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是株千年的异变梨花妖,你不过是只小梨花妖,”张子明嗤笑了一声,“莫要真的以为经那几个浑人随口一说,你就成了什么佛家的仙家的宝贝。”
张子明戳着张若无的胸膛,声声嘲讽:“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张若无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手如同铁钳,张子明竟然无法挣脱。
他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觉得这个从根芽起就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变得如此陌生。
“那为何,义父突破元婴期多年,却始终没有寸进?”
“又为何……”
“分明是个元婴期,却如此……”
“咔吧”
“咔吧”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张子明的脸上的肉都因为疼痛皱到了一起。
他的手指,以一种罕见的程度弯曲着,那传来的声音,就是他指骨断裂的声音。
张若无面无表情地掰断了他的指骨,声音比寒铁还要凉上几分。
“身为元婴期,你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你……你竟敢……我将你养大,你却如此……恩将仇报……张若无,你果然是妖物……妖物的心……都是捂不热的……”张子明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指,疼得面容扭曲。
沉重的密室大门在张若无身后缓缓合上。
他俯身看着地上的张子明。
“之后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以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张子明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张若无,只觉得眼前人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他从前时常洋洋自得,饶是张若无这样的身份也会被他牢牢地控制在手心,乖顺地叫他父亲。
他说什么,张若无便信什么。
但此时,一切都变了。
张子明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来。
他这些年的布置,多半不能入眼。
张若无已非池中之物,若被他知晓……
“你……不放血,你就会一直遭受异火的灼烧,你受不住的……”张子明喃喃道,“你需要放血,而我需要你的血,我们不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吗?”
早年他突破元婴失败,早已经伤了根骨。
修为无法寸进就罢了,就连寿元也大大折损,若不是这些年靠着张若无吊着命,他早已经身陨。
可是张若无此时忽然不愿意了。
张子明心中十分慌乱,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哄住张若无,才能让他乖乖做自己的药。
“我不会害你,我没有说错,你身为植物系,却身缠异火,如果不将血放出来,那血就会一直留在你的血脉之中……你将日日经受折磨!”
“不对,算着日子,你在秘境中应该已经发作了一次,不然你不会突然现出原形……”张子明脸色骤变。
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张若无。
“你的修为更加精进了,你……你已经突破金丹了?异火,你身上的异火,也已经解决了?你找到什么方法解决了?!不……不可能!”
张子明状若癫狂。
早年想到在张若无血脉中炼入异火这样的法子,他还觉得太过冒险,可是张若无竟然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每月一次大放血,他还撑到了现在,修为也一直没落下。
张子明有时候既庆幸,又深恨老天的不公,竟然优待张若无至此。
于是他将诸多的不平都加诸在了张若无的身上。
看着他明明是天之骄子,却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的心中便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来。
可此时,分明只是去了一趟秘境,一切都将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张若无并没有要解答他的疑问的打算,转身往外走。
在来之前,他心中其实有很多的疑惑,很多的不解。
可在此刻,都没有了问出来的意义,眼前男人的表现早已表明了一切。
他还在嘴硬,还不愿说。
但是张若无并不着急,从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都在眼前变得明晰。
他的这位义父,坚持不了太久。
少年挺拔的背影逐渐在眼前变小,张子明慌不择言。
“你,你想要什么?你想当掌门吗?我这就公布你的身份,宣布你就是明霄宗的下一任掌门!如何?”
“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吗?只要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儿子,就不会再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了,你就可以融入他们的群体中,不用再当一个异类了!”
“怎么样?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也并不算困难,毕竟十多年了你也撑过来了,不过是一点血,对你来说无伤大雅……”
张若无的脚步没有停顿。
大门在张子明的面前合上,张子明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脱力地趴伏在地上,面容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
大殿里高悬的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构成了一个金色的牢笼。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原定接到各宗弟子就回返的各宗长老却并没有按照原计划返回,依旧滞留在明霄宗内。
他们都想找明霄宗掌门要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可明霄宗掌门却在此刻闭关了,根本不见客。
又有人打起了秘境中斗篷少女的主意。
可是除了刚出来的时候被他们刚好撞上了,之后就没再遇到过了。
在飞舟上时少女也没再露面,回了明霄宗之后更是泥牛入海彻底没了消息。
几人去问,四处都没有那个少女的消息。
就连明霄宗本门的长老都找不到。
一同进入秘境的其他几人倒是很好找。
但是一问起关于那少女的消息,他们都面露茫然。
“什么?不知道啊,不认识啊。”
“她好像叫王三还是李大来着,不记得了。”
问起郁白薇,她更是直白,简单的一句“不熟”就把他们打发了。
又带着他们一路去找了当时做登记的长老,长老翻出册子,上面记载着“白芳芳”三个大字,可是师承何人出自何峰一概没写。
朱泰清这时才恍然大悟:“哦!白芳芳!想起来了!她是叫白芳芳来着。”
朱巍然一脸愁苦:“这……诸位长老,她实在是不怎么合群啊,在秘境里也没怎么跟咱们交谈过,也不知道她什么身份来历啊。”
“当时我记得不是你们俩带着她来登记的吗?”登记的长老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李随风一脸无奈:“你知道的,这两兄弟是出了名的死心眼,那姑娘找上他们说想去雾雨幽林,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还能拒绝吗?就带着一起走了。”
不管怎么问,这四人都是一脸的,你说得对,但是我们和她不熟,真心不熟。
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长老们,毫无收获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直到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他们才陡然意识到,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几人不正是如出一辙吗?
可经过了这一遭,想再找到那四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经过多方打听,也没打听到明霄宗内部有个叫白芳芳的女弟子,只有一个高大健壮的丹师叫白方虎。
几人又找上了丹霞峰。
白方虎正和一女子对坐,面前摆着丹炉。
两人分别起了一炉丹。
女子身着白裳,一手执卷,一手不时地投入丹药,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白方虎则显得有些焦躁,时不时地要掀开丹炉看两眼。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先生,你膝下是否有一女,名唤白芳芳?”
白方虎正是烦躁的时候,猝然被其他人打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走走!没看到在忙吗!”
“白先生,问你一个问题,”那人脸上带着讪笑,继续说道,“你可否认识一个叫白芳芳的弟子?兴许是你的侄女什么的。”
“不认识不认识,要说几遍,别烦我,赶紧走。”
“什么白芳芳,白圆圆,她姓白我就要认识吗?”
几人被白方虎粗暴地撵下了山,碍于他的身份,他们甚至不敢反抗,被迫十分不体面地下了山。
临了还是想不明白,那女子会炼丹,白方虎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直到他们离开了丹霞峰,座屏后才走出来几个人,赫然是他们遍寻不得的筑基期四人组。
郁白薇道:“你们做出来的事,真是荒唐。”
朱家兄弟笑得讪讪。
白方虎冷哼一声:“不好好在修炼上面花心思,心思全到了这些歪门邪道上面,怎么不跟人家张若无学学?人家这次回来又要突破了吧,你看看你们俩!”
朱泰清苦着脸:“这哪能跟他比啊……”
几人看着一旁支着下巴静观炉火的林芝,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觉得惊讶。
在秘境中长相平平的小师妹,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美貌逼人叫人不敢直视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这次的事情因我们而起,后面的麻烦我们都会想办法一一解决……这些人,在宗门里也呆不了多久了,你尽可以放心。”
林芝回头,“啊,我正要和你们说,我到底不是明霄宗的人,长久地住在这里也不合适,现在还惹了麻烦,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下山吧。”
“你要走了?”几人异口同声道。
“是啊,一直住在这,也不太合适。”林芝笑了笑。
白方虎道:“丹霞峰上客舍很多,常年也没人住,你现在的住处要是住腻了,也可以随时换到另外的地方去……现在下山,倒也不必吧。”
郁白薇抱剑立在一旁,良久淡淡道:“现在几大宗门的人都在找她,未免日后麻烦无穷,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好。”
“我在山下有一处宅子,是当时家族中置办的,许多年了还未曾去住过,勉强还算是宽敞,你可以去看看,若是满意的话尽可以住下。”
朱家兄弟也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们家也有宅子,也很宽敞,住我们家的吧!”
李随风:“这……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家也……”
几人又因为林芝去住谁家的宅子吵了起来,林芝打断了他们的争吵,温声道:“不用了,我可能在山下也住不久,我还想四处去看看。”
朱泰清弱弱地说道:“那在我们家暂住也行……”
被郁白薇白了一眼。
“等我找到合适的住处,再邀请你们来做客。”
“那你……那你还需要保镖吗?”朱泰清扭扭捏捏地问道,“炼丹师都很脆弱的,要是碰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还是靠武力解决比较好!”
武力吗?
林芝回忆了一下。
记忆中都是原主拿着剑暴力地把人打趴在地上的画面。
之前失去了修为,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如今修为回来了,那些熟悉的招式自发地出现在脑海里。
“明霄宗治下,应当是没什么歹徒的。”林芝笑得和善。
就算有歹徒,也应该问问她手上的几百瓶毒丹,和她手中的剑……
啊对,她的剑。
还在阎鸣手上。
林芝眸光微冷,有的东西是该及时去取回了。
……
洞幽剑派这一次可算是跌了大跟头了。
进入雾雨幽林中的弟子折损过半不说,出来的人大多折腾得灰头土脸,资源没拿到多少,修为反倒是折损了不少。
带队长老在复盘他们此次进入秘境中的表现。
“我洞幽剑派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丢脸的时刻!”
“你们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刚进去就跌了这么大的跟头,大观镜中照出你们的惨样,那些其他门派的老头问我的时候,我都没眼看!”
“还有你,阎鸣,为何无故脱离队伍?”
阎鸣没有抬眼,冷声道:“中了致幻的毒。”
“中了致幻毒?呵,天大的笑话,你阎鸣什么人物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还能中毒?”
“就算你是真的中毒了,你就没有办法找回来吗?”
长老的眼中带着冷意,“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把大家的死活放在心上。”
阎鸣霍然起身,“进入秘境,生死不论。他们的生死,要我来负责吗?”
“你!”
阎鸣冷冷地看着坐在一旁等着看笑话的众人,大步走了出去。
见他桀骜不驯的态度众人更加不满。
“长老,你看他!就是他这样的态度,才导致我们这个队伍分崩离析,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长老却面色一变,改骂他们:“他是有问题,你们就没有问题了吗?”
有人小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刚刚突破了结丹期吗,连在秘境中擅自离队这样的问题都可以一笔带过了。”
“他是离队了,你们又去找过他了吗?他独自一人尚且能突破结丹期,再看看你们呢?”
众人俱是默不作声,有人说道:“他的境界一看就很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呢?”
“他现在是筑基期第一人,等到了结丹期,可就不一定了。”
包括长老在内,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明霄宗的那个少年。
他有一双极冷的眸子,和极其恐怖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