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公主原本还想关心几句,然而先帝在看到丹阳公主后,只是皱眉令她退下。
丹阳公主还想争几句,却见自己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的大皇兄,那一日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毫无耐心,在她多说几句话后,目光便是阴翳瞪了过来,仿佛她若是再敢多一句话,就让底下人把她扔出去。
丹阳公主自然不敢再说,缩着脖子赶紧离开了德太妃的寝殿。
可当时她实在察觉事情有问题,犹豫再三,竟是带着随身的宫女并未直接离开德太妃的宫殿,而是躲在了宫殿大门口处,从她躲藏的地方,恰好能够一眼看到德太妃宫殿大门的动静。
她记不得那一日自己在那处躲了多久,但等到大门口处传来动静的时候,她的脚几乎蹲麻了,然后……她看到自己皇兄身边的人,拖着一个麻袋走出。
那麻袋的形状,像极了装了一个人,但人装在麻袋里,这不是……
丹阳公主吓的一动不敢动,又过了许久,她看到先帝带着宫人从德妃宫殿里走出,他身边的人,除了方才拖着麻袋已经先行离开的那几名宫人以外,一个不少全跟着,唯独少的……是刚才那个被押入德太妃寝宫里穿着侍卫服男人。
再之后,丹阳公主倒也试着去寻德太妃过,但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德太妃,德太妃的寝宫始终是紧闭着,守在门外的,则是他皇兄宫里的宫人,那些人对她态度客气,却是不容拒绝道:“公主,贵人娘娘身子不太好,皇上有令,令贵人娘娘在宫内好好休养身子,任何人不得打搅。”
丹阳公主明明记得,德太妃虽然有些孕吐的症状,可身子向来都是安康,且比许多普通的孕妇都健壮,如今怎么……
丹阳公主想到了之前自己无意间得到的那封信,还有德太妃宫中发生过的事情,隐隐约约,有一种恐怖的猜测。
可这猜测,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甚至都不敢往深了想。
那个时候,她到底胆子小,心底里即使有猜测,也不敢再往下去调查,唯恐万一事情是真的,那她岂不是变成了先帝需要灭口的人。
想到了这里,丹阳公主只是默默的关注着德太妃宫中的动态。
德太妃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宫里,一直到生产前都未曾出来过,可若说是拘禁,仿佛也不像,至少用度上,似乎没有减少过,而直至德太妃生产……难产,而德太妃生出的孩子,被皇帝册封为太子后,丹阳公主觉得自己似乎是多想了。
先帝怎么可能会做出混淆皇家血缘的事情呢!
丹阳公主这般想着,当时倒真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只当自己是多想了,而那一封信,她犹豫再三,却是没有毁掉,而是压入了箱底。
原本该是不见天日的事情,偏偏……在先帝逝世之前,有一回她进宫为当时的前夫钟敏之求官职,临离开的时候,先帝对她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语。
内容很乱,她有些听不懂,但她敏感的听到了先帝喃喃自语说自己对不起萧家列祖列宗,说自己日后无言去见祖先,又说对不起睿亲王……
当时她的心底隐隐起了几分波澜,也有了几分猜测,可当时她生活安定,且这桩事情若是真的要搞清楚,依着他的力量,似乎很困难。甚至她知晓若是事情真若如她所想的那般……发展的方向或许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所以丹阳公主选择了沉默。
但如今,哪怕……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证据,她也管不了了。
她手上紧紧攥着这封信,这封她所认为的,能够变了陈国天,能够让那些看不起的人倒霉的信,眼里迸发出了渴望的目光。
她知道该把这封信送到那里,或许也只有那里,她才能够要求到什么。
萧景霁今日倒是没有进宫,他是呆在自己的府中。
虽然如今朝中各方势力制衡,但也因为这样,他其实很忙,进宫对于他来说,反倒是放松的时刻。
他今日起的同样不算早,早膳与午膳是合在一起用的,用过之后,他便呆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听到底下管家过来回报说丹阳公主过来的事情,他微微挑眉,倒有几分惊讶。
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萧景霁说来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连带着一开始这位妹妹的示好,他都是不做理睬的,而丹阳公主显然知情知趣,至少在他冷脸疏离后,她倒是没有再凑上来过。
于是,今日的到访,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萧景霁放下了手中的笔,倒也没有多加犹豫,直接冲着管事点了点头。
因着萧景霁并不觉得自己能与丹阳公主聊什么,所以他依然坐在书房里,并没有挪去别的小厅与丹阳公主详谈的意思,他是打着主意待会儿人过来了,说上几句便将人打发了。
丹阳公主进来的时候,身上倒是重新梳洗打扮过来,虽然行色匆匆,形象好歹还是得体的,她看到萧景霁的那一刻,眼底里顿时迸发出了火热的情绪。
萧景霁对视上丹阳公主的目光,忍不住微微蹙眉,他也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没有让退下的下人端茶上来,也没有请丹阳公主坐下,直接便是冷冰冰一句:“你来做什么?”
萧景霁这副冰冷的态度,丹阳公主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自己这位皇兄待她向来冷淡,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她面上依然带着笑容,在萧景霁开口后,她甚至能够从容淡定开口道:“皇兄,我是来给您送礼的!”
“送礼?”
萧景霁加深了眉头,看向丹阳公主的目光里,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不必了,本王这里什么都不缺。”
但萧景霁的话音未落下,便听到丹阳公主又是开口道:“不,皇兄你是缺的,你如今缺的,就是这一件礼物!”
丹阳公主终于从身上掏出了那封信,小心翼翼递给了萧景霁。
萧景霁看着丹阳公主手中略有几分褶皱的信封,他还算了解自己这位皇妹的性格,野心极强,又爱争强好胜、挑拨是非,倘若这封信是真的给他,那……是想要借着他的手做什么吗?
萧景霁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那封信,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反倒是丹阳公主见萧景霁迟迟未接信,不由开口催促了一句:“皇兄,怎么了?”
“信里有什么?”
萧景霁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未料萧景霁会突然问这个,半晌之后,她讷讷开口说了实话:”这封信,是当年的先德妃留下的,对皇兄很有帮助。”
“德妃?”
萧景睿愣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德妃是谁的,不就是如今幼帝的生母德妃吗?”
萧景睿也终于有了几分兴趣,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接过了丹阳公主递上的信,打开信看了几眼后,面上神色微微一沉,他抬头看向丹阳公主,只开口问了一句:“这里有什么问题?”
丹阳公主闻言,顿时眼角露出了得意的情绪,开口温声道:“皇兄,这些……我也只是在猜测,只是……您不觉得很可疑吗?”
可疑什么?
丹阳公主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又是缓缓道来,却是将当年自己还是少女时期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丹阳公主的话音落下,萧景睿面上微微沉了下来。
而瞧见了萧景霁沉下的面色,丹阳公主反而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知晓自己说出来的事情,已经让萧景霁上了心。
于是她又道:“丹阳那会儿胆子小,也不知该怎么办?可有一件事情,丹阳却是敢确认,这如今龙椅上坐着的这位……只怕……”
她最后几句话,说得犹犹豫豫,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
萧景霁目光再次看向了丹阳公主,只瞧见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眉梢之间满是得意洋洋分析道:“不信皇兄你自己想想,先帝当年后宫有那么些嫔妃,又宠幸过那么多回,怎么可能至今一个都没有怀上,偏偏就让一个宫女出身的德太妃就这么一次怀上了呢?丹阳觉得这德太妃定然是与侍卫暗通曲款,所以先帝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您说对不对?”
萧景霁没有去应和丹阳公主的话,只是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直到得意洋洋、手舞足蹈的丹阳公主分析完了之后,他方才语气淡淡问了一句:“你把信件给本王……是想从本王手中得到什么?”
丹阳公主给这封信,自然是有目的的,可她一惯不怎么好使的脑袋,这会儿却是飞快运转起来,她觉得自己不能够直接提条件,最好是先修复一下兄妹之情……
想到了这里,丹阳公主故作无私开口道:“皇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不忍您一直被欺骗着,所以才会来告诉你,我也是不忍我们萧家的血脉,被旁人给桃代李僵了!”
丹阳公主说得义正言辞,然而萧景霁却是嗤笑一声,看着她只是开口说道:“你若真的没有要求,那我只当你是真的没有想法,当然,你我关系还是与从前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萧景霁这话还未落下,丹阳公主却觉得有几分耳熟,她隐隐约约回忆起,就在今日,仿佛叶惜晴叶说了同样的话,然就就泼了她一身的水,她真怕萧景霁真当她无欲无求,这种亏本的买卖,她可不愿意做啊!
丹阳公主想到了这里,赶紧不再端着冲着萧景霁开口:“皇兄,我只盼望日后你坐上那个位置后……我是你的妹妹,您能对我好,而且我这么久了一直有一个心愿,只想嫁给叶戟,希望皇兄能够满足我。”
“嫁给叶戟……”
萧景霁闻言,却是嗤笑了起来,“你是在和我说笑话吗?”
丹阳公主闻言,愣住了,不解其意的看向了萧景霁。
“只但凭着一封信,你说如今皇上身上没有留着萧家人的血脉,本王倒是瞧你蠢得,不像是萧家人……”
“可是……”
丹阳公主愣住了,还想辩解,她并不是单单凭借着一封信,但她还没有说完,萧景霁继续道:“你说得其它事情,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皇兄,丹阳真的没骗你!”
丹阳公主嘴里只叫屈,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若是呈现上这封信后,萧景霁就该是欣喜若狂的,毕竟若皇帝身上没有萧家的血脉,那萧景霁便能够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了。
但萧景霁表现的太过于平静,平静的仿佛根本就不相信这件事情。
这一度让丹阳公主内心也产生了不少的怀疑,难道她的怀疑与推测,是错误的,其实……当今皇上,的确是先帝的血脉。
“行了,本王没空陪你儿戏,你可以回去了。”萧景霁语气不耐烦开口,“这等事情,是你可以妄议的吗?今日本王权当你没来过,没说过方才那一席话,回去好好做你的公主,你若真想嫁给叶戟,便光明正大去追求,莫要使这些旁门左道。”
萧景霁将那封信随意的扔在了书桌一边,冲着丹阳公主打发道。
丹阳公主闻言,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难道真是她想岔了?
可是,她总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是透露着诡异。
丹阳公主有心还想再争辩几句,但萧景霁神色已经冷淡了下来,她向来都有些怵萧景霁,见他这副样子,再也不敢说什么,灰溜溜的行了一礼退下了。
等着丹阳公主退下后,萧景霁坐在书桌前,目光却是落在了那封信上。
不得不说,丹阳公主的话语与这封信,的确是佐证了他这些年来一直以来的猜测。
丹阳公主知道的内情,远远比萧景霁知道的要少,所以才会被萧景霁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但事实上,加上了丹阳公主今日这封信,萧景霁已经能够肯定,萧荀并不是先帝的血脉。
“皇兄啊皇兄……”
萧景霁拿起德太妃的那封信,心中百味交杂,只觉得好笑又嘲讽。
赵清漪晚间用膳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头不怎么安稳。
燕环盛了一碗羹汤放到她的手中,是她近来惯爱的清淡口味的果蔬汤,可是喝过两口,她却是没什么胃口就放下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中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年纪大了,昨夜不过是熬了半宿,今日就这般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来。
她正想着让宫人将晚膳扯下早些休息,却听得门口李四儿阻拦的声音传了进来:“摄政王殿下,太后娘娘现下还在休息,您进去不合规矩,还是待让奴才禀告一声吧!”
随着李四儿的声音由远及近,赵清漪看到推开的房门处,走近了萧景霁的身影,她微微皱眉看着,一言不发,只是冲着李四儿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李四儿瞧了瞧萧景霁,又瞧了一眼赵清漪,最后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退下。
而萧景霁……却是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她的身侧,直接吩咐着一侧的燕环开口道:“给本王拿双碗筷来,本王还未用过晚膳呢?”
赵清漪搁下了手中的调羹,闻言只是语气淡淡嘲讽道:“王府伺候的下人竟连主人用膳都不知提醒,实在是失职。”
“这倒是不能怪他们……”
萧景霁靠在椅子上,目光看向了赵清漪,面上笑容灿烂开口道:“这不是有人给本王送了一封信,本王觉得……这封信十万火急,所以赶紧送到宫里来请太后娘娘定夺,倒也顾不上用晚膳了!”
第56章 若是你不愿意烧,那便是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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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什么信?”赵清漪微微蹙眉,目光似是不耐烦的望向了萧景霁。
萧景霁不急不缓接过了底下宫人递上的碗筷,搁在了自己面前后,方才开口道了一句:“自是一封有些来历的信件。”
他说完这话,捡起了筷子,笑着开口道:“信不急,耽误了太后娘娘用膳,便是不好了。”
萧景霁不紧不慢的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肴,见是赵清漪喜爱的蔬菜,又是笑着亲自夹到了赵清漪面前的碗中。
赵清漪眉头蹙的越发紧了,她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碗中的菜肴,又是抬头看向了萧景霁,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摄政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