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李纪桐叹道:“罢了吧,回头把他吓着,圣上都饶不了你。”
  杨景澄:“……”
  不远处,兵马司与北镇抚司的人争相铲雪。不是他们忽然开窍,实在是被郭兴业的死吓的不轻,再不敢糊弄。正五品的千户都躺地上了,他们谁能有那排面。都说锦衣卫凶悍,其实底层军士与百姓却鲜少见识,毕竟诏狱那地方,七品进去了都算玷污,老百姓更没资格去了。直到今日,他们才长了见识。一个个唬的魂飞魄散,玩命的刨雪救人。
  朝廷的人马在重灾区忙碌,京里各隐藏的帮派也行动了起来。譬如多在城外搭窝棚的丐帮,便组成小队,寻来了许多家伙,奋力救着自家的亲人与街坊。各商会行会在雪停之后,亦组织了伙计,互帮互助。散落在京城各处的金汁党更不消说,不用长老招呼,他们已自觉与里长混做一处,开始救人。
  龙大力带着他们一旗的弟兄,天不亮就在葛衣巷里奔忙。葛衣巷正处在南城东面,盖因龙大力居于此,杨景澄昨日才择定从此处开始。先前的屋顶的积雪已清,昨夜暴雪肆掠之下,葛衣巷竟没有塌房子的,只是大雪封路,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好容易把巷道清了出来,天已大亮,外头架起了粥铺。尽管葛衣巷的居民损失并不大,可这雪天里出不了工,赚不着钱,现有免费的粥吃,众人都纷纷拿起碗去排队。
  也就在排队的时候,各方消息瞬间汇聚。听闻中间那几处巷子塌方的不成样子,此地居民皆心道好险!街坊们纷纷朝龙大力拱手道谢。也有红着脸为昨日埋怨道歉的。整个粥铺好不热闹。
  然而比起东边,中间便冷清多了。塌方的房屋与积雪交错,便是活着的人,也叫封在了屋子里,根本爬不出来。消息一点一点的传,又引得东边的人跑到中间来排队。杨兴云并不管,只要别闹事,或是明显看着白白胖胖的混进来,便随他们在哪处。多吃一碗也不打紧,他一口气化了七八家的缘,今日粮食尽够的。
  忽然!雪地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哭,正在刨雪的秦永望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抱着个脸色青白的婴儿,坐在雪地里哀嚎。周围的街坊窃窃私语:“是张寡妇,她的遗腹子没气了。”
  秦永望方才记起,这是他刚从雪地里拉出来的女人。因被杨景澄吓到了,他救了人也没空管,接着挥舞着铲子挖另一处房舍。此刻听到她绝望的哭声与街坊的低语,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些许酸意。如果他早点把人挖出来,孩子能活么?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秦永望垂下了眼,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天色渐渐暗了,锦衣卫与兵马司的人不知道挖出了多少人,更数不清挖出了多少尸体。而被救出来的人,看着满地的狼藉与亲友街坊的尸首,陷入了茫然。
  滴水成冰的寒冬里,纵然此刻活着,入夜之后无处可去的他们,又有几人能熬过去?东西两边受灾不重的区域尚可借住在邻居家里,中间这一大片,保存完好的房舍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杨景澄听着李纪桐对形势的分说,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京城居,大不易。在外地,七品县令的县衙,占地多可达数亩,而京城一个四品官,家中有两进已是豪富。没有空地安顿灾民。城内尚且如此,城外……大概只能等着化雪的时候去收尸。
  杨景澄知道雪灾可怖,可多年前的村落里,到底人烟稀少,远不如眼前的震撼。脑海里忽又想起了那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短短几月便消瘦的脸庞。不由轻声道:“能生在锦绣丛里,是我之幸呐!”
  李纪桐拍了拍杨景澄的肩:“锦绣丛里的公子哥儿,似你这般心软的不多见了。”
  二人相对苦笑。
  一天时间,救不了多少人。可是天黑了,众人的力气也尽了。秦永望带着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城门前的空地。兵马司的人点起了火把,上千的锦衣卫疲倦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杨景澄命人升起了篝火,炙热的火光把众人烤出了阵阵白烟。
  北边的雪原本是不能打湿衣裳的,可他们在雪里滚了太久,身上早被汗水与雪水浸透。一直动弹的时候还好,此刻坐下来,当真冷入骨髓。一个个牙齿打着颤、身子发着抖,鲜亮的华服更是脏污的不成样子。可以说,从大晋开朝以来,锦衣卫便没有如此狼狈过。
  一碗滚热的姜茶递了过来,秦永望抬头,看见了端着托盘的杨景澄。本能接过姜茶后,又看见他单手举着托盘,穿梭在众军士中,按照职级分发着姜茶。
  宵禁的鼓声一如既往的响起,清脆的马蹄由远及近。华阳郡公领着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以及南北两位镇抚使浩浩荡荡的出城而来。在众人挣扎着起身时,他抬手往下压了压,依旧是那张冷脸:“诸位今日辛苦,不必多礼。”
  众人也确实累的爬不起来,从善如流的摊着了。而指挥同知蒋兴利的心思却没在众军士身上。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郭兴业滚落在地的头颅与扭曲着形状的尸体。鲜血早已冻成冰,在白雪的覆盖下,只剩零星几点露在外面。而郭兴业震惊的神情,定格在脸上,半点没有消散。
  蒋兴利的拳头渐渐攥紧,瑞安公世子,你实在……太张狂了!
 
 
第62章 升职      休息过一阵,天色已然黑尽……
  休息过一阵,天色已然黑尽。锦衣卫与兵马司开始有序的撤离。北镇抚司乃肥水衙门,纵然有人住在南城,屋舍也比较结实,再加上有钱请人及时扫雪,并没有多少塌房子的。
  兵马司那处就不太一样了。能住在南城已经算条件好的,外城现是什么模样,这边还没个数呢。有家住外城的兵丁此时再忍不住,便是累的浑身酸痛,也想回家。
  李纪桐自然爽快放人,他今日一直居中调度,顺道儿把手下兵丁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此刻他家下人已经拉了一箱子钱来,但凡家住城外的,且不论房子是否倒塌,家中是否有人受伤,一人先额外赏一吊钱。又叮嘱他们,实在家眷无处落脚的,便带到兵马司来,好赖顶过了这几日再说。
  华阳郡公看着李纪桐事无巨细的安排着兵马司的琐事,对杨景澄扔下了三个字:“学着点。”
  杨景澄点了点头,心中对李纪桐也生出了许多敬佩。诚恳的道:“郡公教训的是。回想今日行事,确有不少疏漏之处,与承泽侯相差甚远。将来必更加用心仔细,不负郡公栽培之意。”
  华阳郡公点点头,稍稍勉力了几句,便没再多言。对初出茅庐之人,只要肯办事,理应多鼓励少苛责,以免损了他的心性。在他看来,杨景澄虽远不如李纪桐周全,然今日敢于在阵前杀人立威,已出乎他意料了。
  蒋兴利见华阳郡公半日不曾问过郭兴业之事半句,心下着恼,沉声道:“杨副千户不解释解释何以擅杀朝廷命官么?”
  杨景澄挑眉。章氏一系果真个顶个的目中无人,自古以来,副职便不如正直体面,是以旁人称呼副职时,多半会把那副字去掉。譬如一所的军士们称呼他,多直接称杨千户或杨世子。倒是蒋兴利手底下的,一个两个杨副千户不离口,话语里满是讥诮之意。
  蒋兴利眼神阴狠的盯着杨景澄:“怎么?你无话可说?”
  杨景澄毫不示弱的对视,笑盈盈的把郭兴业生前的话扔了回去:“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蒋兴利瞬间脸色铁青。杨景澄胆敢阵前以副千户的职位剑斩千户郭兴业,全仗着他是宗室世子。此时竟又拿身份压人,真真气煞人也!
  杨景澄一脸嘲讽的看着蒋兴利,只差没把“有本事你来”的话说出口了。蒋兴利既然有脸来兴师问罪,他也懒怠解释郭兴业有违军纪按律当斩的话。锦衣卫半数人员留守,他蒋兴利能不知道郭兴业到底怎么死的?既然要硬出头,那就硬碰硬的试试看!看这天下,到底有没有改姓了章!
  蒋兴利很想一拳直砸在杨景澄脸上,可他不能。双拳攥的死紧,心里不停的咒骂!今日杨景澄一刀着实太狠,对二五所的士气打击不可估量。原本底层的军士就无甚派系可言,一个个的皆是墙头草。现被杨景澄恐吓住,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二五所的气势都要被压住。简直可恨!
  哪知该让蒋兴利生气的事还没完!听他提起郭兴业,华阳郡公好似终于想起这个被他堂弟砍死的倒霉蛋,不经意的瞥了尸首一眼,招来几个跟随而来的力士,随口道:“收尸吧。”
  力士麻溜的弄来了个口袋,把尸体装好。又问兵马司未散的人员借来了个独轮车,把尸体甩了上去。
  指挥佥事怀文耀亦是太后党的人,看着力士粗暴的动作,眼角直抽。
  安置好尸体,华阳郡公又忽然道:“二所千户郭兴业阵前违令,夺其世袭千户。其子嗣贬为小旗,待缺人时再补入北镇抚司。”
  蒋兴利难以置信的看着华阳郡公,半晌,他阴恻恻的道:“此乃五品武将的处置,郡公想清楚了。”
  华阳郡公一个眼神都没给,接着扔下一个雷:“一所副千户杨景澄为人恭谨、办事得力,着升迁为二所千户吧。”
  站在旁边看着兵丁收拾东西的李纪桐倒吸一口凉气,报道没半月,直接从副职转为正职,这升迁速度没谁了!上头有人好做官呐!
  杨景澄亦是心中震惊,虽是北镇抚司内的调动,可华阳郡公居然不必同吏部打招呼的么!?不过,他看了看旁边蒋兴利等人难看的脸色,当即双手抱拳,朗声道:“谢郡公提拔!”
  蒋兴利生生被气乐了,砍了二所千户,自己去二所当千户,天下竟有这等好事?好,好,好!大冷天的他懒得在外头吵,明日二人早朝上见!不待华阳郡公发话,蒋兴利直接甩袖子走人。怀文耀看了看华阳郡公,又看了看蒋兴利的背影,纠结了半日,终是跟着蒋兴利跑了。
  顾坚秉冲杨景澄竖起了大拇指,上半晌杨景澄果决挥刀之事早已在整个锦衣卫南北两个镇抚司传遍,但凡帝党,没有不觉得爽快的!宗室若个个有这样的胆魄,他们早不必受章家的鸟气了!
  天色越发暗了,北镇抚司的同僚们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城门,唯有周泽冰留在原地。华阳郡公不免问道:“你不回去?”
  周泽冰苦笑:“不知回哪去。我家房子年久失修,不用去瞧,便知已经塌了。”
  杨景澄忙问:“有家眷么?”
  周泽冰摇头,他父母已故,光棍一条。虽有叔伯,却在前些年补入了九边,早没了联络。独自一人生活,自然过的糙些。谁能想到京里竟也能下这般大雪呢?
  杨景澄笑道:“无事,跟我回去。我家空屋子还有几间,够你住的。”
  华阳郡公见杨景澄有安排,不再多言,带着人策马返城。他人一走,旁边收拾残局的兵马司上上下下皆松了口气。这位阎王声名远播,休说寻常的兵丁,便是李纪桐也是大气不敢喘。直到眼看着他带人进了城,先前略显压抑的空地才重新热闹起来。
  李纪桐看着一团一团守着粥铺的灾民们,叹了口气,吩咐兵马司的人道:“篝火别灭,柴禾留下,且叫他们熬过今夜。明日我上折子,请朝廷调拨棉麻木材之物,替他们修些窝棚过冬吧。”
  兵马司的人正嫌把柴禾背回去累的慌,听了李纪桐的话,一叠声的叫好,纷纷放下手里的柴禾,登时作鸟兽散。杨景澄看的直抽嘴角,这兵马司真真毫无军纪、散漫成风。幸而京城也不靠他们守卫,不然只怕来一队山匪,就能打的他们屁滚尿流了。
  李纪桐早已习惯,丝毫不以为意。他今日全程调度,虽不是力气活,却也累的够呛,遂邀杨景澄一同回城。杨景澄回头看了眼厚重白雪覆盖的南城,到底跨上马,预备返程。天灾当前,唯有问心无愧。他尽力了。
  赶到家中,已是戌时末。杨景澄把周泽冰扔进了客房,与楼英一并赶到了正院。瑞安公夫妻已经歇下,留下杏雨等门。杨景澄与楼英按规矩再正房门口略站了站,各自回房。
  屋里的丫头早等的不耐烦,见了杨景澄,一窝蜂的扑了过来,一叠声的问:“饿了么?要不要洗澡?”
  叶欣儿赶上前来拉住杨景澄的手,不由惊呼:“怎底这般凉?”
  杨景澄笑了笑:“无事,骑马吹的,过会子就好。叫厨下给我下碗热腾腾的面,我先洗个澡。”
  秋巧道:“大冷天儿的,明日再洗吧。”
  杨景澄叹道:“你们不知我今日奔波出了多少汗,不换身衣裳不好睡。我就在屋里洗,不会着凉的,你们去打水吧。”
  丫头们无法,只得去外头吩咐粗使婆子抬水。杨景澄爬上炕,重重的靠在大迎枕上,发出了声舒服的叹息。他以前从不知道,办点事竟然如此的累。
  叶欣儿轻手轻脚的端了一盅茶上来,温言道:“世子可是累的很了?要不别洗澡,早点睡吧。明日不是休沐,还得早起呢。”说毕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天不亮的起床,天黑尽了到家,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杨景澄却忽然想起一事,忙问:“今早谁叫你们起的床?多亏了他报信及时,叫我今日出了个大风头,华阳兄长对我好一顿夸。你去寻他来,我要赏他!”
  叶欣儿嗳了一声,笑道:“这早晚了,世子急什么呀?明日再赏也使得。世子若不放心,我亲自去办。”
  杨景澄还是问了一句:“到底是哪个,把我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要是可靠,日后跟我出门。”
  叶欣儿哭笑不得:“那是个值夜的婆子,他男人叫陈港,是门房龙海的舅舅。你带陈港出去便罢,他老婆你怎么带出去?”
  杨景澄哑然失笑:“还是女人家细心。”
  “可不是?”石英笑嘻嘻的道,“昨日是我喊世子起的床,世子怎么赏我?”
  杨景澄素来大方,随口道:“明日我叫金银铺子的掌柜抬一箱首饰进来,日后专赏你们好不好?”
  屋内的丫头爆发出一阵欢呼。
  杨景澄看着全不知愁的丫头们,不由露出了笑颜。他刻意不去想今日见到的惨状,短短一日,生离死别真是看的太够了!
  就在丫头们嬉笑着伺候杨景澄洗澡吃饭之际,接连几封弹劾的奏章已炮制完毕,只待明日早朝递到永和帝的案头。
  最后一盏烛光熄灭,京城陷入了深夜。
 
 
第63章 弹劾     十月十三日,朝会。……
  十月十三日,朝会。
  朝廷每逢一、五皆有朝会,今日十三日,原本不该有。奈何京城忽逢雪灾,但凡要救灾,必得各部门配合。故永和帝传旨,内阁九卿并科道言官于乾清宫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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