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的反应显然有些过大了,不过,她对萧景霁向来如此,萧景霁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轻笑又道:“我记得以前你挺爱吃这菜,现下是换了口味吗?”
他说着,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御厨还是这般手艺,应是没换人吧!”
“摄政王殿下,哀家没功夫陪你在这里闲耗,你若是不说正经事,哀家回去休息了。”
赵清漪说着,便是站起了身,作势要离开。
她这般,萧景霁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伸手拉住了赵清漪的手,脸上的笑容收起,不待赵清漪发作,便是轻叹一口气,语气淡淡道:“如今,你却是连坐着与我一道儿用膳都不愿意了吗?”
赵清漪面上一动,眼底浮现几丝复杂之色,然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背对着萧景霁站立,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出。
萧景霁感受到了她的疏远,嘴角苦涩一笑,他也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慢慢的……走到了赵清漪跟前,然后,将一封信递在了赵清漪跟前。
“这是什么?”
赵清漪眉头再次蹙起,想到了萧景霁来时说的那封信,她伸手接过。
萧景霁只是神色淡淡站在了赵清漪跟前,看着她接过那一封信。
赵清漪在拿到信后,虽然还未拆开信,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封信,应是存放有些年头了,信纸并不平整,打开的信纸,甚至还有些淡淡泛黄,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的内容上时,瞳孔猛然一缩。
这信……
她强自镇定的看完了这封信,然后抬起头看向萧景霁。
萧景霁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就这么看着赵清漪,赵清漪轻轻吸了一口气,捏着信纸的手,不觉用力,但她面上却做淡然,只冷笑开口:“不过是一封不知所云的信,摄政王殿下的行径越发教人琢磨不透了!”
“这是当年德妃亲笔所书,若是本王没有记错,宫中应是仍存着德妃的遗墨,只管拿出来让人鉴定便可。”
萧景霁语气静静阐述。
赵清漪眼皮一跳,沉默半晌后,她只是淡淡开口质问:“德妃亲笔所书又如何,哀家根本不知摄政王你在说什么……”
“清漪,你应是知晓本王想说什么。”
萧景霁伸手从赵清漪手中抽出了那封信,赵清漪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何原因,竟是就这么任由着让萧景霁拿走了这封信。
“哀家不知,摄政王殿下若是无事,请告退吧,哀家想休息了!”
赵清漪说着,似乎是想要离开,然而,在这个时候,萧景霁却突然朝着摆放着烛灯的方向走了去,他抬起手,将那封信置于烛火之上,就这么看着烛火的火焰苗渐渐染黑了那封信。
“你在做什么……”
赵清漪心中一惊,行动更是快于脑子的思考,已经跑到了萧景霁身边,一把抓住了萧景霁的手,眼见着信纸被火焰苗子吞噬,赵清漪甚至顾不上其它,直接伸手想要将火给扑灭了。
她手指娇嫩,指尖只触碰到信纸上的火苗时,便是一阵灼烧,但她根本顾不得……倒是萧景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清漪,你没事吧!”
赵清漪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张信纸被萧景霁扔在地上,迅速燃烧了起来,很快变成了一堆黑灰。
“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赵清漪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急切的扑倒了那张信纸上,面上神色满是焦急心慌,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然而……信纸早已经变成一堆看不出来的黑灰,根本没有办法恢复了,她看着手里的黑灰残迹,一时之间,满是无能为力与欲哭无泪。
萧景霁却根本没有在意那封信,他的眼里,仍是赵清漪方才被火苗灼到的手指。
他蹲下身子,抓过赵清漪的手细细查看,一边却是吩咐宫人去拿伤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赵清漪看着萧景霁这副样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气的几乎是涨红了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这封信关系到你日后能不能坐回那个位置……”
“你不是说,这封信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吗?”萧景霁闻言,面上却是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回得云清风淡,“既是无用,那又何必留着……”
“……”
赵清漪一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半晌之后,她方才深吸一口气,满是无奈,“我说无用,便是无用吗?那我让你别来找我,你为什么不听!”
萧景霁闻言,面上笑容加深,不觉笑出了声音。
赵清漪这会儿却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萧景霁,她看到他就是来气,她没甚好气开口:“有什么好笑的!”
萧景霁没忍住,又笑了。
赵清漪咬了咬唇,知晓信已经被萧景霁烧了,自己多说无益,她从地上站起身,可瞧着眼前蹲着的人,实在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想去推萧景霁一把泄愤,这一推,没推动,而……萧景霁则是抓住了赵清漪的手,十分小心的避开了她手上的伤处,就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他站起来时,与赵清漪靠的很近,近的几乎是贴着身体了,他微微俯身,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贴着赵清漪的脸,轻声道:“清漪,你明白那封信有什么用,你甚至希望我能够借着那封信,得到一些东西,对吗?”
赵清漪没有说话,她现在心中满是对萧景霁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而因为这个怒气与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她懒得去否认什么。
她说着,便是想走,但她没有走成,毕竟她的手还被萧景霁抓着。
“松开!”
赵清漪没什么耐心开口。
萧景霁自然没有松开,而在这个时候,一名宫人小心翼翼递上了烫伤药,萧景霁单手抹了点烫伤膏在自己的手上,想要替赵清漪抹上。
赵清漪却是半点都不配合,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我自己会上药,不用你。”
赵清漪现在一看到萧景霁就来气,甚至都不想让他碰自己。
萧景霁态度却是异常强硬的将药膏抹在了赵清漪的手指上,因为烫伤的地方很小,只是轻轻一碰,药膏便涂抹好了,而等着涂好后,萧景霁也没有再坚持抓着赵清漪的手,顺从的松开了。
他接过宫人递上的湿帕,一边慢条斯理的抹着自己的手,一边开口道:“你心中明明是在意我的,偏偏每回都要做出疏离的样子;你明明希望我好,想推我上那个位置,甚至不惜在背后下了那么多的功夫,可面对我时,却做出敌对的样子来……”
“我没有……”
赵清漪矢口否认。
萧景霁却没有听她,只是依然笑道:“眼神骗不了人,信被我烧了时,你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想保下这封信,倘若你真的不喜我、害怕我抢走那个位置,你该是比谁都希望那封信不存在吧!”
“我不想与你争辩,也不想与你说话。”
赵清漪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方才的反应,但她不想承认,所以选择了逃避。
赵清漪说着,便是要朝着外头走去。
而在这个时候,萧景霁却突然从身上抽出了一封与方才一模一样的信,轻笑道:“刚才那烧掉的信,是我让人伪造的,这封才是真的。”
萧景霁慢慢走到了赵清漪面前,将这封信塞入她手中,目光静静的看着她,只道:“信现在给你,你心中若是真的没有我,那便亲手将它烧了,若是你不愿意烧,那便是有我的。”
第57章 而他呢,他既想要权势、也想要……
057
赵清漪的目光从手中的那封信转到了萧景霁面上,二人目光对视,萧景霁温柔的看着她。
赵清漪拿着信的手,不觉颤抖,此时此刻,即使她根本没有去查证过手中这封信的真假,可她知道,萧景霁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手中的信便不可能是假的。
这封信,是真的。
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手中的这封信烧毁。
毕竟这一封信,可说也是她处心积虑下,才让它到达萧景霁的手中。
可她却也不愿意承认心底深处的这点小心思,毕竟哪怕她想要为萧景霁做这许多的事情,也从未想过二人会在一起,她只是想要报恩。
她眼睫微微颤抖,最终却是垂下眼睑,压抑住了心底翻涌的情绪,她再次抬起头时,面上神色已经平静,只故作镇定与平淡,甚至是带着佯怒开口道:“摄政王,哀家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拿几份乱七八糟的信来,就是为了戏耍哀家吗?”
她说着,便是将手中的信重新扔到了萧景霁身上,转身就要离开。
萧景霁将赵清漪好不容易逼到了如今的地步,自然不愿意就这么让她离开,他拉住了赵清漪的手臂,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在这个时候,门口宫人却是一脸战战兢兢开口禀告:“太后娘娘,傅大人求见。”
屋内二人微微一愣,赵清漪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萧景霁开口道:“还不松手!”
萧景霁面上笑容淡下,他看着赵清漪,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在的日子里,他倒是懂得趁虚而入!”
“……”
赵清漪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萧景霁这句话,毕竟她否认,仿佛她与萧景霁就有点什么,可承认……那更是奇奇怪怪。
她最终选择避而不谈,只是又开口说了一句:“松手。”
萧景霁显然并不打算松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清漪。
赵清漪能够从他的眼里看出执拗与不服气的神色,她原本脑中还想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然而不等着她有所反应时,门口傅怀瑾却突然出现了。
他看到屋内的情形时,原本就有些不太好的神色顿时变了,他快步走到了二人中间,伸手却是抓住了萧景霁抓着赵清漪手臂的那只手,明明是文弱书生,但这一刻,他气势丝毫不弱,只与萧景霁目光平视,语气里带着几分压迫:“摄政王殿下,您这般对太后娘娘不敬,怕是不合适吧!”
萧景霁能够感受得到傅怀瑾抓着自己那只手的力道,哪怕傅怀瑾并未习过武,但一个青壮年男人在愤怒之下,所爆发出来的力气,还是惊人的。
当然,对于萧景霁来说,今日哪怕是武艺高强如同叶戟抓着自己,也不能够让他改变任何主意。
可他还是松手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赵清漪焦虑的目光。
他与赵清漪的事情,合该是他们二人自己解决,傅怀瑾没有这个资格插手。
他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手,甚至是态度自若的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那封关系他前途、身家性命的那封信,慢慢的塞入了自己的袖中。
赵清漪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几乎是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怀瑾,所幸,傅怀瑾如今的注意力并不全然在萧景霁身上,自也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而萧景霁在收拾完一切后,看了一眼傅怀瑾,又看向了赵清漪,轻笑一声,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清漪,本王方才所言的事情,你好好想想,本王等着你想通了。”
赵清漪没有说话,而傅怀瑾则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他忍不住看向了赵清漪,见赵清漪低头沉默的样子,便知她此刻心潮并不平静。
他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更有些糟糕。
萧景霁离开了,傅怀瑾看着被宫人关上的房门,目光又望向了赵清漪,赵清漪显然已经收拾情绪,面上不再有方才的起伏。
其实,此刻此刻,傅怀瑾知道自己倘若聪明些,便不该提萧景霁方才的事情,毕竟赵清漪的反应显然也是不希望他提的,倘若他提了,也会破坏他们之间接下来可能本该是不错的气氛。
但向来沉得住气的傅怀瑾却是有些忍不住,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这些话倘若他不说出来,不问……他会很难受。
“傅大人有事吗?”
“摄政王殿下过来寻太后娘娘……”
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话,赵清漪面上愣了一下,而傅怀瑾顿了顿,选择继续将话问出口:“太后娘娘,摄政王殿下寻您是何事,微臣看他似乎有不轨之心。”
“没事。”
赵清漪想要敷衍带过,她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下去。
赵清漪显然并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但向来善解人意的傅怀瑾今日却觉得心口仿佛堵着什么似的,他固执说道:“方才微臣进来时,看着摄政王殿下对太后娘娘的态度,不像是无事。”
赵清漪闻言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了傅怀瑾,也是没有想到傅怀瑾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提这个话题。
她收起了怔楞的神色,面上神色微微严肃,仍然选择转换话题,只是开口问道:“傅大人,你今日寻哀家,有何事?”
“太后娘娘是否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让微臣替您分担。”傅怀瑾步步紧逼,甚至是咄咄逼人。
赵清漪沉下脸色,语气淡淡说了一句:“傅大人,你过了!”
赵清漪这话一出,傅怀瑾却反倒是笑了起来,笑容中略带几分嘲讽与苦涩:“太后娘娘,微臣只是关心您……微臣想知道,微臣在您心目中,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突然之间,说出了一直掩瞒在心底想要问出的话,傅怀瑾内心突然感到一丝轻松与释然,他终于不再弓着背,而是站直了身体,朝着赵清漪走了一步,语气平静阐述道:“萧景霁和叶戟二人各有私欲,狼子野心,太后娘娘对他们却是一忍再忍,甚至放纵他们欺辱到太后娘娘您头上,微臣自认一心为了娘娘您,可娘娘为何不能与微臣交心,偏偏要拒微臣与千里之外,只是因为微臣出身贫贱,便让娘娘如此看不起吗?”
赵清漪的眉头不觉蹙了起来,看着眼前无比陌生却又真实的傅怀瑾,她沉默了一会儿,在傅怀瑾忍不住想要出口再次逼问的时候,她语气同样平静开口道:“傅大人,哀家从未有过看不起你的想法,你当年对哀家的救命之恩,哀家一直谨记在心,必要时,哀家定然会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