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曾丢过这样的人,气的眼睛通红,道:“齐三,还愣着干嘛,把这个欺主的东西给我绑了!”
齐三左右为难,一边是主子嫡亲的表妹,一边是自己半个兄弟,帮谁都不行。
他看着那可怜柔弱的蕊姬,心下不忍,劝道:“夜深了,咱们回吧。”
赵凝见齐三都不肯帮她,气得神智发昏,另一只手挥向小哑巴的脸。
小哑巴伸手一挡,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赵凝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撞到身后桌子上,桌子上的酒杯“砰”一声滚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她挥着鞭子还要动手,小哑巴冷冷睨了她一眼。
赵凝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举着鞭子的手竟迟迟落不下来。只觉得眼前的小哑巴,眼神居然比她常年打仗的爹爹还要凌厉,骇人的很。
小哑巴这时解下身上披风,上前盖在蕊姬身上,将她外泄的春光遮得严严实实。
蕊姬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她会帮自己,想起上次算计她未遂的事儿又羞又愧,一低头,眼泪掉了下来。
小哑巴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大家被她不怒自威的眼神震慑到,看热闹的心立刻淡了,连忙各自散开了。
这时,外面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一位个子拔尖一身天青色衣衫,风流倜傥的俊美男子进来。
他一见小哑巴,快步上前,未语三分笑意。他大抵是才在别处饮了酒,桃花眼里噙着水光似的,波光潋滟,“方才我听到这儿有人闹事,便过来瞧瞧,真是巧,在这儿都能碰见你。这几日送你的糖可喜欢?”
小哑巴又恢复素日模样,笑得乖巧可人,冲谢毓点点头。
谢毓看了一眼蕊姬,只见她脸上泪迹未干,发髻松散,哪里还有平日精致美艳的模样。他又看了一眼一脸戾气的赵凝,猜了个大概。
蕊姬冲他福了一福,由着婢女扶着上楼去了。
“是阿凝啊,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们自幼相识,两家又是世交,知道她自幼被家中大人宠坏了,向来任性妄为,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胡闹。只是,出于立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赵凝轻哼,“听说,这里藏着一个专门勾引阿楚哥哥的妖精,我特地来瞧瞧长什么模样?”
谢毓眼神在小哑巴身上打了个转,轻笑,“妖精啊……”
他心想,你表哥身边可不是藏着一只妖精吗?还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妖精。
赵凝见他看向小哑巴的眼神暧昧之极,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谢毓看看一身男装,腰杆挺得比他还要笔直的小哑巴,知道赵凝误会了,道:“怎么,没见过你谢哥哥对姑娘家献殷勤?”
赵凝一听,眼里冒起了火,眯着看着小哑巴,冷声道:“你是个女的?”
谢毓觉得她问的好笑,道;“她长得这么好看,当然是女孩子啊。”
赵凝看着神色如常的小哑巴,眼神比方才看见蕊姬时还要愤怒十倍百倍。
这个哑巴书童居然是个女的!
她虽不喜欢小表哥身边无端多了一个生的太过扎眼的小哑巴,可从没将她当女子看待。
诚然她生的十分好看,可她又不说话,穿的跟齐三一模一样,人静得有时候跟个影子似的,大部分见着的时候面无表情,哪里分辨的出是男是女。
且在她眼里,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要么该向妍姐姐那般,温柔似水,体贴周到;要么该如她这般,活泼开朗,风风火火。可她浑然忘记了,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体格风骚也各不相同,谁也不会与谁相同。
更何况,如小哑巴这般,美的雌雄难辨,周身气度比着齐云楚也不差什么的女子,屈指可数,古往今来也不多见,她不识得,自然也正常。
赵凝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又想到她日日黏在表哥身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怕是从前妍姐姐在的时候,也不曾这样亲密。
她本就年纪小,自幼被家中父兄宠着长大,半点城府也无,刚才被她大庭广众之下下了颜面,气的浑身发颤,可打又打不过,眼泪在眼圈打转,恨恨瞪了小哑巴一眼跑了出去。
齐三生怕赵凝出了什么事,看了一眼小哑巴,又见谢毓在,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赶紧追了出去。
小哑巴莫名其妙看着谢毓:这姑娘怎么回事?打人的是她,骂人的也是她,怎么到最后,哭得最要紧得也是她。
谢毓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蕊姬这时遣了贴身婢女请小哑巴同谢毓进去饮酒。
小哑巴本不想去,可眼下左右只有她一人,也没旁的去处,只得跟谢毓一块儿进去。
蕊姬已经重新上了妆换了衣裳,略厚的妆容将脸上的伤痕遮得严实,唯有一对眼睛还有些红,瞧着我见犹怜。
她邀了二人坐下,又斟了酒,举起酒杯看向小哑巴,道:“感激的话,蕊姬就不多说了,若是您不嫌弃,饮了这杯酒,也算蕊姬从前有眼无珠,给您赔罪。”
她说完,先饮三杯。
小哑巴也不扭捏,执杯一饮而尽。
其实她觉得蕊姬不必如此,她之所以出手,不过是觉得,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何苦为了一男人相互为难。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小哑巴觉得屋子里香气浓郁,有些头晕想要出去透透气,起身向蕊姬告辞。
蕊姬亲自将他二人送了出去。临行前,蕊姬突然叫住她。
小哑巴回头看她,只见她一袭红妆站在数十盏红彤彤的灯笼之下,整个人脆弱的好像要融入那火光之中。
“我有两句话想单独与姑娘说说,”蕊姬冲她笑了笑,拿出帕子压了压眼睛,哽咽,“莫要见笑,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谢毓识趣的走到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摊位赏灯。
蕊姬这才道:“我有两句话想要提醒您,世子为人冷情,且心有所属,我劝姑娘莫要过于投入到里头去,免得将来伤了心。”
小哑巴觉得很奇怪,既然她知道,那之前又是为何。
蕊姬自嘲,笑得凄凉,“我自幼长在青楼,本就是这世间飘零之人。像我们这样的人即便是真心爱慕一个男子,心中也总有所图,既然有所图,又哪里敢奢求旁人能予我们真心。我爱慕世子,虽也是真心真心,可我也想给自己找个依靠,为奴为婢也甘愿,况且以世子的品性,只要肯要我,便不亏待了我。可我知道,姑娘您不同。”
至于不同在哪里,蕊姬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小哑巴虽落魄,口不能言,可全身气度摆在那儿,骗不了人。
小哑巴瞧了蕊姬一眼,知道她话出自真心。
蕊姬说完向她行了一礼,用帕子擦干净眼里的泪,又摆上一个花魁得体的笑容朝着屋里热闹之处去了。
小哑巴在风月楼的门口站了片刻,心想:若是将来与我好的人,心里待我三心二意,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话说回来,齐云楚心有所属?
是谁?
……
赵凝一路跑回了别院,齐云楚同言溯还没睡,正在书房内下棋。
他二人见着哭的涕泪磅礴的赵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皆吓了一跳。
赵凝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那小哑巴是个女子?”
齐云楚楞了一下,点点头。他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只见着只有齐三一个,正要问小哑巴去哪儿了,谁知赵凝“哇”一声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看向言溯,只见他显然也是知道的。
现在天下她最喜欢的表哥,跟天底下她最敬重的先生,变着法儿的为了一个小哑巴骗她。
而她这几日白白给小哑巴看了一场笑话。不只是小哑巴,就连蕊姬谢毓刚才必定也是在心里笑死了她。
过了今晚,她赵凝很快就沦为整个云都城的笑柄,拈酸吃醋都吃到青楼去了,等她回到邺城,她爹必定拿鞭子抽死她,然后将她关进祠堂里,任她娘亲哥哥如何求情都没用。
若是表哥心里有她,她便是被爹爹打死也认,可她的表哥半点没有上前哄自己的意思,心里眼里还惦记着他美貌的小书童。
只见他面色阴沉的厉害,看向齐三,“她人去哪了?”
她是谁,不言而喻。
齐三忙道:“跟谢公子在一起呢,属下担心表小姐出事,所以才先回来了,你放心,谢公子会看好的。”
言溯扶额,这个傻孩子,就是跟谢毓在一块,他才不放心呢。
果然,齐三话音刚落,齐云楚咬牙道:“好,好的很,本世子的书童,出去一趟就成了旁人的尾巴,简直是不知所谓!”
赵凝委屈的眼泪瞬间跟绝了堤一样哗啦啦往外流,捂着脸哭着跑。
赵凝走后,言溯叹息,“她好歹是你嫡亲的表妹,年纪小,你哄哄她,这事儿就过去了,你这一出借题发挥又是何必?”
齐云楚已经完全没了下棋的心思,低垂眼睫把玩着手里打磨的圆润光滑的棋子,道:“哄的了一时,哄不了一世。正因为她是我嫡亲的表妹,我才好让她知道,我从前不喜欢她,往后也不会喜欢她。一个男人若是不喜欢一个女子的时候,心肠便如我这般硬。”
言溯没有言语,良久,才道:“夜深了,早点休息。”
他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齐云楚一人坐在榻上看着屋外亮如白昼的夜。
今晚是中秋,整个云都城都在庆祝,想必城中一眼望去,早已成了一片灯海。
他已经许多年不过中秋节,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觉得莫名的孤单。
哼!最可恨的是那个小哑巴,一转眼的功夫,就跟旁人快活去了!
……
云都城内,小哑巴跟着谢毓游了一晚上的花灯。
谢毓真是一个好的同伴,一路上温声细语的向她介绍着各种各样的花灯的出处,哪怕小哑巴回应他的不过是淡淡的笑意,他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比起齐云楚来,他的脾气简直是好极了。可不知为何,小哑巴玩儿的有些心不在焉,想要早点回去。
不过谢毓实在太热忱,她也不好拂了对方的一片好意。
直到一个时辰以后,她实在觉得累了,才表示想要回去。
谢毓大抵是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也不拆穿,只是道:“我送你回去。”
小哑巴抿唇,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谢毓故作惆怅,“哎呀,看在我陪了你一晚上的份上,你总得给我一个为美人鞍前马后的机会。”
小哑巴被他逗笑了,点点头。她本就害怕夜里赶路,再加上今日听了十一的话,有谢毓在,要比她一人安全许多。
等到小哑巴与谢毓一起回到别院的时候,已接近子时。
谢毓临走前,从怀里摸出几颗糖果递给她。
小哑巴瞥了一眼他养尊处优的手上搁着的几块糖果。她心中实在好奇,为何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吃糖果。
谢毓似是从她眼里看出疑惑,径直剥了一颗糖递到她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吃颗糖会开心一些。”
谢毓此人真的让人无法拒绝。毕竟,有谁会拒绝一个生的好看,脾气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朋友。
小哑巴张嘴将那颗糖果衔了进去。霎时,一股子奶香味席卷了整个口腔,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谢毓见她微微眯起眼睛,将手中的金鱼花灯递给她,轻笑,“是不是好些了?这个送你,那我先回去了,若是阿楚为难你,你叫人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小哑巴明知他说笑,还是一脸郑重的点头。这个男人,粗中有细,也并不向表面纨绔风流,实在是讨人喜欢。
她冲他摆摆手,转身进了府。
谢毓看着小哑巴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的时候,从怀里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直到甜味在口腔蔓延,他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孤月,自言自语,“果然让人心情愉悦呢。”
今夜虽是中秋,别院内一个红灯笼也没见着,只有昏黄的宫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好在今晚月光亮白如银,再加上有巡逻的府卫经过,倒也没觉得阴森恐怖。
待小哑巴一路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屋里的灯全部都熄灭了,只剩下院子里孤零零的几盏灯陪着被亮白如银的月光照亮的花草树木。
她瞥了一眼齐云楚的屋子,这个时辰,他恐怕已经在做梦了。
但愿是个噩梦。
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真好。
她坐在门口阶梯上将脚上靴子脱了小心轻放摆在外,然后才提着金鱼灯蹑手蹑脚的上前开了房门。
谁知她才掩上门,突然有一道影子闪过来,将她用力抵在门上,隐隐压抑着怒气在她耳边喷洒着热气儿:“难为你还知道回来!”
第24章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1.小哑巴觉得莫要在旁人背后议论旁人是非的这句话十分在理。
她刚想着齐云楚夜里做噩梦。他就成了她的噩梦。
她借着金鱼灯昏黄的灯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生气的模样就像是妻子一夜未归与人厮混,等着捉奸的丈夫一样。
啊呸,这是什么破比喻!
齐云楚似还在等她回答,点漆似的眼睛里映进小哑巴露出暧昧笑容的脸。
她伸手环住他结实的腰,然后一笔一画的在他背后写字:“你吃醋了?”
齐云楚只觉得背后酥酥麻麻,心里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一把推开她,“少自作多情!”
小哑巴也不在意,径直上前将桌上的灯点亮,然后将那盏花灯归置好,这才坐前默不作声的喝茶,想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谁知齐云楚站在那里看着她,根本就不说话,就是眼神冷的吓人。
两人也不知傻战了多久,小哑巴实在是受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
她见齐云楚不走,起身开始脱衣裳。
将自己站成了一尊石像的齐云楚这才开了口,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这话问的,脱衣裳自然是要睡觉,不然还能做什么。
她瞥了一眼床,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来,眼见着脱了外衣,只剩下里面的深衣,齐云楚的脸色都变了。
小哑巴这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犹自震惊的齐云楚,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当着他的面,手臂绕过腰间,开始解深衣的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