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砂梨
时间:2021-05-29 10:25:51

  不过来人自称赵哥,是gene老师的经纪人。
  可能是贺濛的朋友提前打过招呼,南栀看赵哥很有亲和力,几句下来就坦诚地告诉她最近gene老师不签新合同。
  南栀疑惑:“之前不是说就差签约了么。”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那位祖宗说接就接,说不接就不接。我们都没法子转圜。”赵哥无奈。
  南栀沉吟了片刻,问:“这份合同对我们舞团很重要,我能当面和gene老师说吗?”
  “……他很少来这边。而且脾气可能有点难搞。”
  赵哥这话算是委婉拒绝了。
  南栀在心里默默盘算,还没立即放弃。
  她刚想开口,就听到不远处玻璃门响了一声,前台惊喜地提高嗓音:“您来了?”
  回应前台的是一声漫不经心的“嗯”。
  这边赵哥变了张脸,喜不自胜地站起身:“稍等,好像那位祖宗来了。”
  他走两步,停住,又回头:“这事我先跟他商量商量,他那人脾气真的不太好。你先喝点水,多坐会儿。”
  “好。”南栀点头。
  脚步声停在了隔断后。
  南栀听到赵哥的声调突然变得浮夸起来:“哎哟我的亲祖宗,你还记得你有个工作室啊。”
  “滚蛋。”来人低骂一声,嗓音含混。
  “正好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赵哥说,“咱们之前答应给人编一曲,当时没来得及签合约。现在人家还想继续合作,你看前面都答应了,就……签了吧?”
  那人毫不留情打断:“忘了,不签。”
  南栀低头抿了口茶,对脾气不好这四个字有了具象化见解。
  果然有资本的人才会恃才傲物,这语气听着就差没明明白白告诉对方:爷我不爽,全给爷滚。
  不过声音听着,有些许耳熟。
  南栀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号人物,赵哥叫她稍安勿躁,她就真安安静静待在隔断后边喝茶。
  赵哥开口劝说:“怎么就忘了呢,这合同你肯定有印象。之前介绍人跟你说过的,就青年舞团那个《洛神》。《洛神》,你记得吧?”
  洛神……
  时隔许久,确实还有印象。
  季寻记起赵哥第一次说起这件事时的情形。那时候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接,结果他爸季致学来劲儿了,说年轻时候追求母亲,就是写了一首赞美洛神的诗。
  后来这首诗被当成了定情信物。
  “多有意义啊。”季致学劝说,“你妈是出了名的美人,正合适。写完我借花献佛送你妈去。”
  年少时季寻拒绝:“不写,要脸。”
  “创作天赋还不是遗传了我的。我年轻时候写诗那叫一个——”
  “不,写。”少年嗖嗖冒起了冷气。
  骤然回想起往事,季寻神情阴翳下来,只是语气却平缓许多:“谁来签的?”
  “青年舞团的人呗。”赵哥听见转机,立马答,“那位老师现在就在里边,我带你见见?”
  两人绕过隔断过来。
  南栀这才看到,传说中那位获奖无数的gene老师会那么年轻。颀长挺拔,肩线平直,有股少年人的清瘦感。
  他头上扣一顶棒球帽,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顶,遮住小半张脸,愈发显得皮肤冷感。
  两双眼睛对上。
  南栀忽然就从那副独一无二的眼神中认出了对方。
  1601,狗脾气,季寻。
  “这位就是现在的负责人,南栀小姐。”赵哥笑眯眯地介绍。
  显然对方也认出她来了,脸色沉沉。
  南栀心想,昨天算是说开了吧?
  两人不是旧识,也无仇无怨。
  有周远朝在中间,还算沾亲带故带点儿关系。既然都是熟人,这事应该不难吧?
  南栀温声打招呼:“这么巧。”
  “哦?你们认识?”赵哥意外。
  南栀刚张嘴,那边就冷冷道:“不认识。”
  南栀:“……”
  行吧,不认识就不认识,反正是来谈工作的。
  她保持住得体笑容:“不算认识,久仰大名而已。不如我们直接看看合同吧?”
  赵哥打圆场:“对对对,先谈合同。”
  “不用看了。”
  南栀眼睁睁看着臭脾气少年突然转变态度,生硬道:“我不签。”
 
 
第5章 饭局   指节藤蔓似的死死扣在她手背上,……
  到这个份儿上说不生气有点难。
  南栀默默捏了下拳头,柔声道:“嗯?”
  大概是她这一声温柔得极具欺骗性,赵哥也跟着嗯了一声。他很快反应过来,按住太阳穴:“又又又怎么了?”
  少年神情阴鸷:“不想合作。就这么简单。”
  赵哥了然,转头对南栀道:“不好意思啊,我们gene失眠缺觉,心情不好。要不咱们改天再聊?今天你看这……”
  确实,今天大概聊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栀没勉强。她从工作室出来第一件事是看了看时间,然后给周远朝发了条消息:【你和季寻……有过节么?】
  她有预感,合同不会签得很顺利。
  于是又问了贺濛,有没有别家编曲备选。贺濛没多说,就叫她有空回家拿一趟父亲的笔记本。
  南栀现在就有空。一小时后,人已经到了远郊小院。
  南启平的东西都由贺濛好好保存着。
  其中有一本厚重的黑色文件夹,都是工作有关。他参与工作后的每一场演出,每一个灵感,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南栀仔细翻阅,才知道她平日里所看到的付出不及本子上的百分之一。
  关于《洛神》的二次编创,南启平应该拜访过很多编曲人。每个名字后面都有黑红两行小字,黑色是优点,红色是欠缺。最后划划改改,偌大一张活页纸,只剩下gene一个名字没被划去。
  老南真的很中意这位编曲。
  甚至在他的名字后面,罕见地没写上红字。
  南栀叹了口气,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她在心里默默把红字补上:脾气臭,耍大牌,出尔反尔,莫名其妙。
  她戴上耳机,再次闭眼。
  耳机里放的是gene早期作品。舞曲,爵士,放克,摇滚,风格很广。但很奇妙,她能听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仿佛闭上眼就看到了星空浩瀚,戈壁无垠,冰川万里,流水叮咚。
  还有光怪陆离的钢铁世界,和人声鼎沸。
  行吧。
  这人确实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南栀在心里评价道。
  她正想着后招,一看手机,周远朝给她来了电话。
  那头百思不得其解,问:“我怎么就和季寻有过节了?”
  说来话长。
  南栀把眼前的事跟他分析了一通。既然说开两人先前无冤无仇,那追根溯源就得到第一次见面。在16楼的走道里,她和周远朝打着视频电话,一不小心端了季寻藏身的新窝。
  除开这事,要么就是和周远朝不对盘了。
  周远朝笑了一声:“他就那混脾气,不是针对你。”
  “那我能签的到合同吗?”南栀问。
  “别急,缓几天。”那边好像有人叫周远朝的名字,他应了一声,回头,“让我先跟他说。”
  南栀哦了声,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周远朝无奈:“阿栀,你和我客气得像外人。”他想了想,又随口感叹,“总算让他回工作室了。没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好,别让我两头忙,够焦头烂额的了。”
  南栀想起自己搜到的那堆烂新闻,皱眉。
  照季寻这个脾气,不会少得罪人,随随便便就能编出一打□□。给他做公关还不得忙死。
  “不是就在你隔壁么,有机会帮我照顾着点儿,别出乱子就行。”周远朝又说。
  南栀颇为心疼地点头:“好。”
  而另一边。
  赵哥对这位祖宗阴晴不定的脾气正无奈,他嘀咕了足足快个把小时。因为隔着一扇门,声音也够小,才没能被列入季寻的暗杀名单。
  小李小王小徐听得耳朵都生茧了,终于被一个电话救下。
  赵哥挪动办公椅滑轮,挪到另一边接通电话,说着说着表情忽然微妙起来。
  等这个电话挂断,他马不停蹄转身推开录音室大门。
  录音室那人仰躺在沙发椅上,长腿敞得随意,帽子盖到了脸上,大概在补眠。
  赵哥轻咳几下。
  半晌,有声音从帽子底下传了出来。沙沙的,很是没有耐心:“说。”
  “周远朝给我打电话了。”赵哥有点难做人,“你刚怎么不说刚才那是周远朝女朋友啊?不得是你远房表嫂?就,就这么拒绝人家了?”
  底下嗤笑一声:“隔了十八座山,跟你远房?”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周远朝帮我们做公关,这个人情都不卖啊?”
  赵哥是个稳妥人,人情世故打理得八面玲珑,也就碰上了这么个老板。老板很明显心情烦躁:“每年的公关费是他妈给谁的?”
  意思是拿人钱财□□,欠了屁个人情。
  赵哥自己解读完了,“但是这个事儿吧,我觉得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
  “别这么快下定论嘛。”
  “……”
  “小祖宗?”赵哥喊,“你睡着了?”
  “这几天我住工作室,你别来上班了。”季寻磨了磨牙。
  “啊?为什么啊?”
  他移开帽子一角,露出眼尾的凌厉线条:“你啰嗦。”
  ***
  周远朝说他能帮忙后,南栀还是想自己再努努力,努力刷刷对面那个小臭脾气的好感。
  可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连对方人影儿都没见着。
  对面好像避之不及搬家了,连开关门声都听不见。
  南栀对这事没经验,正好木子在身边,她好奇讨教:“你在圈里有没有碰到过脾气特别难搞的大咖?”
  作为剧组的艺术指导,南栀今天刚入组,木子此时正在被她无情“压迫”。
  这会儿木子累得用嘴巴出气:“这圈子谁还没点怪脾气。”
  “那怎么办?”南栀问。
  “还能怎样,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多说说漂亮话,逢年过节工作室送送礼,都这样。”木子说完看过来,“你们舞团?”
  南栀俯身压住木子的腿:“不是。”
  “我……c,轻点轻点。”木子气喘吁吁,“不是舞团的……就好,平时见面机会不多,不用一个劲地……虚与委蛇。啊!痛……痛痛!”
  剧组临时清空一个房间作训练室用,木子一叫,外边的工作人员齐齐转头。隔了一面玻璃墙,里面动静一览无余。
  没一会儿,场务过来敲门:“两位老师,今天可以休息了吗?导演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正好今天南老师第一次来嘛。”
  “哦,还有谁?”木子问。
  场务:“就咱们导演组和制片组。”
  等人一走,木子就给南栀举起眼前例子:“你刚说很难搞的大咖,陈导就是一个。爱喝酒爱抽烟爱聚餐爱热闹,一周七天有五天半要留人聚餐,不喝到凌晨不让走。他有精力,我快跟不上了,这部戏拍完我得歇他个半年。”
  南栀笑:“你拍他的本子,能火得可不止半年。”
  “那倒也是。”
  晚上聚餐果然乌泱泱一大帮人,就在影视城边上的小饭店。南栀今天刚来,被邀请坐到了主桌。右边是木子,左边空一格,再往左就是陈导。
  人陆陆续续到齐,陈导出去了一趟再进来,身边多了一人。他招呼着那人往空位上去坐。人影压在南栀左侧,她被木子抗了下肩:“哎,你看。”
  南栀这才注意到身侧坐了人。
  日系工装外套,口罩,渔夫帽,身材挺拔修长。舒展开手脚往那一坐,比另半桌男演员还惹眼。
  两双眼睛对上,南栀似乎听到有人骂了声:操。
  她眨了下眼,忽然就从这副野性十足的眼神中认出了对方。可真是巧得离谱。
  南栀假装没认出来,慢悠悠收回目光。
  然后听到木子同她耳语:“这个绝对帅,眼睛就看得出来。谁啊,陈导带进来的。”
  木子的好奇心直到对方摘了口罩堪堪停止,在短暂的停顿后,疯长到了极致。她一个劲在桌子底下摇南栀的手:“这不是你隔壁那个特别带劲儿的邻居么,他是干嘛的?绝了,近距离看更绝。”
  “编曲的吧。”南栀模棱两可地猜测,“应该也是你们剧组请的。”
  两人小声交流,旁边已经觥筹交错起来。
  南栀今天到这,几乎没人不知道她是舞团来的艺术指导。而她身边这位,从坐下到开席,只和陈导说过几句话,陈导也没向众人介绍他的身份,神秘得紧。
  大概是他长得太有攻击性,场子热起来没多久,男二就端着酒杯过来试探了。
  “这位老师,第一次见。”
  男二介绍完自己,摆上两个酒瓶,一红一白,“您喝什么,我奉陪。”
  因为派了男二做代表,那半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主座。
  结果季寻局外人似的压了下渔夫帽,“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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