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城池可以分封,俸禄可以提高,但作为织田家的家臣,除有出阵任务之外,织田信长让大部分家臣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岐阜,便于控制掌握。
其实在之前,织田信长已经明里暗里将大部分家臣集中起来,只是在这一刻以制度的形势巩固了下来。
这一举动当然难免引起了不少家臣们的不满,毕竟谁不想去自己的封地做土皇帝呢。
留在岐阜,时时刻刻都在主公大人的眼皮底下,感觉得随时绷紧了神经,连放松都不能。
但此时的织田信长早就不是尾张的乡下大名,大权在握如日中天,她原本在织田家说一不二,现在更是隐隐约约有了一言决天下的雏形。
因此织田信长轻易就压下了所有不满的声音,连理由也是现成的。
留在岐阜就是留在家主的身边,你身为家臣难道不应该随时侍奉家主来表达你的忠心吗?
什么,你不想侍奉家主,是对我不够衷心还是根本就是积蓄力量想要谋反?
大帽子扣下来,自然再是无一人反对。
自此,织田家家臣受封不到封,成为了织田家的惯例,而后又成了整个天下的惯例。
这个制度一直延续到现代,影响其间数百年的时间。
到织田信长将手下的家臣全部论功行赏完毕,整个领地也暂时稳定下来,她立刻就雷厉风行的实行了一系列的经济内政措施。
参照尾张和美浓,将伊势、越前、近江等地全部纳入这次改革范围之内。
不同于之前的第一次改革,这次改革织田信长手下不少人有了经验,她直接以丹羽长秀为首,在整个领地彻底铺开这次改革。
于是织田家的家臣在受赏的高兴劲头还没过去之后,又再次陷入繁忙得如同地狱般的境地。
在这些忙得团团中的家臣中,只有织田家的家主仍旧例行着上次的惯例。
家臣忙,她就闲,征战这么多年,现在偶有闲暇,这家伙就像上次去拜访千宗易一样,带着人出门(游玩)去了。
“恒兴,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山路之上,织田信长骑在马上,相当悠闲的调侃自己的奶兄,“太刀的刀柄都要你被捏断了。”
也不怪乎织田信长这么调侃,跟着她鞍前马后的池田恒兴自从出来,手就一直握在刀把之上,警惕的左右望着,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势。
“是啊,恒兴大人,您就暂时放下心来吧。”给织田信长牵马的人回头,露出一张长得不那么好看的脸。
正是近日才成为拥城大名,放出去也算是实力不俗的长滨城城主——羽柴秀吉。
织田信长要出门,他就重操旧业,继续给自家主公大人牵马,哪怕做了城主,这家伙的业务也是熟练得很。
他对着池田恒兴笑了笑,“现在主公大人这个样子,可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池田恒兴瞪了一眼羽柴秀吉,“秀吉大人,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的。”
若主公大人只是普通装扮出来,就她那身威仪,也能震慑宵小。
但问题在于,在于……
池田恒兴回头,看一眼优哉游哉骑在马上,一身艳丽如姬君打扮的织田信长。
天光之下,他家主公大人一张绮丽的脸顾盼神飞,惊人的漂亮。
在没有特意展露出威仪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尾张那时的少主,潇洒肆意,带着如同月辉般的冷,偏偏是别样的吸引人。
于是池田恒兴莫名的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他怕他家主公这个样子,被人抢婚啊啊啊啊!
“猴子,看路。”织田信长伸脚不轻不重的踢了脚回头来和人说话的羽柴秀吉,才转向池田恒兴,“恒兴,就像猴子说的,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我嘛,再说伊势也尚算安稳,所以不用这么担心的。”她说着,还饶有兴致的在马上展开她的折扇,掩唇一笑,“不然你再这样紧张下去,我怕还没到伊势神宫,你就先把自己紧张死了。”
没错,织田信长这次带着池田恒兴和羽柴秀吉出来,是去伊势神宫参拜的。
“我,我尽力。”池田恒兴连接被主公大人和羽柴秀吉“嘲笑”,也有些觉得自己是否是反应过度了。
再怎么说,现在伊势也是织田家的领土,就像主公大人说的,现在也没有什么有威胁性的势力存在,那他稍微安心下来好像也没什么。
另一边,羽柴秀吉早就被织田信长踢惯了的,根本就不以为意,更何况是这种带着亲昵意味的一脚。
再说了,主公大人现在是这样的装束,比起平时的样子来,别说被踢一下,多被踢几下他也甘之如饴啊。
所以此刻勤勤恳恳的牵着马的羽柴秀吉嘴角还挂着奇异的笑容,等织田信长和池田恒兴的对话告一段落,他才略微收敛了神色,重新开口问道,“主公大人,为何您突然想要参拜伊势神宫呢?”
他家这位主君,可是连八百年的佛教圣山比叡山都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的强悍之人,怎么这次突然又想到去伊势神宫了。
羽柴秀吉可不认为自家主君突然就有了信仰了,就算有,那也是她自己信自己。
“怎么,我是魔王我就不能去参拜伊势神宫吗?”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于潇洒之中增添几分痞气。
“猴子不是这个意思。”羽柴秀吉急忙表忠心,当然,他也是听出主公大人并没有生气的关系。
织田信长合上扇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身教育家臣了,自从夺下美浓后,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她只需要下命令,下面的家臣们无论对错,都会遵守。现在有了闲暇,来了兴致,她并不介意多说几句,“猴子,在你看来,神佛是什么?”
羽柴秀吉有些傻眼,“神佛是,是……”一时之间,他好像也没办法完整的概括出他的想法来。
在他心底,神佛就是神佛,那是必须毕恭毕敬好好供奉的存在啊。
织田信长其实并没有想要羽柴秀吉能回答出什么样的答案来,她微微勾起唇角,“神佛其实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上的崇拜与寄托,”说实话,连她也不能肯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佛,毕竟,她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出现在了这个时代,“所以其实,神佛大概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坏,”所谓大道无情,并不是那么好参悟的,“只不过是神佛在世间的代言人决定了他们的形象。”她手里的折扇拍了拍掌心,“就像比叡山,僧兵们烧杀劫掠,是神佛让他们这么做的吗?不是,是他们自己的欲望,自己的自私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些神佛的代言人劝人向善,助人为乐,这样的神佛,岂不是信信也无妨?”
顿了顿,织田信长又接着道,“虽然我一把火烧掉了比叡山,但我其实并没有就此要毁灭世间所有神佛,”在她看来,在这种蒙昧时期,有宗教在其中导人向善,并不是什么坏事,就算到了科技高度发展的现代,宗教的力量也仍旧是巨大的,只要能将善的一面因势利导,发扬光大,其实也是很好的,“就像是南蛮的基督教,不也是他们信的佛吗?我既然会允许他们传教,就不会灭掉他们的神佛。”其实宗教有好的一面,从来都不应该被否定的,更何况,信仰自由嘛。
她又不是什么信仰纯粹的信徒,还要发动下什么圣战什么的。
想想就可怕。
羽柴秀吉也听得愣住了,主公大人,她说她其实并不想毁神灭佛,而是要将神佛区别对待吗?
“想什么呢?”织田信长微微俯身,扇子敲在羽柴秀吉的头上,“除了比叡山那一次,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分青工皂白的捣毁佛寺,追杀僧人的。”
佛寺,并不是不可以存在,但方外之人嘛,要有方外之人的样子,占着土地,占着人口,因为一己之私甚至发动战争算什么。
怕不是伪佛哦。
那就消灭消灭又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揉了三遍眼睛确认上章真的几乎没人回帖,以为被抛弃的我差点吓得今天没更新,泪目……
第104章 104
织田信长低头看了看像是被她的发言震惊到了的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 微微扬了扬唇角,补充道, “方外之人要有方外之人的样子, 若出家仍旧是为了世俗的享受权利,那出家做什么?”
她并不反对将和尚或者神道教当作一份职业来做,但最起码的职业操守应该要有吧。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既想要享受作为出家人的权利, 又想要享受作为世俗之人的权利。
贪心太过, 小心什么都捞不到。
羽柴秀吉听了半天自家主公惊世骇俗的理论,觉得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是好的神佛, 就可以信仰, 不好的神佛,就应该……毁灭吗?”
他, 他从未听过如此实际的信仰啊。
羽柴秀吉甚至觉得脑袋里有些混乱, 所以信仰也是如此实际的事情吗?
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信则灵, 不信则不灵啊。”说到底, 宗教是个很唯心的东西,可以有太多种解释了。
羽柴秀吉因为织田信长的这句话,陷入沉思之中,他原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 头脑和运气一样不缺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现在织田信长的话,就好像是什么犀利异常的东西,劈开他脑袋里固有的观念,然后注入了什么新鲜的,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和他之前的认知完全不符,但主公大人说的,好像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甚至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力量。
是啊,如果侍奉神佛都是随意杀人抢劫放火的人,这样的神佛,不信也罢。
但若是真正能引导人,劝慰人,甚至是去帮助人的,这样的神佛为什么要毁灭呢?
或者就像主公大人说的,好的神佛,信信也无妨?
一时之间,羽柴秀吉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而另一边,池田恒兴虽然没有羽柴秀吉想的那么多,但他从心底崇敬织田信长。
哪怕自家主公大人在比叡山放了把火,虽然让他震惊,也没有改变过这种近乎信仰样的心情。
所以现在听织田信长说起来,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没错,好的神佛,还是可以拜一拜的嘛。
织田信长看一眼池田恒兴暗自点头的样子,又扫了一眼羽柴秀吉脸上变化莫测的神色。
对两人都相当了解的织田家家主折扇拍拍掌心,将两人的心思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用想太多,”织田信长抬头,看了看山间苍翠的树林,“有些事情,不是你使劲去想就立刻会有结论的,不如慢慢来,”她折扇点在唇角,“连佛教里,不是都有顿悟一说吗?说不定哪天,你们就悟了呢。”带着几分调侃,织田信长这样说道。
池田恒兴闻言仍旧是觉得有道理的点头,羽柴秀吉则有几分无奈,算了,反正主公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说起来,”织田信长又顺口转了话题,“伊势神宫供奉的是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镜吧?”
其实织田信长之所以想去伊势神宫参拜,游玩的心远远多过于拜神求佛的想法,所以对这面传说中的镜子也很有兴趣。
神器,到底真正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还是只是一个幌子呢,她也有些好奇呢。
“没错,”池田恒兴对这些日本人耳熟能详的神奇也颇有了解,“伊势神宫供奉的就是八咫镜。”
“不知道所谓的神器是什么样子?”织田信长颇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
“主公大人,”羽柴秀吉是很会揣摩上级心意的人,“若您对八咫镜有兴趣,只要以织田信长的名义前来,神官们会为您奉上神器的。”
他家主公大人,可是被朝廷承认的天下人啊,看天正这个年号就知道了,除了主公大人,谁还能奏请改变年号,还连年号都一并拟定了呢。
只是区区一面镜子而已,就算是为皇室供奉的神器,他家主公大人也不是不能看的。
织田信长却并没有这个打算,“就算神官们会为我奉上镜子,但搞不好又是冗长的仪式,然后还会有一群人对你虎视眈眈,就怕你好像会摔了那面镜子似的。”
她简直稍微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头疼。
从还是织田家的少主开始,她就不喜欢这样的繁文缛节,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在日本这个天下,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她更是懒得去迁就别人。
羽柴秀吉没忍住咧嘴就笑了出来,听说主公大人在还是少主的时候就相当讨厌那种繁琐的仪式,连元服礼上都能搞得鸡飞狗跳,现在在这种非必要场合让她这样做,好像确实太为难她了。
羽柴秀吉在那里偷笑,倒是池田恒兴比较耿直,“主公大人,想看那面镜子的话,就只能稍作忍耐了。毕竟伊势神宫是皇室供奉的场所。”拜见天皇的时候,他家主公大人也会要恪守礼节的啊。
“那多无趣,”织田信长嘴角一弯就是个带着几分无赖的笑容,“恒兴,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跑到清州去的事吗?”
池田恒兴差点被自己呛了下,“咳咳,主公大人是指那一次?”他们跑到清州去放火的事?他当然记得啊,回来之后差点被打肿了屁股,还是被那时还是少主的主公大人救下来的。
“很久没干点有趣的事了,”织田家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家督大人露出像个顽童般的神色,“这次,我们就去看看八咫镜吧?”
池田恒兴差点没被自家主公大人的胆大妄为给吓死,“您的意思是,是……”他家主公大人说的看看,该不会想要像做贼一样溜进去看吧?
织田信长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的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意味深长。
伊势神宫,作为日本神道教的顶点,之前一直作为皇室专属的神宫,也就到了幕府时期,皇权渐渐衰微,才逐渐开放给普通人参拜。
但伊势神宫到底不同与普通神社、佛寺,外人能参拜的也不过是别宫,真正的皇大神宫,是不允许普通人进入的。
除非是皇室成员亲至,或者能得到皇室承认的强大大名前来,才会被获准进入。
织田信长只是普通姬君打扮,虽然带着手下的家臣暗卫,但现在世道这么乱,哪家的姬君出来参拜神社不带上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