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江幼
时间:2021-05-27 09:30:05

  “满满?有什么含义?”柯珍有一副好烟嗓,光听声就能让人生出好感。
  唐晚低了低头,轻声解释:“我爸给我取的小名,他希望我能圆满快乐地长大。”
  “那你父亲应该很爱你。”柯珍抱着胳膊,静静开口。
  唐晚笑容滞了片刻,声音淡了下来:“他去世后再也没人叫过我满满。这个名字我自己都快忘了。”
  柯珍怔了半秒,脸上浮出一丝歉意,“我说话不知深浅,若有冒犯,抱歉。”
  “是我主动提的,跟你没关系。”唐晚笑了笑,表示没事。
  沉默一阵,唐晚主动问柯珍:“你到哪儿下?”
  “重庆。几个朋友开了场演唱会,我去做嘉宾。你是重庆人?”柯珍简单提了两句,又将皮球踢给唐晚。
  “重庆周县人。”
  “想看演唱会吗?我给你留票。”唐晚话音刚落,柯珍便问。
  唐晚晃了晃神,肉眼可见的惊喜:“真的?我可以带朋友一起吗?”
  “你确定好人数了给我发消息,到时候我让工作人员拿给你。”
  说着,柯珍从卡其色的大衣里翻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给唐晚,“留个联系方式,方便找你。”
  唐晚忙不迭地打开微信加柯珍为好友。
  两秒钟的功夫,唐晚的微信联系人里多了一个人。
  柯珍的头像很简单,一张纯黑照片,很像注销账号。
  朋友圈也没几条,发的全是跟音乐相关的东西。
  翻到底,一条只写了文字的朋友圈引起唐晚的注意。
  ——【丁嘉遇,你要死吗?】
  ——【祝政,我迟早有一天弄死你。】
  视觉冲击太强,唐晚手指停在文字上半天没移动。
  说不清是柯珍的怨还是恨,又或者,都不是。
  柯珍刚存好唐晚的备注——满满。存完才发现唐晚一直盯着她的那条朋友圈。
  “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怕的?”柯珍摁灭手机,面不改色问。
  被人抓了现行,唐晚多多少少有点尴尬。摇了摇脑袋,唐晚尴尬否认:“没有。这可能是你情绪波动的时候发的,你并没有去做……”
  “要不是犯法,我挺想的。”柯珍轻描淡写打断唐晚的话。
  “我跟祝政这辈子,只有他死我活,或者他活我死。”说着,柯珍眼神凉了下来,声音也哑了几分。
  唐晚听了几句关洁跟祝政的关系,具体如何她也不清楚。
  他们这圈子要是疯起来,她只有当炮灰的命。哪儿能轮到她说话呢。
  想到这,唐晚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没再接话。
  很久之后唐晚才知道,柯珍这一生都过得很痛苦。支撑她活下去的,不过是那些腐朽发臭的恨意。
  这也是唐晚后来为什么发了疯地爱她、纪念她的原因。
  —
  列车行驶了十二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
  出了高铁站,唐晚跟柯珍分道扬镳。离开前,柯珍立在几米外的站台神色复杂地看着唐晚,似乎还有什么事没交代。
  昏黄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时不时有人路过,脚步声、说话声断断续续穿插其中。
  站了几分钟,唐晚单手握着拉杆箱,主动出声打破沉默:“你还有话跟我说吗?”
  柯珍几度欲言又止,到最后只轻轻垂了垂眼皮,无关痛痒说了句:“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唐晚肯定,她想说的绝对不是这句话。
  不过她也没有立场再去问她,想了想,唐晚笑着祝福:“你也是。”
  柯珍小弧度地扯了扯嘴角,背对着唐晚挥手告别。随后一手拎着牛仔挎包,一手提着吉他离开原地。
  背影给人一种单枪匹马的决绝感,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
  等柯珍人不见了,唐晚才打车去江然那。
  路上,到处都是火锅广告。随处可见的“重庆”字样,连司机都是重庆本地人,一开口便操着一口流利的川/普。
  从满是京牌的城市回到满是渝A的城市不过短短十二个时间,短到唐晚还没转换过来。
  以至于司机问她是不是来旅游的,唐晚下意识用普通话回了句“我是重庆人”。
  司机一下转回重庆话:“都是重庆人说啥子普通话嘛。我还以为你是来重庆旅游嘞。”
  唐晚:“……”
  “妹妹在外地读书蛮?啷个今天才放假?重庆嘞些大学生早放了。”
  “前两天没抢到车票。”唐晚舔了舔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用重庆话回。
  唐晚坐出租车最怕的就是司机拉着闲聊,不光聊得尴尬,话题选得也尴尬。
  就像现在,司机问着问着就到了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妹妹在学校交男朋友没?嘞个乖的姑娘,应该不少人追噻。”
  社死不过如此。
  索性,傅津南的电话及时打断这次谈话。
  唐晚暗自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那头嘈杂一片,听不清谁是谁。
  隐隐约约间,唐晚好像听到了一道女声,听得不仔细,打算再听时,那端只剩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傅津南清淡的嗓音传了过来:“到了?”
  唐晚握了握手机,歪头望向窗外,“快了。”
  “刚坐上出租,现在往我朋友那里赶。”
  “没回家?”傅津南听了,随口一问。
  唐晚抿了下嘴巴,声音低了两个度:“我早上跟你说了啊。我到重庆先去朋友那待一晚上,然后第二天跟她一起回周县呀。你忘了吗?”
  走廊尽头,傅津南虚靠在墙壁,摩挲了几下打火机盖,笑回:“抱歉,真忘了。”
  唐晚砸吧一下嘴,颇有两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明明早上还应得好好的,晚上怎么就说不记得了呢。”
  “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您要我怎么道歉?”
  傅津南今晚喝了点酒,酒意上头那刻,说出的话也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难不成我现在就买张飞机票,飞过来跟您当面儿认错?”
  唐晚怕了他了。急忙捂住手机,小声嘀咕:“谁要你过来呀,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呀?”
  “再说了,你要是过来……我可伺候不起你。”
  傅津南捏了把眉骨,吊儿郎当回:“哪儿能劳驾您伺候。我没记住你的话,可不得是我伺候您?”
 
 
第21章 你护不住她,就别招惹【……
  傅津南的话张嘴就来,半点都不考虑唐晚是否能承受。
  那句话惊了唐晚好几秒。蠕动着嘴唇,唐晚半开玩笑回:“你要是现在过来,我就去接你。”
  那端滞了滞,爆出两声轻笑,“那你等着,我这就过来。”
  好没道理的回复。
  轰的一下,唐晚脑袋跟炸了花似的,丁点思考能力都没了。
  唐晚手脚无力地靠在出租车,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你别开玩笑了,我要当真的。”
  “妹妹,前头就到了。车费五十六块,你是现金付还是微信?”前排司机突然出声打破窘迫的状况。
  唐晚放下手机,从兜里手忙脚乱翻出一张人民币递给司机,又打开车门去取行李箱。
  等司机找完零钱,车开走了。唐晚才重新掏出手机给江然打电话。
  才发现,跟傅津南的通话还未结束。
  唐晚愣了愣神,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你怎么没挂呀?”
  “这不是得等您批准了才挂?”电话里傅津南依旧没个正行。什么话到他嘴边一溜就成了不清不楚的调侃。
  唐晚说不过他。
  下了车冷得直哆嗦。江然两分钟前给她发消息让她再等等。
  唐晚一人一行李箱站在红绿灯路口正对着对面那块标志性建筑——人/民解/放碑。
  解放碑周边商圈任何一栋楼都比它高,可它依旧是地标,以它为中心发展。
  就好像她跟傅津南,无论她在哪儿,她都是被傅津南牵着走的。且自愿以他为半径,在他看得见的范围活动。
  想了想,唐晚低头盯了盯自己的脚尖,没头没尾说:“这两年重庆其实发展得挺好。我外婆挺希望我留在重庆的。”
  “老人都这么想。”傅津南声音淡如一汪静水,水面没有半分起伏。
  唐晚突然忘了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反倒是傅津南问:“你呢?”
  “我?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待在北京吧。我还要读研呀,还有好多年呢。那你觉得,我是回重庆发展好,还是在北京工作好?”
  唐晚最后一句话问得很没底,以至于问整个人一直紧绷着,手心全是汗。
  答案唐晚没忍心听。没等傅津南回,唐晚趁着江然打电话过来,急忙找借口摁了挂断。
  到底还是个胆小鬼,不敢听惹她不开心的话。
  —
  江然赶过来已经是十分钟后了。唐晚一回头就看到了人。
  个子不高,穿了件嫩黄色短款羽绒服,一蹦一跳过来,跟个小孩似的,没长大。
  两人见面,江然一溜烟地跑过来抱住唐晚不放。这姑娘没个轻重,手臂横在唐晚脖子上,勒得唐晚差点没喘过气。
  等人放开,唐晚弓着腰咳嗽了好几声。江然听了,没心没肺问一句:“你感冒了?”
  唐晚咳到一半,抬头瞄了眼大大咧咧的姑娘,忍不住扶额吐槽:“也就高旭受得了你。”
  江然跟唐晚一个初中,又一块儿上一个高中。她性格活泼,话又多,经常拉着唐晚说话。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高中毕业,唐晚选择去北京,这姑娘不愿离家太远留在重庆学医。当初报志愿,唐晚一直以为这姑娘走新闻,没曾想学医去了。
  唐晚纳闷,问她为什么想学医,这姑娘的回答她至今难忘——
  【想做一个有良心、有温度、有责任的医生,尽可能帮那些治不起病的人。】
  嗯,理想远大,值得表扬。
  大一开学,她俩各奔前程。这姑娘在重庆北站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
  非说以后见不着面了,还嘱咐唐晚有了新朋友也不能负了她,惹得围观群众纷纷侧目。那眼神快把唐晚当“负心汉”看了。
  还好当时高旭在旁边拉着才没让她继续哭下来。高旭是江然男朋友,两人高一就处对象了。
  江然倒追。高旭比她俩高一年级,是学校培养的清北苗子。江然天天堵人门口表白。很多人不看好她,没想到她坚持一年把人追到手了。
  在教导主任、班主任三番两次的□□短炮下,他俩在早恋堆里成了唯一一对坚持下来的。
  到现在她俩谈了快八年。唐晚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俩能走完长征,拿到结婚证。
  提到高旭,江然脸上多了抹娇羞,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哎呀,你突然提他干嘛啊。他知道你来,现在在家里准备菜呢,晚上咱们吃火锅。”
  “你俩同居了?”唐晚有些诧异。
  江然摆了摆手,从唐晚手里接过行李箱,一边挽着唐晚的手臂一边解释:“他不是实习吗,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我也跟着住了进去。反正离我学校也不算远,挺方便。”
  “同居就是好。我现在连袜子都不用自己洗,全是高旭洗。家里都是他做饭,我就洗个碗,偶尔拖个地啥的。”
  唐晚歪头打量了几眼满脸挂着甜蜜的江然,慢悠悠开口:“嗯,确实好。脸都圆好几圈了。”
  江然苦大仇深地捂住脸,“不可能!我没胖!”
  唐晚掐了捏江然婴儿肥的脸颊,笑眯眯问:“高旭给给你喂什么了,怎么养得白白胖胖的。过年是不是不用买肉,吃你就可以了?”
  “晚晚,你再说下去就没朋友做了啊。”江然拽着唐晚胳膊故意往下扯了扯,仰着头人畜无害地放狠话。
  唐晚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说错了吗”
  江然抓住唐晚的腰使劲挠痒,挠到唐晚哭笑不得地求饶了才放手。
  时间过得很快,聊着聊着就到了他俩租的小区楼下。
  小区比较旧,晚上昏黄的路灯照着巷子有点窄。他俩租的五楼,没电梯,全靠人力提行李。
  楼道到处贴着广告,墙面灰扑扑的,一手贴上去全是灰。地上还有人扔的纸团、香蕉皮,散发的味道有点难闻。
  提着箱子不能并排走,江然在前面带路,唐晚跟在后面。
  “这房子谁租的?”走到四楼转角,唐晚喘了口气,盯着江然的背影问。
  江然提着箱子,头也不回说:“我!”
  “怎么选这儿,环境好像……”
  “他刚实习嘛,工资也没有多少。而且他为了我放弃留在上海回重庆已经牺牲了很多了呀。他又不肯让我出钱,我就只能替他省省了。我们之前找了不少房子,我就觉得这套合适点。反正……以后有机会就换好一点的,我们还年轻呀,不急。”
  江然停下脚步,转头笑嘻嘻地打断唐晚没说完的话。
  唐晚对上江然弯成月牙的眼睛,默默将嘴边的话换成了祝福:“会的。”
  —
  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火锅味,从厨房飘过来的。
  “晚晚,穿这双,我特意给你买的新拖鞋。”唐晚打量房间的间隙,江然弯下腰从鞋柜上取了双藕粉棉拖放在了唐晚脚边。
  暖流涌上心头,唐晚笑着点头。
  刚换好鞋就见高旭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戴着粉色系围裙,上身穿着灰色卫衣,袖口挽到手肘,一派“良家妇男”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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