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砂梨
时间:2021-05-29 10:25:51

  领导要求精益求精,三令五申说要把表演完成得漂亮。
  最近那场是主舞团的群舞。
  徐老师忙不过来,叫上郑老师和南栀去帮忙考核。
  偌大的训练室,徐老师坐在主位,南栀比两位老师年龄要小不少,一点不抢风头地坐在最边上。两位老师负责评判,她负责计分。
  主舞团的小姑娘们按顺序一个个单独考核。
  这些面孔南栀都认识,也知道她们各自的能力。当初她敢把周盈盈推荐进主舞团,也是因为她自身能力拔群。
  培养了这么长时间,是能独当一面的角色了。
  只不过今天周盈盈从看到她开始一直都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几次表演中途,她眼神飘过来都被徐老师抓住。
  徐老师难免生气,不等她跳完就训斥:“眼睛看几点方向?就这样左右不定你怎么跳C位?不专注你就甭跳了!”
  周盈盈被当面批评,涨红了脸。等跳完一曲,一个劲地道歉。
  徐老师对越喜欢的徒弟越严格,骂道:“道歉有用了?你上舞台也这么跳你给谁道歉去?观众原谅你吗?人家是来看艺术的,你跳的是什么东西?”
  郑老师打圆场:“行了行了,继续努力。”
  “不合格。”徐老师毫不留情,转头示意南栀,“这不合格。”
  南栀知道徐老师的脾气,越劝越上头。
  她在徐老师身上找到了一点季寻的影子,忽然觉得前些天跟季寻斗智斗勇不是没收获。她起码学会了什么叫顺毛捋。
  比如现在,南栀就乖乖记上不及格,然后有意无意说那么一句,“是跳得不好,等结束了叫盈盈留下来再跳几遍。”
  她是完全顺着徐老师来的,同时也知道,周盈盈若是真的留下来继续跳,徐老师很快就会印象流地选择她最后跳得那个版本。
  结果么,当然是心就这么软了……
  ——算了算了,还是你跳C位吧。
  果然,徐老师哼哼了几声没反驳。
  周盈盈知道南栀在帮她,眼睛红红的,一等有机会就找了过来。
  “嫂子。”她轻轻喊了一声。
  实在是喊顺口了,等喊完周盈盈立马蔫了,快速改口:“栀子姐姐……”
  南栀应了后面那声,问:“刚才老看我做什么?白白被骂。”
  “我想跟你说我哥那个事情。”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已经知道了。我绝对没有帮他辩白的意思!就是……好些天没看到你了,想跟你说,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说这个啊?”南栀笑吟吟的。
  “对啊!你想怎么做都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就……就我哥也不会怪你。是他的问题,他的错。”
  南栀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以后,在舞团就别提他了。”
  周盈盈拍拍胸脯:“好!”
  她说完打算回去加练,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我还能找你说话吗?”
  “可以啊。”南栀语气轻松。
  周盈盈站在原地嘿嘿傻笑。
  南栀催促她:“行了,三心二意就为了说这个,快去给徐老师再道个歉。要不然我可保不住你C位。”
  周盈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溜儿小跑回到训练室。
  有些日子没人在南栀面前提周远朝。
  南栀按住心口细细体会了一番。才隔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经忘记当初那种头脑发晕的难过感觉了。但毕竟不是铁打金身。
  她还是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
  南栀回办公室趴在桌子上,感觉全身力气都沉了下来。
  她不信自己还能被这事牵动,只说服自己一定是大姨妈快来了,而不是因为周远朝。
  到这天晚上下班,她还觉得自己隐隐有些不舒服。
  今晚不想做饭,也不想吃东西。她想买点什么喝的回家,最好是甜食,能舒缓舒缓压力和心情。
  这么想着车就停在了小区便利店门口。
  这家罗森在道路转角口,玻璃墙两面环绕,从外面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南栀下了车才走几步,就看到了季寻在便利店里。
  他还是冷酷弟弟的打扮,黑衣黑裤鸭舌帽,耳边连两段细白的耳机线。
  在冰柜前站了不到五秒,就拎了瓶水转身去付钱。
  收银台前没有别人,他似乎瞥了眼收银员后边的货架。
  南栀猜,那个方向放的大概是烟。
  他动了动嘴唇,姿态懒洋洋的。店员小姑娘毫不意外红了脸,一看就是对这种又痞又坏长相的男生毫无抵抗力。
  南栀几乎能拉近那十来米的距离,穿透玻璃,听到小姑娘小声糯糯地问:“你要什么牌子的。”
  她大概猜对了。
  因为季寻很快又扫了眼货架,露出不爽的表情。
  是没他要的牌子?还是?
  小姑娘重复问了一遍。
  这次南栀是真的亲耳听见了。随着她走进便利店,玻璃门愉快地唱起了歌,她听见里面对话的同时,收银台前的人也循声望了过来。
  她与季寻的目光在半空撞上。
  冷了若干秒,季寻忽然说:“算了,不要了。”
  “没关系,您还需要什么别的吗?”
  “没了。”
  南栀掠过这两人,先去看了看冷藏柜,再调头去看热饮区。
  想着或许要来大姨妈,最后只拿了盒热的豆奶。
  她到收银台的时候,小姑娘还在问男生要不要办会员卡,每周一三五有满减活动,二四六赠送积分,周日冰淇淋第二个半价。
  南栀就安静等着结账。
  脑子里有一波没一波地想,他这条黑裤子是某个潮牌的明星合作款,T恤是国际大奢,帽子判断不了,应该不会便宜。就这一身打扮怎么都不像会在乎优惠活动的样子。小姑娘是为了同他多说几句话,可真不容易。
  同样是站在收银台前,南栀的胡思乱想还没过去,突然听到他说了句:“你不开心?”
  小姑娘一惊一乍:“啊?”
  她她她还在说会员卡呢,怎么突然聊私……
  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季寻拧开水仰头喝了几口,而后用更清晰的语气面向南栀:“你干吗不开心?”
  南栀微愣:“你跟我说话?”
  “不然呢。”他从鼻腔发出不耐烦的哼气,又重复了一遍,“干吗不开心?”
  南栀觉得自己一点都没表现出不开心。
  她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她和平时如出一辙,很正常地拿了瓶热豆奶,很正常地排队付钱。表情管理丝毫没出问题,她还在倔强:“我没有啊。”
  “你有。”他肯定道。
  热豆奶把手心都焐热了。
  南栀怔在原地,还在想自己哪里出了纰漏。怎么那么一点小小的毛刺,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呢。
  她抬眼,正好看到他催促似的扬起下巴,“快点,等着付钱。”
  南栀:“啊?”
  “奶。”他眼神下垂,落在她手心,“请你喝奶。”
  南栀有点卡顿,“……我自己付就好了。”
  她把豆奶放到台面上,跟小姑娘说:“我的。”
  小姑娘还沉浸在刚才的大起大落中,尬得手指都蜷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去扫豆奶。
  而后一个更快的二维码立到小姑娘面前。
  季寻非常不爽地晃了晃手机,“扫我的。”
  小姑娘:“……这,到底。”
  几秒后,季寻砰一声把自己那瓶水也砸在收银台上。
  他盯着南栀,语气凿凿:“我在凑满减。”
  他看着就不像是会为了满减凑单的人。
  这一单后来又陆陆续续加了三明治,水果糖,奥利奥千层。到最后,两瓶不到十块钱的水变成了七十多,就为了凑满68减3。
  南栀终于领会到季寻在做什么。
  察觉她不开心,所以在逗她吗?
  男生拎着袋子走在身后,先摸出一瓶豆奶递过来:“请你喝奶。”
  南栀这次很爽快:“好啊。”
  “我不喜欢吃这些。”他看着一袋子甜食皱眉,“你拿走吧。”
  “哦,给我啊?”南栀后知后觉笑起来。
  他声调平平地说:“丢了浪费。”
  那你大可以不用凑单啊。
  南栀当然不会说出口。她愉快地接过袋子:“是呀,浪费。所以只能喂给讨厌的姐姐。”
  看他拽得很欠的表情,南栀再多的不开心都消散了,更别说那么一点点已经开始无关痛痒的东西。
  春日晚风吹拂在脸上,天气到了可以很快消融冰雪的温度。
  她想,原来别别扭扭的关心是双向的。
  好可爱啊,弟弟。
 
 
第30章 约会   【第一次约会注意事项】
  晚风和煦,夕阳铺照在地上。
  从便利店出来,南栀没马上上车,而是在门口的花坛边坐下了。
  她把怀里抱着的一大袋东西放到花岗岩上,双手后撑到身后,懒洋洋地仰头看季寻:“坐吗?”
  这地方经常有买了关东煮,三明治的学生过来占着。
  放了学,临回家,门口买点吃的,就坐在便利店门口的花坛边,高声谈论今天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傍晚的天,归家的路,在手里甩得跟桨一样的校服外套,充满了青春洋溢。
  南栀晃悠着腿坐在花坛边,抢占了小朋友们的地盘。
  没多久,季寻长腿一曲,也坐了下来。
  迎着微风,南栀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温和又缓慢,“今天偷懒,不想做饭。就喝个豆奶吧。”
  她说的是生活,语气却温柔得仿佛在讲述少女心事。
  季寻没接话,扯过塑料袋,从里边翻找出两个三明治。
  他一左一右在掌心掂了掂,才淡淡道:“不吃浪费。”
  一个是金枪鱼的,另一个是蟹柳。
  南栀略作纠结,选了蟹柳三明治。都凑了那么离谱的单了,不吃确实浪费。她接过三明治,从边缘开始整齐地撕包装纸。
  季寻垂眼看着手里剩下的金枪鱼,抿唇:“你喜欢吃蟹柳?”
  南栀:“一般般。”
  “那你为什么不选金枪鱼?”
  南栀这回反问:“你不是说你蟹肉过敏吗?”
  季寻乍然想起在她家吃咖喱鸡那回,因为不吃胡萝卜,又被她追问着报出一大串忌口的东西。但当时那个情况,绝大多数都是一时叛逆胡诌的。
  包括蟹肉过敏,全是诓她的。
  蓦地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知是因为随口那么一说就被人记忆深刻,还是因为别的。季寻揉了揉鼻尖,撇开脸:“你听不出胡诌?”
  “听出来了啊。”南栀答。
  “那你还——”
  南栀认真地想了几秒,说:“万一是真的呢。”
  “……”
  头顶有一排麻雀飞了过去,叽叽喳喳。
  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季寻在树叶扑簌声中第一次主动开口:“你在不开心什么。”
  “工作压力大啊。”南栀漫不经心,“社畜的不开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寻在心里冷哼,看起来就不像。
  眉眼迅速染上了一层阴霾。
  这种感觉于他来说并不好。就像小孩儿会跟爸妈诉说自己的烦恼,但反过来,大人很少会跟小朋友说自己的郁结和不甘。
  不过就是差四岁,他在地位上却从来不与她平等。
  季寻自个儿散发着阴霾,而一手之隔,南栀已经咬下了第一口三明治。
  她朝着夕阳眯眼,露出一本满足的表情:“蟹柳竟然也不错啊。下次不想做饭我就来买这个。”
  呵,这就满足了。
  季寻没说话,拧开豆奶递过去。
  南栀嘴里还咬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道:“谢谢。”
  两人坐在花坛边,迎着落日与晚风,像两个丝毫没被社会洗涤过的纯净灵魂,叼着小小三明治,就无限满足了。
  遛狗的年轻夫妻从眼前经过,紧接着还有拎着菜往回赶的中年人,步履蹒跚却始终牵着手的耄耋老人。
  南栀咀嚼完最后一口,感叹道:“你看,生活多好啊。”
  “没看出来。”季寻不解风情地回。
  “平凡不就是奇迹?”
  她随口吐露的一句心声,也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感人的点。季寻忽然听得鼻腔发酸。他也学了她的姿势,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朝向夕阳,闷声:“嗯。”
  他的感动持续了很长时间。
  反倒是南栀吃完拍拍手,“ok,晚饭解决。”
  她从袋子里翻出那袋水果糖,拆了两颗桃子味的,一颗自己咬着,另一颗递给季寻。
  季寻:“干吗。”
  “借花献佛啊。”南栀说,“用你买的水果糖回请你。”
  季寻虽然面有嫌弃,不过没推辞。
  淡淡的桃子香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忽然意识到她现在也是桃子味的。到底没有那些经验,只是想到两个人唇齿之间的味道是一样的,他就觉得心烦意乱。
  他从花坛边跳了下去,揉了揉后颈:“回去了。”
  “好啊,我也回。”
  南栀跟着他往下跳。
  她拍了拍裤腿,再抬眼,看到他腮边拱出一小粒糖的形状。忍住想去戳的冲动,她道:“突然想到我们舞团后面有一场商演,在本地的。我能拿票,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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