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文茵没了,她便日日都在自责,每次女儿回娘家都说自己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心,她这个当母亲的竟然也没让人去看看,若是知道她便是死也要让女儿合离。
如今她是拼死也要护着她的女儿。
察觉到母亲情绪不对,罗文茵快步上前扶着母亲,着急道:“母亲可是有哪里不适?快去请大夫来。”
“母亲没有不适。”温雁菱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她伸出手,“让母亲抱抱你好吗?”
罗文茵微微一怔,母亲有多久没抱过她了,每日母亲对她教导最多的便是,她是侯府嫡女,要有大家闺秀的做派,要端庄守礼。
母亲的目光太过温柔,那怀抱看起来太过温暖,罗文茵伸出手,被母亲抱了个满怀。
温雁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这也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她怎么能就让她那样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呢。
她不允许,她的女儿要风风光光的出嫁,幸福的生活,还要生儿育女,顺遂的过完此生。
这一次,她一定会守护她的宝贝文茵的。
温雁菱慈爱的拉着文茵的手,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然后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罗文茵惊了一下,忙道:“我送母亲回去,外面风大母亲还未大好,不能再吹了风。”
温雁菱笑着道:“好。正好我有事跟你商议。”
她拍拍女儿的手,还是女儿好,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待到温雁菱带着罗文茵走远,罗子晞小公子院子的下人们才回过神来,这怎么小公子和大姑娘的位置好像搞反了。往日最受宠的小公子如今成了一根草,端庄自持的大姑娘成了夫人的心头宝。
温雁菱拉着文茵进了房间,便让青蓉去厨房做些吃食过来,她笑着嘱咐道:“拿些大姑娘喜欢的蝴蝶酥,不要太甜,还有燕窝粥。”
她一转头对上文茵眼中尚未收起的惊讶,眼神微暗又笑道:“怎么,不喜欢这两样了?”
罗文茵连连摇头,两颊染上绯色,不好意思道:“谢谢母亲还记得文茵爱吃的。”
“爱吃就多吃一些,我看你太瘦了些。”温雁菱这会儿怎么看自家女儿都是好的,就是太瘦弱了。
罗文茵抿了下唇,母亲总是让她不要重口腹之欲,如今女子以瘦为美,她如今胃口极小,身子便也弱了些。
温雁菱也知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需徐徐图之,左右她如今时间多,好好养养女儿也不错。
她让青蓉把梳妆台上的帖子拿来递给文茵,便道:“明日国公府太夫人设宴,记得早些准备,青芳,去把我那套珊瑚头面拿来给大姑娘。”
罗文茵看着青芳捧的珊瑚头面,有些怔愣,“母亲,这不是外祖母给你,你最喜欢的一套珊瑚。”
温雁菱笑了,“你外祖母给我,我如今给你,岂不是正好。”
见女儿依旧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温雁菱拉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给你了这套,娘又可以买新的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主仆几人纷纷笑起来,气氛一时间和谐愉悦。
这时,何管事带着裁缝进来,对温雁菱道:“夫人,胡记裁缝铺的人来了。”
“让人进来吧。”见何管事要走,温雁菱忽然叫住人,“等等,何管事,我记得明日可是对账的日子?”
何管事怔愣了一下,躬身道:“夫人,后日才是对账日,明日各处账簿陆续送来,后日才对账。”
温雁菱闻言笑了下,“看我这是病糊涂了,我也许久没见各处庄子和铺子的管事了,那你知会刘管事一声,让各处管事送来账簿便留下来,后日一起来回个话。”
“这……”何管事迟疑了下,“夫人尚在病中,不若大好了再让各处来回话,还是身子为重。”
荣昌侯府有两个管事,主外是刘管事,内务是何管事,两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从老侯爷起就一直在府里伺候。
老夫人在老侯爷去后便随了幺子回了祖籍江南,如今侯夫人温雁菱掌中馈,府中一切都由侯夫人决定,侯爷在朝中挂了闲职,下朝、休沐便只管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何管事主管府里一切事物,是侯府家生子,丈夫管着庄子,儿子跟在侯爷身前伺候,她是夫人提拔起来当内务管事,又得侯爷嘱咐多多辅助夫人,便是一切都以夫人为重。
然侯夫人自小在书香世家长大,是上京才女,对内务还算应付得来,对外生意确实不怎么在行。是以,每月庄子、铺子对账,几乎都是由刘管事打理,往日夫人只偶尔过问。
温雁菱道:“我身子已无碍,你只管这么跟刘管事说便是。”
“是。”何管事应声退下,当即便差人去找刘管事,另一边叫了自家小儿子去告诉丈夫一声,务必后日要好好听夫人的。
待见到刘管事,何管事便把温雁菱交代的事转述了一遍。
刘管事道:“夫人要对账,我自然是要准备妥帖,不过何管事可是听岔了,夫人还要让各位管事回话?”
按照刘管事的想法,夫人对账也就是做个样子给侯爷看,大可不必让各处管事来回话,若是对账夫人也就是听个结论,若是要让管事们回话,这侯府偌大产业,没有两三天哪里回得完。
夫人自从入了侯府,便只有接手侯府时才听了一回管事们的回话,这定是何管事听岔了。
何管事有些看不上刘管事,当即也只是轻嗤了一声,“刘管事若是觉得我传错了话,大可去问问夫人,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何管事一走,跟在刘管事身边的外甥李锐便凑过去,急道:“舅舅,侯夫人要查账这可如何是好?”
刘管事瞪他一眼,“什么怎么办,夫人要查账自然要好好伺候。”
李锐眼珠一转,“可是舅舅,夫人还要各处管事回话,你看,咱们那点小生意……”
这话未尽,刘管事自然便懂了,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咱们那小生意,各处都打点好,自然是让夫人瞧不上眼的。”
“那是那是,舅舅的才干有目共睹,是侯夫人的左膀右臂,咱们家可都靠着舅舅才能有如今的光景。”李锐话音一转立刻拍马屁。
刘管事瞧了眼外甥,对他此言颇为受用,“放心吧,我都打点好了,再者,夫人向来不管侯府产业,便是让她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边刘管事信誓旦旦,那边温雁菱让女儿陪着一起选料子、选款式,母女俩选了好几身最新的款式。
选布匹时,温雁菱便在心里冷笑,上一世这位刘管事倒是比狼眼还白一些,黑了心肝的恶奴也不过如此,若是不把他收拾了,她就寝食难安。
第3章 夫人用过晚膳了
罗文茵被温雁菱留在她院子里用晚膳,今日母亲的态度让罗文茵有些摸不清楚,往日他们都会等着父亲一起用晚膳,今日母亲却好似把父亲忘了一般。
温雁菱招来了青芳,“你去告诉两位姨娘和老爷,从今天起,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外,都不用到饭厅用饭,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吧。”
青芳迟疑了下,“那要叫老爷过来咱们院子吗?”
温雁菱:“不用,让他爱上哪儿上哪儿,最好不要到我院子里来。”
这话青芳自是不敢说出口的,她依言去告知各院子也就是了,侯爷那里告诉韩栋一声便是,反正这会儿比日常用晚膳时间早了许多。
温雁菱和女儿坐在正厅的小圆桌上,母女俩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用饭,见女儿满脸欲言又止,温雁菱问她怎么了。
罗文茵柔柔道:“母亲真的不让人去叫子晞来吃饭吗,我听下人们说,子晞饿了好几顿了。”
父亲也就算了,他自己可做主,可子晞如今还被关着,据说母亲还让人把他绑住。
温雁菱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如今看来,十二岁的小姑娘也还是个孩子呢。
“子晞以前被我宠坏了,如今不让他吃些苦头他会依然认为我只是跟他闹着玩的,但从今往后我必要好好约束他,你做姐姐的也不要为他担责任,他是男孩子,往后若是你嫁到婆家,子晞就是你的后盾,若是他立不起来,怎么为你做后盾,怎么撑起咱们侯府。”
罗文茵蓦地红了眼圈,原来母亲都明白,子晞经常闯祸,每次母亲都会说她是姐姐要护着弟弟才是,这是她第一次听母亲说往后弟弟是她的后盾,要让子晞立起来。
温雁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母亲以前做得不对,文茵能原谅母亲吗,母亲也知道,若是一味溺爱子晞,只会害了他。”
罗文茵立刻摇头,“没有,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您都是因为爱我们,文茵知道的。”
她从来就没有怨过母亲。
温雁菱拍拍她的手,“好了,咱们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特意让人做了你爱吃的,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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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裕下朝后直奔茶肆,今日那里有一场诗会,他连回府换身衣裳都来不及,在马车上就将就换了。
待诗会结束回府时,天色已渐暗,马车上吃了几块点心,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饭食可做好了,老爷我快饿死了。”罗裕踏进房间一边换了身舒适的常服,一边问身边伺候的韩栋。
韩栋躬身道:“刚才丫鬟来说,夫人说往后除了初一十五,都在各自院子里用饭。”
罗裕正伸手让丫鬟系衣带,闻言一顿,“这是何意?”
韩栋板着脸,没忍心打击自家侯爷,委婉道:“就是,现下爷您选一选去哪个院子吃晚膳。”
罗裕沉思了一秒,懂了什么意思,要说吃食,还是夫人的比较合胃口。“那就去夫人院里,姑娘和小公子都在,人多吃饭香。”
“小公子今日被夫人责罚,在自己院子里没吃饭。”韩栋顿了顿,继续又道,“夫人院里已经用过晚膳了。”
罗裕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小公子被夫人责罚,你没听错?”
“属下确定,小公子还被夫人让下人绑起来,不准吃饭。”韩栋想了想,补充道,“是小公子绝食威胁夫人,夫人便说不想吃就不给吃的,还说等小公子愿意去书院了才准给吃的。”
“啧啧啧,夫人是真狠,你家小公子是真惨。”
韩栋:……说得不是你儿子一般。
不过韩栋早已习惯自家侯爷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便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等侯爷穿好衣裳。
荣昌侯年轻时便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俊美男子,更是极其重视自己的外表,此时便是只是晚间,也换了身玉色长衫,衣上用混金丝线绣着花卉植物,头上玉冠束发,发间一丝不落,端得是一个俊逸潇洒。
他脚踏出房门,左右一看,自然问道:“还有哪个院里有吃食?”
韩栋对自家侯爷这厚脸皮早就免疫,回道:“华姨娘一直在等爷。”
罗裕自我感动了一刹,觉得自己在府中还是地位超然的,迈步便往华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华楚楚在接到不用去饭厅用饭时便让丫鬟去打听侯爷去处,今日夫人的种种异样整个府里都知道,没有夫人召唤她们是不能去前院的,便只能细细打听。
得知侯爷未归,而夫人院里已用了晚膳,她便让丫鬟等着,待侯爷回来便告知她院里还未用晚膳。
这拳拳爱意,不就水到渠成递到侯爷面前了吗。
华楚楚守在门口,看见侯爷踏进院里便是眼睛一亮,今日她特意穿了最喜欢桃红衣裳,拂了下鬓边发丝,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朝着侯爷迎了上去。
“侯爷可是饿了,妾身伺候您用晚膳吧。”华楚楚睁着水润的双眸看着罗裕。
在她眼里,侯爷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她能入了侯爷的眼,真是三生有幸。
罗裕实在是饿了,他摆了下手,“不用,你也坐下吃,有韩栋伺候就行了。”
华楚楚的笑僵在脸上,她看了看硬邦邦的韩栋,不明白软软香香的自己有哪里比不上韩栋。
原因无他,主要是韩栋夹菜够快,又了解罗裕的喜好,夹的每样都是他爱吃的。
华楚楚戚戚怨怨的吃了半碗饭,见罗裕放下筷子,便起身从丫鬟手里端过一碗甜汤,笑着道:“这是妾身亲手给侯爷熬的甜汤,侯爷尝尝。哎,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夫人忽然就让在各自院子里吃,倒是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呢。”
罗裕喝了口汤便放下,这汤着实甜得发腻,“那不是正好,我看你们平日里一起用膳也食不下咽,在自己院子里吃,岂不是更自在。”
华楚楚被噎了一下,虽然这是实话,一起用膳还要被夫人立规矩,她是百般不愿的,但不妨碍她说夫人坏话。
咬咬牙,华楚楚又假装无意道:“不知侯爷可听说了,夫人把小公子关了起来,还不给吃东西,这若是把小公子饿坏了可如何是好。”
“晞儿顽劣,如此管教一番正好,也是我平日忙碌疏忽。”罗裕点头对此惩罚颇为赞同,“两日不吃也没什么。”
华楚楚不知侯爷为何今日处处为夫人说话,本是想柔情小意一番,却感觉吞了一肚子气。
“夫人莫不是想引起侯爷注意,才故意如此,用小公子来……”
“是谁给你的胆子编排夫人。”罗裕忽的冷了脸,方才如春风一般的笑意从脸上消失,眼里俱是寒意,“身为妾室,编排主母,该如何处置,韩栋你说。”
韩栋:“发卖出府。”
华楚楚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侯爷,是妾身错了,妾身一时失言,请侯爷责罚。”
罗裕站起来,声音如冰,“念你初犯,禁足三月,若是再犯,打残再发卖。”
华楚楚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妾身明白,妾身知错,不敢再犯。”
待到罗裕走出院子,华楚楚才软倒在地上,满脸泪痕,被丫鬟扶了好几次才坐起来。
她忘了,侯府世代袭爵,最是注重规矩尊卑,侯爷看似随和,但一旦触犯规矩,从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