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沁芝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道:“娘娘,嫔妾在宫外之时,曾救下一位民间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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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便是草民的方子,请您过目。”那神医书写完毕,双手将药方恭敬递上,余光不自觉的撞上了池萤探究的目光,他稍敛了敛神色,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依旧是一副淡然神色。
元辰却摆摆手并未接过,眉目间颇有些急躁,“朕又看不懂药方,拿去让太医院去参详便是,若是无碍便赶紧做好呈上来。”
“是,”神医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宫人,便继续嘱咐道,“这不足之症最是需要日常调理,陛下平日里切莫忧心急躁,更是需要多静养才是。”
元辰的面色一滞,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点点头道,“若是按你这方子吃,朕的病症要多久才能大好?”
神医回道:“每日两粒丸药,三日便会见效,约莫一月便可出去八成病症,但切不能就此断药,要持之以恒,半年以上方可拔除病根。”
“好,那你便在宫中住下,待朕病愈,自会重重有赏。”元辰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似乎还算满意。
池萤暗暗哂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耍心眼儿,这哪儿是想赏赐,分明是要把人家留在宫里当人质啊。
“草民多谢陛下。”那神医却似毫无察觉,连连叩拜谢恩。
那药方经太医院的手转了一圈儿,虽说大家对这位半途杀进来的赤脚医生颇有微词,但这些日子他们对陛下的头风症也是有些束手无策,这药方虽另辟蹊径,也确实看不出什么大毛病来,陛下一心想试试他们也拦不住啊,最终还是由院判拍板通过了。
而这所谓神医倒也确实有些本事,元辰按照他的方子吃了三日,便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平日里的头晕目眩明显减缓,甚至记忆都觉得清明不少,故而对这位民间圣手信任陡增。
池萤这些日子也落得个清净,终于被元辰放手允许她回到自己的寝宫居住。
主要还是那位神医特意交代了,在服药期间切不可行夫妻之事,不然药效会大大减少不说,之前的成效也可能前功尽弃。元辰最是惜命,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恳切地同她告白一番之后,还是大手一挥让她搬走了。
大半个月过去,元辰日日按照那神医的方子服药,之前的种种不适症状几乎都已消弭殆尽,再也没有因身体不适而缺席早朝,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进行着。
然而变故突生,在某个夜晚,池萤突然被宫人从睡梦中唤醒。
“娘娘,您快去看看吧,陛下……陛下他突然风邪入体了。”
她一边急匆匆换着衣衫,一脸的难以置信道:“陛下之前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吗,怎么会突然中风?”
内侍垂头回道:“奴也不知,现下太医正在为陛下会诊,正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池萤点点头,迅速穿戴好便步履匆匆赶向元辰的寝殿,继续问道:“那位卢大夫呢?可有召他来为陛下诊脉?”
卢大夫正是那位之前被黎沁芝所救的民间神医。
那宫人也被她问的一愣,摇摇头道:“……..奴不知。”
池萤吩咐道:“快去召他来看看,陛下究竟为何会突然风邪入体。”
此时已经是丑时,平日里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刻,然而元辰的寝宫却依旧灯火通明,宫人们在回廊中来往匆行,殿内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前来问诊的太医,他们见着池萤忙上前行礼。
“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池萤立刻摆手道:“此时不用多礼,陛下如今可安好?”
太医院判长长垂下的银须抖了抖,忙哆哆嗦嗦地再度跪下,“娘娘恕罪,陛下的风邪之症来得突然,老臣只能为陛下暂时稳住病症,却也不知具体缘由,故而确实也不好下方子啊。”
池萤皱了皱眉,并未同他继续多言,转头问道:“卢神医呢,还没请来么?”
“来了来了,卢神医来了!”殿门口的宫人忙通报道。
“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卢大夫形色有些匆忙,但依旧步履稳健地同池萤见礼。
池萤点点头,立刻将他带至元辰的塌边,“莫要多礼,快去给陛下诊脉。”
卢大夫拱手应是,抬手在元辰的手腕处摸着脉象,半晌后却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皱眉问向池萤:“娘娘恕草民冒犯,不知娘娘今日,可曾同陛下行房啊?”
第71章 皇上的白月光21 嫔妾自然也要回报您……
寝殿内众人闻言面色皆大变,太医院判更是吹胡子瞪眼地叱责道:“卢大夫,本官还敬你是同行,但你如何能对皇后娘娘如何无礼?”
卢大夫却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是大夫你也知道,病人切忌讳疾忌医,草民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只是想要了解一下陛下的真实情况罢了,还望娘娘如实相告。”
“卢神医说的是,不过本宫今日确实并未同陛下……行房,”池萤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转头问向元辰的贴身内侍,“不知陛下今日可有召后妃侍寝啊?”
方总管面色微变,声音不自觉有些发颤,“回娘娘,陛下并未翻后宫的牌子,但今日傍晚……芝贵妃曾来过。”
池萤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垂眸道:“你可记得芝贵妃来了多久?”
“约有……半个时辰有余。”方总管将头埋得更低,芝贵妃是个孕妇,平日里又最是守礼,他哪儿知道陛下竟如狼似虎倒这种程度啊。
“简直是胡闹!”池萤狠拍了拍桌面。
方总管战战兢兢问道:“娘娘,可需唤贵妃娘娘前来..……”
池萤摇了摇头,抚着太阳穴闭目轻揉了揉,“找她来做什么,她还怀着龙嗣,半夜唤起来回奔波说不准还要动了胎气,让她好好歇着吧,明日再议。”
她抚着胸口缓了缓气息,这才转头问道,“卢神医,事已至此,不知您可有医治的法子?”
“自然是有的,但..……”卢大夫稍顿了顿,小心斟酌着语句,“陛下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草民也没有十足的把我能让陛下恢复如初。”
池萤皱眉看向躺在床榻的元辰,他虽睁着双眼,但口目已有些歪斜,见着池萤似是有些激动,咿咿呀呀地发出些不完整的音节,甚至都没法说出句整话来。
她暗暗咋舌,元辰虽说阴狠了些,但本来看上去还算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中风之后竟成了这副痴傻模样,朋友们,健康真的很可贵啊。
池萤先转头问向围在床边的太医,“不知诸位太医可有法子医治?”
以院判为首的众位太医皆有些尴尬,说来陛下这风邪之症也是自己作出来的,况且之前的药方也不是他们开的,这事儿摆明了就是要有个人去背锅,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想去担这个风险。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应下这个差事。
池萤叹气摇了摇头,“卢神医,那便还是您来吧。”
卢大夫拱了拱手,“谢娘娘信任,草民需要为陛下施针,但这针法乃是家学所传,只传子嗣不传外人,还请各位太医大人回避一二。”
太医们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这位民间游医究竟能用什么法子为陛下医治风邪,没想到他竟这般小家子气,连施针都要避着人,谁还稀罕他那点儿民间针法不成?
众位太医甩了甩袖子,满不情愿地扭头离去,但也没忘了在走之前阴阳怪气几句。
“卢大夫医术高超,我等自愧弗如啊。”
“卢大夫的家学针法,我等岂敢觊觎。”
“还望卢大夫能让陛下早日痊愈才是。”
“是啊,我们都等着向卢大夫请教一二呢。”
众位太医退出了内殿,池萤屋内顿觉空荡了不少,连空气都似乎清新了几分。
接着卢大夫从药箱中拿出一套银针,那银针粗细大各不相同,只见他十分熟练地取出银针,在元辰头顶及脖颈上的各个穴位细细密密地扎上,随即在各个银针上轻轻拈搓,手法利落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半晌过后,元辰的半边脸似是比起初放松了不少,他的嘴动了动,有些吃力的发出两个音节:“皇……皇后。”
“陛下,您终于能说话了!”池萤喜不自胜,“卢神医当真是神医啊!”
“皇后,”元辰说上两个字便要歇上一歇,“还是,你……对朕……好。”
池萤暗暗嗤笑,那可不,等着吧,我对你的好还在后头呢。
她反手握住了元辰尚有些僵硬的手,安抚道:“陛下莫要这样说,您好好养病,很快便能好起来的。”
“好,”元辰顶着满头的银针,周身尚有些僵硬,只能梗着脖子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神医,“卢大夫,朕,多久……能好?”
“这..……”卢大夫面色微滞,沉吟半晌后,小心翼翼回道,“若是草民每日为陛下施针,半月后应当能下床走动。”
但能走动,并不代表就能像往常一样行动自如,被人扶着拄着拐走上两步,也能叫走动不是?
元辰却并未想到这一层,只当自己半月后便能恢复如初,终于松了一口气般,歪着嘴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好,卢大夫,赏。”
池萤笑了笑,道:“陛下莫要忧心,卢大夫医术高超,定能让您尽快痊愈的,这半个月您只管安心休养便是。”
元辰神情缓和了不少,思路似乎也终于理清,略侧了侧头向一旁的内侍道:“宣,右相,左相,御史……大夫。”
“是。”方总管立刻会意,陛下这半月不得上朝,应当是要交代朝中事宜的。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左右两相自然早早就侯在宫门口,随时等着觐见,故而一炷香过后,二人便及时出现在了殿中,而御史大夫倒是有些姗姗来迟,毕竟凭他的官职,一般也不会有这种半夜被召见的机会,他也有些讶异,陛下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想到他。
“臣参加陛下。”三人齐齐向元辰行礼。
元辰闭眼缓了口气,慢吞吞地交代起了自己的安排,“朕……半月、不得、上朝,故,右相与、左相,协理朝政,御史……大夫、特升、一品,暂行、监察、之职。”
两位丞相理政,再加上个一向没有势力扶持的御史大夫,三人形成掎角之势,倒也不怕他们暗地里勾结起来把持朝政,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元辰对于自己的政权依然保有着十分理智的掌控。
三人立刻领旨谢恩,二位丞相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但御史大夫却暗暗窃喜,这简直是天大的馅饼儿砸到了自己头上,居然能被特升为一品,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好歹说明了陛下对自己的重用,自己若是好好表现,不愁日后入主中堂啊。
而池萤则是适时握住了元辰的手腕,垂眸看向他略有些疲乏的双眼,暗暗使了使力,笑道:“陛下圣明。”
元辰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随即又继续道:“另,特命、皇后、伴朝,监理、朝政。”
两位丞相闻言皆有些怔忡,刚想出言劝陛下三思,但细想了想,之前陛下称病罢朝的时候,好像也是皇后娘娘独自伴朝,这位皇后倒也确实十分识大体,从未在朝堂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既然陛下坚持,总不好在他病重的时候再出言阻拦,免得让陛下郁结于心加重病症,倒还成了自己的过错。
二人默了默,终究还是拱手谢恩,“陛下圣明。”
而御史大夫本就对这位曾为自己说好话的皇后娘娘颇有好感,此番更是没有理由出言阻拦,喜气洋洋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送走了三位辅政大臣,池萤又给元辰下了点秘药让他昏睡过去,她躺在外间的矮榻上阖目假寐,这才终于宽下心来。
那位崔尚书偶然寻得的民间神医卢大夫,自然是他们事先便安排好的,黎沁芝对这位卢大夫可不止是救命之恩,原本二人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黎沁芝突然被封为后,让二人还没热乎起来的感情就此戛然而止。
此番她称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对方倒也十分仗义,连给皇上下药都不怕,当即便答应进宫作为她的助力。
而他之前所开的药方只是有些偏门的安神方子而已,不足之症更是无稽之谈,而元辰觉得自己有所好转,无外乎是因为那段时间池萤没有给他下药,外加没有用念力而已让他听话而已。
而所谓的同房致使的风邪之症,则是黎沁芝用那位卢大夫事先准备好的药粉,下在了给元辰的汤羹中,那药粉一能催情,二便能催生卒风之症。卢大夫每日为元辰施针,其实并非是为他治病,反而是为了让他的症状持续下去。
之所以让黎沁芝来当这个病引,一来是她自告奋勇,二来池萤也不愿这事另生枝节,毕竟若是个不起眼的后妃爬了龙床让陛下中风,那估计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可黎沁芝不同,她怀有皇嗣,便是有千般罪过也得让皇嗣先生下来再说,封建社会的是非观就是这么有弹性,谁让人家的娃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呢。
加上池萤之前反反复复的在朝堂上出现,群臣温水煮青蛙一般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便是现在元辰提出让她伴朝,也不会受到强烈的反对,毕竟对他们而言,这种伴朝只是暂时的权宜之策。
总之,元辰这病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池萤也是要继续在朝堂上刷存在感的。
第二日的早朝上,伴随着内侍宣告元辰的旨意,大齐的朝政暂时进入了二相理政,御史台加上皇后监察的新阶段。
虽说这段时间的早朝没有元辰坐镇,但丞相府平日里本就帮着元辰处理政务,如今倒还算得心应手,御史大夫也只是监管二位丞相的行为是否出格,并不直接插手朝政,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当然,二相偶尔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过往遇到这种情况,二人都会寻找陛下裁定,但此时的朝堂之上高坐的仅有皇后一人,二人下意识向龙椅所在的方向躬身准备请求圣裁时,便陷入了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