两人。”
“不愧是名动上京的美人才女,今日怕是没人能盖过她去。”
“荣昌侯有这样的夫人,竟还要娶妾室,可见不论多么漂亮的女人都拴不住男人的心,侯爷当然也是相貌堂堂的美男子。”
“也就是今日打扮了一番,若是以往那样,我见着了那真是想戳了我双眼。”
“只有我想知道,侯夫人为何变得如此年轻漂亮吗?”
众夫人对温雁菱是既好奇又眼红,原因无他,今日温雁菱跟以往判若两人,像是年轻了十岁,众人都想知道侯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秘方。
第6章 你想做什么都好
温雁菱无视了一众虎视眈眈的视线,神色自若的拉着夏连欣入了座。
见温雁菱施施然落了座,罗文茵和江沐晴便相携着过来见了礼,看见温雁菱母女俩今日不同以往的装扮,众位夫人心中俱是疑惑不解,好奇得仿若有猫抓似的,也没听说近日荣昌侯得了圣上什么赏赐。
素日与温雁菱不对盘的黎夫人掩着嘴笑着道:“今日侯夫人与大姑娘竟好似一对姐妹,让人瞧得好生羡慕,想来今日侯爷定是护送而来,舍不得侯夫人独自前来。”
这位黎夫人夫家是武将出身,靠着自身实力做到了三品,也是一员猛将。黎夫人内心是看不上温雁菱的,但侯府即便没落也是爵位。
荣昌侯府乃开国之时高祖所赐爵位,传承至今已是大大不如前,子孙皆无在朝中有所建树,便是靠着这爵位承袭享受祖先留下来隐蔽,到如今这隐蔽也少之又少。
前世也不会那么迅速就败落。
温雁菱喝了一口茶水,用手中的锦帕轻轻压了压嘴角,她又露出那种温温柔柔的笑容,“侯爷原本是要跟我们一起过来的,不过男人们有自己的事物,作为当家主母自是识大体的,我便没让侯爷送过来。黎夫人定是与我不同,想必黎大人定是护送夫人过来,真是与我夫君不同,让人羡慕。”
黎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手里的帕子被她搅成一团,牙齿紧紧咬着唇,都快滴血了。
黎夫人的夫君虽然是三品,可却是家中庶子,家中还有一位老夫人和一位嫂子,这当家主母自然是轮不到她来做。
温雁菱这话好似一根根软钉子插进了她的心口,让她呼吸不畅。
最讨厌的是,以往她跟温雁菱针锋相对,每次都会惹得温雁菱暴怒,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会让人不自觉站在自己那边。
可今日不一样,温雁菱这么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中了什么邪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十分不喜。
当然最重要的是,黎将军并不是一个体贴妻子的人,反而更像一个粗野莽夫,一睁眼便只知道去军营,即便是黎将军已经三品了,可所得俸禄根本不可能跟荣昌侯府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
黎夫人尴尬的笑了两声,她的目光移到别处,跟另一位穿戴雍容的夫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住了嘴。
温雁菱轻笑着拂了下耳鬓的发丝,像是没瞧见黎夫人的尴尬,侧头跟夏连欣轻声说话,嘴角隐隐含着笑意,耳边垂下的玉珠耳环随着她轻轻晃动,映得她的侧脸煞是好看。
场面忽然静了一下,随后慢慢起了交谈声,大概是今日温雁菱处处得体,说话也不软不硬的没了咄咄逼人,总之,场面一时倒是和谐了不少。
有人眼尖认出了温雁菱今日佩戴的玉石头面乃是荣昌侯府的老夫人曾经带过的,乃是御赐之物,却不想今日温雁菱直接就这么带出来了。
玉石自是贵重非凡,可今日温雁菱衣裳搭配极好,丝毫不显老气,反而多出几分高雅,角落里几位夫人便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侯夫人今日竟然带如此贵重之物来,难道是炫耀?”
“我猜不是,前些日子听说侯府变卖了写物什,莫不是侯夫人其他的首饰都拿去……”
“你可别胡说,好歹是荣昌侯府,不至于。”
“呵,侯府又如何,早已不同往日。”
这话虽然有些不敬,却是没说错的。荣昌侯府早已没了往昔的昌盛,侯府也没有擅长经商的,坐吃山空总有用尽的那天,侯府早已大不如前。
温雁菱自然是听见了这些并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她神色不变的跟夏连欣说话,像是根本没听到,她思绪有些悠远,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夏连欣轻轻碰了下温雁菱的手肘,面带调笑,“怎么,今日你竟对这些闲言碎语不在意了,若是往日必然已经勃然大怒。”
对上好友调侃的眼神,温雁菱展唇一笑,“你都说了是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何必费一番功夫去计较,再者,人家也不是犯到我面前来,说的是悄悄话,我怎么能听得见呢。”
夏连欣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捂嘴笑起来,“哎哟我是真没想到,如此一看你竟是真的想通了,往日我劝你不听,反而还倒打一耙,如今倒是让我瞧着顺眼许多,惊喜异常。”
温雁菱弯着嘴角,“惊喜的时候还多着呢,姐姐你等着看。”
夏连欣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忽然罗文茵就叫了起来,“婉心姐姐来了。”
脑中仿佛有薄雾被剥开了,温雁菱正色看向款款走来的舒婉心,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她眸色微深的在舒婉心和江沐晴转动。
看着文茵亲亲热热的跑过去了挽了舒婉心的手,温雁菱垂下了眼,原本还温温柔柔的脸上,此刻冷若冰霜。
夏连欣察觉到身边好友不对劲,轻摇了下她的手臂,“怎么了雁菱,可是有哪里不适?”
温雁菱抬头又恢复了脸色,扬唇笑起来,“没事,刚才突然心口疼了一下,不打紧。”
走过来的罗文茵立刻放了舒婉心的手过来扶着母亲,满脸担忧,江沐晴就站在母亲身边并没有对舒婉心表现亲热。
舒婉心跟着母亲过来给温雁菱文好,她父亲舒大人官职与江沐晴父亲一般也是三品,不过江家底蕴更深厚,江大人手握实权,但舒大人与荣昌侯关系不错,因此罗文茵从小便跟舒婉心交好。
温雁菱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舒家人心机不少,让自己女儿与文茵交好,而舒夫人表面奉承于她,结果呢,侯府的各种事,大部分都是从这位舒夫人口中说出去的,舒家一边得了侯府的好,一边把侯府卖了个干干净净。
舒夫人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到温雁菱身边,冲着罗文茵便挥了挥手,“文茵赶紧跟你婉心姐姐去玩吧,你们姐妹许久不见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沐晴也一起吧。”
罗文茵想着刚才母亲说心口疼,有些犹豫的看向母亲,她眼里满是担忧。
而看在舒夫人眼里,便带上了几分了然,她笑着大声说:“文茵快去吧,有我在呢,你母亲不会责备你的。”
“不是的。”罗文茵小声辩解了一下,不论怎么说舒夫人都是长辈,作为晚辈必然不能在这种场合顶撞。
夏连欣冷笑一声,便要开口讥讽,这位舒夫人历来如此,她这些小心思在雁菱面前总是有用,但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手被轻轻按住了,夏连欣看向温雁菱,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
舒婉心此时有些心急,拉了罗文茵的手腕便要走,她道:“文茵妹妹我们去旁边说话,有我母亲在呢,侯夫人必是不会说什么的。”
她有些得意,在罗文茵面前仿佛高了一等。
罗文茵咬了咬唇,她其实是想呆在母亲身边的,母亲近日对她尤为和善,她很喜欢这样的母亲,但……以往母亲都是不愿意让她跟在身边的,可今日母亲不舒服,她想照顾母亲。
犹豫了一瞬,罗文茵准备跟着舒婉心走时,对上了母亲笑意盈盈的双眼,那双眼里满是温柔和鼓励。
罗文茵霎时绽放出一个笑,放开舒婉心的手,走回母亲身边,“我就在母亲身边陪着可好?”
见女儿露出几分小女儿的依赖和撒娇,温雁菱笑着道:“你想做什么都好,愿意陪着我,母亲自然更高兴。”
说着她又朝舒夫人笑着说:“我们文茵就是听话孝顺又知礼数,舒夫人既是那样说了,我自然不会责备我们文茵,可从来我对文茵要求甚高,毕竟她是侯府嫡女身份自是不同一些。今日国公府人多眼杂,若是不长眼的冲撞了各家小姐那就不太好了,还是呆在身边好一些,我们文茵还年幼,在我身边多撒撒娇,也挺好的。舒夫人觉得我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