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霁在皇族里的威信,显然很高,至少他的话音落下,立刻席间便有一二闲散宗亲王爷站出来表态愿意让自家王妃操劳这些事情。
而后,萧彦霁又看向赵清漪,继续笑问:“太后娘娘觉得……如此可是合适!”
“……”
能够不来烦自己,自是极好的!
赵清漪虽然心中颇有几分微妙的感觉,但之前她之所以会犹豫推拒,自是因为这件事情,萧彦霁和傅怀瑾二人偏偏想把她拉扯进来,如今虽然免不得让她表态,但至少后续琐碎,与她无关。
她心情微微放松,含笑点了点头,回道:“摄政王思虑周全,自是合适的。”
说罢这话后,她的目光看向了那一二站出来的的闲散宗亲王爷,目光略带几分嘉许,也表态了几句:“你们愿意为哀家分忧,自是好的,待事情办成后,哀家定然会好好嘉奖。”
这群王爷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赵清漪会如此答复,闻言面上微微一愣后,立刻笑言:“多谢太后娘娘。”
赵清漪说完这话,收回目光,却是恰好看到了坐在席间一脸落寞的伊娜小公主,心中倒隐隐觉得有些不忍。
倒也不是她乱发好心,撇去国族,说实话,她对伊娜小公主的观感并不差,甚至还有几分隐隐同情,如此想着,她也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倒也不必局限里皇族郡主们……朝臣命官家中小姐、皇族宗亲的孩子……但凡合适的,其实也都可作为人选。”
虽然赵清漪并没有直接点出伊娜小公主,但显然她的话却是让这位小公主面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赵清漪心底里微微放缓,谁知,右边却又觉得一道灼灼的目光,正是看着她。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恰好对视上叶戟的目光正是紧紧的望着她,那目光之中所包含的情绪实在是太复杂,有惊讶、伤心、失望……多的几乎让赵清漪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赵清漪这边还未反应过来,叶戟已经收回目光,重新低下了头。
他一口饮进了自己杯中之物,然后将酒杯搁在了桌几上,从自己的位置中走了出来,冲着赵清漪行了一礼,语气淡淡道:“微臣不胜酒力,且容许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此言后,他也不等着赵清漪答复,竟是自己直接就这么从大殿中退了出去。
叶戟虽然是这场宴席中的重要参与者,但算不得主角,原本他的退席倒也不会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偏偏……在伊娜小公主三番两次表达情意,又有旁人推波助澜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叶戟的身上,然后……叶戟就这么毫不留情、不留情面的冲着宴席的主人赵清漪这副态度。
一场好好的宴席,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倒也有大臣们想要缓和气氛,但显然滋味已经不是那个滋味了。
经了这么一场,赵清漪本也是意兴阑珊,且宴席已经进行大半,酒饮酣畅,倒也不必非得继续着这场无趣的宴席了。
很快的,赵清漪也借着不胜酒力回去歇息。
赵清漪离开了,底下大臣们很快也都散去。
虽然赵清漪提早结束了宴会,但昨日宫宴本就进行的较晚,翌日清晨,她自也是不可避免便睡晚了。
但今日并无早朝朝会,手头上的国事也没有紧急事务,赵清漪忙里偷闲,明知自己起的不早,仍是慢腾腾的在燕环的伺候下方才起身。
可能是没有那么多杂事缠身,起身后,也不赶着梳洗,只慢腾腾的让宫人伺候过梳洗后,素着一张脸,散乱着一头发丝,坐在床头喝着燕环碰上的红枣燕窝粥。
燕窝粥里并没有加糖,只用红枣原本的甜香味儿提着,大早上起来用着,也十分的适宜,至少赵清漪觉得用着让昨夜饮了不少酒的脾胃十分舒坦。
她用过了小半碗,方才醒过神来,开口询问燕环昨夜宫宴之后的后续收拾之事。
燕环只是轻笑回道:“娘娘放心,宫宴那边都安排了妥当的宫人收拾,此次拿出来使用过的器皿会妥善收好,大殿也会洒扫干净,您不必担心。”
“你办事哀家自是放心的。”
赵清漪轻笑着将燕窝粥放到了一旁宫人手中,扶着燕环的手从床上站起身,一边朝着梳妆台前走去,一边轻笑开口道:“今日并无朝事,哀家也想躲躲闲不见人,你给哀家收拾个家常舒服的发髻便是了!”
燕环原本已经拿起了梳子,闻言却是微微犹豫,方才开口道:“太后娘娘,丹阳公主一早就在殿外求见,现下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了!”
燕环之所以没有在赵清漪醒来的第一时间与赵清漪禀告此事,自是因为她对丹阳公主的印象并不怎么好,甚至是很差,当然也是因为她知晓自己的主子也不待见这位娇蛮的公主,所以才敢如此疏忽丹阳公主。
毕竟太后娘娘尚在歇息,让她在外头等待着,也是于情于理都是合的事情。
但等待与不见,那就是两码事情了!
哪怕她们这边从主子到奴才、上上下下都是十分不待见丹阳公主,但对方好歹也是皇家的公主,赵清漪是她嫂子的身份,真好端端没个合适的缘由将人拒之门外了,显得便是她们理亏无情了。
赵清漪闻言,也是微微蹙眉,蹙眉的自然不是燕环没有及时禀告这件事情,而是单就丹阳公主来寻自己的这桩事情,让她觉得烦心无奈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开口道:“行吧,你且看着梳个能见人的发髻来。”
这话,说的也是意兴阑珊,且无奈至极,所以最后赵清漪还是忍不住不甘心加了一句:“昨晚太晚睡了,哀家还有些头疼,你且慢些梳吧,哀家闭闭眼。”
“是。”
燕环听出了赵清漪的不耐烦意思,有心想让赵清漪装病避而不见,但躲得过初一却是躲不过十五,且……赵清漪身为一国之母,若是凤体抱恙,也不是一桩小事儿,所以这样装病的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所以,燕环只能够极力放轻放缓自己手上的动作。
但动作再慢,头发也有梳完的时候,今日燕环替赵清漪梳理的发型较之平日里要上朝见外臣时候要简单些,只是一个低调的元宝髻,但单单只是元宝髻便过分低调了,所以还插了几支凤簪做饰,另有红宝石头面首饰戴在了耳朵、脖子和手上……
哪怕燕环已经挑拣了最为轻便的,赵清漪仍然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原本今日赵清漪可以轻轻松松的不戴任何饰品偷得浮生半日闲,但这一切都被丹阳公主给搅黄了。尤其,赵清漪与丹阳公主如今的关系,可以说是面子情都不想做。
所以赵清漪是直接冷着一张脸请丹阳公主进的大殿。
当然,这会儿丹阳公主等了近乎两个时辰,面上神色同样不怎么好看,且她也不是什么忍耐的性格,虽然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所以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但说的第一句话,已经隐隐带出了等待不耐烦的意思:“皇嫂今日起的可真是够晚的!再等等就要午膳了!”
赵清漪喝了一口宫人碰上的茶水,闻言将右手的茶盖“砰”的盖在了自己的茶杯上,语气淡淡道:“昨夜闹了大半宿,哀家平日里政事繁忙,可比不得丹阳公主你的好精力,今日原本想好好歇歇缓缓神,倒不像丹阳公主你一大早就过来求见哀家,哀家倒也不知有什么紧要事情,让你这般主动积极。”
赵清漪将茶杯搁在了自己的手边,其实隐隐约约有几分猜测,只觉得丹阳公主这一大早进宫之事,应该是与昨日之事,与叶戟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这丹阳公主不知是等急了,还是原本就打算直话直说,在听到赵清漪的话语后,她便是直接开口道:“紧要事情,到底确实有一桩。”
她说罢这话,没有停顿太久,又是开口道:“昨日宴席上,皇兄不是与太后娘娘提及叶元帅的亲事吗?”
“嗯。”
赵清漪意欲不明应了一声,好整以暇的换了一个坐姿,目光淡淡的望向了丹阳公主。
果然听到丹阳公主又道:“叶元帅为我陈国立下汗马功劳,丹阳觉得……只是让一个郡主配他,实在是太过于委屈了。”
赵清漪听着这话,嘴角却是忍不住浮起了淡淡的嘲讽之色。
有些话,丹阳公主虽然还未直接说出来,但如今这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郡主相配都委屈,那还有什么身份尊贵的女子可以相配呢?自然也只剩下了公主。
赵清漪没有说话,只用目光淡淡的望着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虽然素来不要脸面,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准备,但被赵清漪这样的目光一看,倒还有几分廉耻之心,她低垂下眼睑,避开了赵清漪的目光,又是开口道:“皇嫂……您觉得呢?”
她想要获得赵清漪的认同,以求减轻自己的羞耻感。
赵清漪自然不可能应下这句是,她手指轻点着桌面,只是开口淡淡说了一句:“委屈也没法子,如今我陈国公主业已出嫁,难不成真让北域国公主嫁给叶戟……倒也可以,只是叶戟自己不愿。”
丹阳公主没想到,赵清漪会这般不给自己台阶下,她这话说的已经是这般明确了,也不肯顺着自己的话头去说,她也心知自己与赵清漪关系并不佳,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了一句:“皇嫂,其实丹阳如今不是已婚之身,若是可以……丹阳仰慕叶元帅已久,愿意为皇嫂分忧。”
为她分忧……
赵清漪听着这话,真是险些没有笑出声来,这丹阳公主简直就是……就是不知让赵清漪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忍住不让自己面上浮起嘲讽笑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丹阳公主一句:“公主这是与哀家说笑吗?你如今虽是单身,但哀家赐婚叶戟与你,将一个和离过的公主硬塞给人家,这只怕不是结亲,而是在结仇吧!”
第54章 而这个底牌只要亮出来,只怕整……
丹阳公主万万没有想到,赵清漪竟然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几乎是扯了她的脸皮往地下踩。
可偏偏,这是她发自内心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丹阳公主不是不知晓自己这次和离之事,对她名声伤害很大,甚至因为自己曾经嫁过人,哪怕贵为公主之躯,想要再觅得如意郎君,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容易了。
可她心底里依然抱有一定的期望,甚至是隐隐在说服着自己,告诉自己她仍然是大陈最尊贵的公主,至少如今适龄且单身的公主,也的确是只剩下她一个了。
这样的她,自然有资格挑选自己的心仪之人。
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也深知当下若是能够拿下叶戟,至少未来她是不用再愁下半辈子的归宿了。
可偏偏……赵清漪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一张不算白皙的脸蛋涨的青紫,一双眼睛仇视的看向赵清漪。
偏生……赵清漪在说出那样的话后,只是依然优雅端坐着,手似有似无的把玩着搁在手边的茶盏,一派怡然自得……且又高高在上。
赵清漪……她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做出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来看不起她。
丹阳公主向来自以为高高在上,生平也最恨有人在她面前摆出比她还要高一等的架势,尤其……这人还是赵清漪,更加让她觉得心中怒火难耐,更是嫉妒万分。
赵清漪说到底,不过是个门庭早已经败落的破落户,当年进宫时,她便看她十分不顺眼。
偏生先帝也真是眼瞎,临死之前还给她如今的荣耀,竟让她借着幼帝嫡母的身份做了整个大陈国最尊贵的女人。
而赵清漪凭什么……
丹阳公主越想越是生气,原本一直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面,突然被揭开。
她突然想到,倘若幼帝不再能够做赵清漪的依靠,那赵清漪还剩下什么……她只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太后罢了,再也不能够在她面前做出这副样子来了。
而幼帝……
丹阳公主眼神闪烁,心情突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赵清漪,突然轻笑说了一声:“太后娘娘,不管您承不承认,我身上的血脉的尊贵无法改变,我是皇家公主,但是您……”
丹阳公主眉头微挑,意欲不明轻笑一声,又是道:“您……如今的确是太后娘娘,且是皇上的嫡母,可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一日,皇上不再是您的依靠,您其实比我还不如呢!”
赵清漪把玩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睑终于认真的看了一眼丹阳公主,然而她的神色显然是并不在意,只是语气淡淡说了一句:“丹阳公主您这话是何意?”
丹阳公主张了张嘴,几乎是要把到了嗓子眼里的话语说出来了,可突然她又咽了回去,只是笑容依然神秘道:“什么意思?太后娘娘怕是误会了,丹阳从来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您一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做人不能太过于得意,指不定哪一日,就会从云端跌落,到时候摔得更惨!”
“你这话是在威胁哀家?”
赵清漪终于收回了手,不再像方才那般漫不经心应付丹阳公主,而是神色严肃的看向了她。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的养尊处优与权柄在握,但赵清漪身上的气势却比从前胜了许多,她这般认真严肃的看着一个人,几乎是能够将人看的心底发毛,不由生惧。
若是往日里,丹阳公主自然也不敢硬碰硬,哪怕是认怂,也早已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可今日,不知是为何,她竟然丝毫没有半点心虚害怕,依旧嘴角含笑,面色得意的看着赵清漪,只是笑道:“太后娘娘误会了,丹阳如何你威胁您,丹阳只是在说一件有可能会发生……又或许有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毕竟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话……丹阳从来都是相信的。”
赵清漪听着丹阳公主的话,神色似乎也不像方才那般镇定了,而她也似乎并不想继续与丹阳公主讨论这个话题,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倒也不像方才那般嘲讽,只是实事求是道:“丹阳公主,此事并非哀家不照顾你,叶戟到底是为陈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忠将,倘若你能够让叶戟主动求娶你,哀家自是会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