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砂梨
时间:2021-05-29 10:25:51

  这发绳就被遗留在了茶几最显眼的位置。
  季寻从卧室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
  他原地默了半晌。
  那么些天过去,没人找,大概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东西。
  丢了吧。
  几分钟后,门打开。
  少年面无表情出来,手里捏着本该被扔掉的发绳。
  他从16楼的长廊穿过,在1602门口静了片刻,好像在思考怎么还回去。似乎是不愿意为了这些事费神,最后简单粗暴地挂在了门把手上。
  挂完发绳,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季寻?”
  季寻木着脸回头,不是别人,正是周远朝。他们隔着半条走廊,他卫衣工装裤,倦怠懒散;周远朝西装革履,风尘仆仆,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季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周远朝扬眉,显然是看到了他把属于女人的发绳挂上门把。
  季寻觉得烦,不管是解释还是什么其他。
  最后随口说:“楼道里捡到的。”
  周远朝不置可否,替南栀道:“谢了。”
  他的态度过于和煦,以至于没人发现从刚才起他就在楼梯口抽烟,看着季寻从1601出来,径直走向了1602。
 
 
第11章 熟人   “原来我们阿栀喜欢这个类型的啊……
  南栀听到敲门声第一时间过来开门。
  看到来人,她惊讶地啊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周远朝试图发现一丝慌张,害怕,惊疑,最后看到的仅仅只是惊讶而已。
  他做出要走的姿势:“看来是不想见我。”
  “哪有。”南栀伸手去拉他袖口,轻轻松松把人拉拽进来。不像告别的那天置气,她此刻安安静静扑在周远朝怀里,闷声问:“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周远朝:“想见你,就回来了。”
  “你那边不忙?”
  海外落地初期,鸡飞狗跳,怎么可能不忙。
  可他不安。
  只有飞回来,看到她还确确实实站在自己面前,这点不安才会消散。
  周远朝目光收敛,答:“几天的工夫还是有的。”
  眼神掠过玄关,看到那束玫瑰好好地插在玻璃瓶里,被她养得依旧娇嫩欲滴。边上的台历架上,摆着两张票。
  心情忽然明朗起来。
  周远朝拍了拍南栀的后脑勺:“好了,去收拾下东西。”
  “收拾东西?”南栀仰头,“去哪?”
  他笑:“不是说好陪你去看滑雪的么。”
  难怪周盈盈非得叫她待在家等着,原来早就知道有这一出。
  可是滑雪不是明天么?
  南栀疑惑:“现在?”
  屋里还没断暖气,周远朝脱下西装搭在臂弯上:“既然提前一天回来了,正好多陪陪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那边的温泉酒店么。”
  滑雪场在五十公里外,从前去的时候,也会逗留一晚。
  听说新开了一家温泉酒店不错,南栀之前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周远朝一直记着。
  她惊喜道:“那边要预订的。”
  “是。”周远朝说,“我叫人预订了。”
  “我这就去收拾!”
  南栀愉快转身,刚迈出脚步,就听周远朝又叫了她一声:“阿栀。”
  “啊?”她扭头。
  周远朝伸手,一条鹅黄色发绳安静地躺在他手心:“这个,你掉了。”
  南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她今天束起了高马尾,用的棕榈绿发绳,和周远朝手上的鹅黄是同款。
  前些天就找不见鹅黄色的那条了,南栀诧异:“怎么会在你那?”
  “刚才进来时看到卡在门缝里,想或许会是你的。”
  她恍然大悟:“原来掉在那了。”
  她神态自然,完美演绎了丢失后又找回来的惊喜。
  周远朝揉了会儿太阳穴,暗骂工作繁重扰得他多心多疑起来。
  他的行李都在后备箱,只需要坐在客厅等着他的小栀子进进出出,把箱子填得越来越满。
  长途飞行很费心神,周远朝抵不住倦意阖了会儿眼。
  再睁眼时,看到南栀就坐在沙发另一头,安安静静地翻一本杂志。
  刚睡醒,他声音很沙:“我怎么睡着了?”
  “醒了?”南栀放下书,望过来时神色认真,“要不再睡会儿,时间还早。你刚回来那么累,又不是非要去泡温泉不可。”
  周远朝说:“可我想去。”
  最终南栀拗不过他,不过她抢到了驾驶座。
  到温泉酒店花了一个多小时,南栀抢着开车不只是因为担心男朋友,更多的是对接下来两人独处感到紧张。上次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她不确定还会不会旧事重演。
  到酒店,前台说是两间房的时候,她有一瞬怔愣。
  她装作无事发生去看周远朝,而他显得尤为平静,朝她笑了笑:“发什么呆呢?总不会忘带身份证了吧。”
  “哪有那么笨。”南栀莞尔,而后缓缓舒了口气。
  办完入住刚到房间,木子就看好戏似的给她发消息:【是我之前猜错了,你们还是很浓情蜜意的嘛,这么大老远回来就为了陪你玩儿两天?】
  南栀:【对啊,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
  木子:【呵呵,撒狗粮是吧凡尔赛是吧!后面我不想听了,我看你们不是去滑雪的,明天起不起得来都是问题】
  南栀:【……别乱想了,我们分开住】
  木子:【?】
  木子:【??????】
  怕木子不信,南栀给她拍了张自己躺在大床上的照片。
  木子消化许久,发来一个大拇指。
  木子:【[拇指]纯情,真有你们的】
  南栀有想过怎么共度一夜。
  可周远朝安排妥当了,她总不能自己主动提。况且……
  算了,就是来度假的。
  南栀说服自己,泡完温泉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见到周远朝,是在酒店餐厅。
  他坐在窗边要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搅动银匙。今天要去滑雪场,没穿那么正式,是简单的运动装束。日光透进窗,把他的发色晕成了金黄。
  南栀倏地出现在身侧,夸张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年轻。”
  周远朝笑,“之前是嫌我老?”
  “还行吧。”南栀坐到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也没那么嫌。”
  周远朝比她大三岁,明年即将步入三十大关。
  所以在这结婚这件事上,他和南栀的母亲贺濛站在同一立场。不过他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在察觉到她的心思之后,每次提起同居结婚,他也会顺着她的意思说,再等等。
  他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温柔,体贴,会照顾人。
  吃过早餐,两人一同坐酒店的接送车去滑雪场。
  南栀对普通竞技兴趣不大,换好装备直接拉着周远朝去看跳台滑雪。
  两条赛道一高一低,低的那条人影密集,高一点的门可罗雀。
  南栀以前胆子大,技术过得去,却也不敢涉足竞技性滑雪。
  至于现在,这是她右肩受伤之后第一次来滑雪场,除了观赛,只想在初级滑道找找当初的感觉。
  今天举办的是民间赛事,规则性没那么强,安全娱乐为上。
  观赛众人在界墙外,边闲谈边等待。
  闲谈间,低赛道接二连三下来好几个,像蹒跚学飞的胖鸟,刚起飞没几秒倏地落了地。
  等了许久,高跳台才掠过一道黑影。没有任何预警似的突然下坠。
  起跳那瞬间众人跟着惊呼,南栀的心也同那道身影一起提到了嗓子眼。皑皑白雪为背景,眼前仿佛是一道劈开山脉的闪电。起跳,飞行,着落,整个过程雷厉风行。
  “芜——”
  人群中响起口哨声。
  南栀也喜欢这样干净利落的表演。
  于是接下来的高山速降和越野,她都记住了这个人。黑色滑雪服,张扬的金色印花,还有身后明晃晃的数字9。
  他用最快的速度,玩最陡的赛道,连急速旋转时溅起的雪沫都要比别人更飞扬一些。
  看她看得认真,周远朝忍不住侧头问:“你猜几号能赢?”
  “9号吧。”南栀几乎没犹豫,“他有点儿像职业的。”
  敢玩,敢拼,就是有点像不要命。这句话南栀没说。
  正常的业余选手哪儿敢这么玩啊。
  “9号啊,风格很激进。”
  周远朝眯眼看了一会儿。
  后面又是一个J弯连接落叶飘。
  9号幅度很大,几乎擦着悬崖界网而过。
  南栀忍不住跟着紧张,心思完全不在对话上。她胡乱嗯了几声,目光牢牢锁住电子屏。直到终点线近在眼前,9号垂直入弯,在越过终点线的瞬间漂亮地换了个刃,堪堪刹住。
  她的心终于着地。
  周围观众的呼声也响了起来。
  南栀忍不住拍了拍手,朝周远朝说:“看吧,我就说9号赢。”
  “是,你眼光最准。”周远朝睨她一眼,“赢了想要什么奖励?”
  看到精彩的比赛一时技痒。
  南栀说:“那就陪我随便滑两圈吧。”
  他们所在的这块斜坡被划为观赛点,也是回山顶服务中心唯一的路。要想滑雪还得下到更低的地方。
  南栀一点点一点点小心地滑下坡,周围人群也变得越来越稀少。
  一抬头,看到刚才那伙速降下山的人正乘坐缆车慢慢往回。
  一辆辆缆车从身侧缓慢上行。
  她听到大家伙儿开着玩笑,说9号是不是职业的来炸鱼塘。顺着声音望过去,9号就坐在后一辆缆车上。他独自一人,手搭在靠背上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阻断在了头盔里边。
  但南栀就是觉得,他大概说的是句很张扬很狂放的话。
  不然怎么光坐着,都能让人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桀骜。
  缓坡往下,有个小斜坡。
  南栀迅速收回注意力,没再往缆车看,跟着周远朝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下去。
  两小时后,两人回到山顶。
  南栀玩累了,在游客中心买了两瓶水,一瓶递给周远朝:“累了,玩不动了。”
  周远朝关心道:“肩膀不疼吧?”
  “肩膀没事儿。”南栀仰头喝了好几口,“你要不要再滑一圈?”
  “不了,陪你。”
  他俩身后的电子荧幕还在重播刚才的比赛集锦,好几个镜头都切给了9号。再一次慢镜头回放,仍能看出当时拉满极限的操作。
  同刚才在赛场上看时的感觉一样,无所畏惧,不要命似的。
  周远朝注意到她看得认真,打趣:“原来我们阿栀喜欢这个类型的啊。”
  话音刚落。
  不远处一群人说说笑笑过来,正是刚才参加表演赛的人。他们身上都有显眼的序号,只有9号独立于人群外。
  他们在谈论技巧,有人和9号搭话。
  他偏过头,似乎是听不清,索性抬手摘了护目镜,露出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
  南栀几乎同一秒就认出了眼睛的主人。
  等认出本人,再想刚才那一系列嚣张至极的回转动作,可以说是毫无违和感。对啊,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遮得严严实实也盖不住身上的狂傲。
  一臂距离,周远朝的声音顿了顿。
  许久,语气温和道:“原来是熟人啊。”
 
 
第12章 微妙   再睡一晚。
  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寻似乎才认出他们。
  旁边刚好有人给他递了瓶水,他咬开手套接过,仰头喝完。空瓶丢向垃圾桶的瞬间,也就偏过头看到了他们。
  咚一声,空瓶稳稳砸进垃圾桶。
  他拧了下眉,像碰到了什么烦心事,说:“你们怎么在这?”
  说这话的人没什么毛病,听的人也觉得如常。
  只不过在听到“你们”、而不是“你”的时候,周远朝短暂地敛了神。
  “怎么,就兴你来玩,不允许我们?”周远朝说。
  不知有意无意,南栀总觉得周远朝咬重了“我们”两字。她去看周远朝的眉眼,同往日一样温柔无澜。
  南栀没有熟到要插话的地步。
  就看着他们站在游客中心门边,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季寻脾气阴晴不定,说了几句嫌烦,作势要走,周远朝没留。
  见人走远了,周远朝收回目光,温声询问南栀:“到处转转再回去?”
  南栀没意见:“好啊。”
  一直到酒店的接送车过来,他们才下山换衣服。
  南栀喜欢到家泡澡,因此连速干衣都没换,只把滑雪服换成了羽绒服就飞快地上了车。车里暖气打得很足,她钻进车后座,羽绒服穿上没几分钟,热得又脱了,露出里面的黑色抓绒卫衣。
  没一会儿,周远朝也上了车。
  见两人都来了,服务生从驾驶座转过头,同周远朝商量道:“周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要再等一个客人。也是约了这个点从雪场到酒店的。”
  周远朝嗯了一声:“没事。”
  这是辆7座商务车,接三个人并不过分。
  南栀和周远朝就坐在驾驶座后边第一排,两个独立的位置,身后还有一排三联座位是空的。
  不出几分钟,司机等的第三个人出现。
  在看到他之前,南栀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山上碰到一次,下了山回酒店还要再偶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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