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姑母就这么死了,想亲自去现场看,却苦于朝臣的阻拦无法成行,自此他才明白幼年祖父口中的帝王也有不得已之言。可他并不气馁,连派了三拨心腹奔赴当地。
在经过各种查探后,他猜测姑母并没有死,只是不打算回宫了。
姑母,你到底在哪儿?
你怎么忍心就丢下泰儿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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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这么决绝,你这次不怕他伤心了?”
车声辚辚,马车上一个男子对身旁的女子如此说道。
“总有这么一天,早一天与晚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一开始晚香没打算做得这么绝,可赵泰安实在太过缠人,她离开汤泉行宫去外面看看,他并不阻止,只是暗中命人追随保护,再去江南、广州也是如此。
他们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大批人马,甚至衣食住行都有人提前安排好,这实在有违她当初离开的初衷。
本来晚香还打算徐徐图之,无奈之下只得使出诈死这一招。
这样也好,可以一劳永逸,她既答应问玉离开了,就打算彻彻底底地离开,前几十年她为了家人为了皇家而活,他为她牺牲良多,此生她剩下的时日则都属于他。
毕竟,他们都已经不年轻了。
晚香抚着他斑白的鬓角,虽没有言语,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
这十年里,问玉也不是一心为了江山社稷。
在晚香十年前说等一切事罢他们就离开后,他就进行了各种准备。方方面面,各地都有布置,这些东西在十年后无疑汇集成了一股很大的能量,不光能保证他和晚香四处游山玩水,也不用担心日常所需,甚至可以支撑他们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晚香说要出海,他们便出海了。
问玉有一支很大的船队,船上装备精良,不惧任何风浪和海盗。从以前到现在,海上贸易都是最能生钱的生意,彼时问玉为了积累资源,自然不会放过,而现在则成了他们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的支撑。
在出海之前,问玉和晚香成亲了。
婚礼当日没有其他人在场,只有二人和一些下人们,这是问玉梦寐以求的一天,也是晚香期待已久的日子。
当晚,晚香问出藏在心中良久的疑问。
以前不问,是不能问,也是没法问。虽二人早就心心相许,并早有默契,可有些东西晚香十分重视,只要她还做着皇后做着太后的一日,她就不可能和问玉越过雷池一步,这不光是属于一个女子的自尊自爱,也是对于皇族对于宫廷的尊重。
你可以讨厌这个地方,甚至这里的一切,但不能侮辱它。
既然如此,有些问题不如不问。
所以这个问题藏在晚香心中许久许久了。
对此,问玉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的记忆似乎产生了错乱,一部分是幼年不得不入宫的屈辱,这种情绪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一部分则是他长大后,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行为。
问玉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说不清道不明,这也是藏在他心中良久的一个疑问。他并不是去势后又复生,去势是真实存在的,复生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也不知自己身体为何会这样,自己的记忆又为何会存在这样明显的漏洞。
只有晚香心里有些许猜测,也许这就跟她之前穿越那几世是一样,当她重回原始世界时,有一些东西就被改变了。
这也是问玉为何记忆会产生错乱的原因,不是他说谎,而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冥冥中改变了什么。
不管如何,这种改变是好的,至少问玉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可以理直气壮娶晚香为妻,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将一切心事都深深埋藏起来,哪怕到死都没有吐出一丝一毫。
新婚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
他们并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而是一边体味着新婚的甜蜜一边游山玩水。
也就是这时,晚香提出要出海,大昌很多风景他们都看过了,她想看看那些她没看过的地方。
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里,问玉和晚香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他们以海商作为身份,一边欣赏着各国风景,一边进行着贸易,或是出售或者买入一些可以赚到钱的货物,再到下一个地方时卖掉它。
当然在旅途中也不都是一帆风顺,这期间他们碰见过海盗,碰到过名为某国海军实则是强盗的舰队,有死里逃生的经验,有痛击敌人的经历,也有船队行到某个地方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的悠闲。
值得一提的是,晚香一直没有怀孕。
甚至她也疑惑过,还寻过一个定居在某沿海小国的大昌神医看过,她和问玉都没有问题,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们太久,问玉是觉得晚香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生产恐于身子有碍,不如不生,本来他这一生能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并娶到晚香,就是偷来的,他觉得上苍已经够垂怜他了,人不可太贪心。
而晚香则是有感之前穿越的经历,也觉得这一世本就是偷来的,就是来完成她的心愿,补足她的不甘,一饮一啄皆是天命,不如顺遇而安。
这期间,晚香和问玉回过大昌。
如今的大昌日异月新,因为繁盛的海上贸易,不可避免也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人来到了大昌,他们带来了混乱,也带来了许多大昌没有的东西,而这些动荡和改变也在无形之中影响着大昌国,整个大昌都进入了一个漫长而持续的改革浪潮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赵泰安似乎一直没放弃找他们。
晚香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算露面,而是留下他们在海外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份叫做蒸汽机的东西的图纸后,就选择了再度出海。
至于赵泰安在收到这份图纸后,会如何去做,会作何感想,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旅途依旧的在继续,问玉的容貌一直没有再变过,似乎定了型。
哪怕是晚香,随着时光的流逝,容貌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但问玉却一直没变,一直停留在前世他临死之前的样子。
这大抵是如今晚香内心深处唯一的隐忧。
而随着时间过去,问玉的梦境变得越来越频繁,其实这种梦境以前就曾出现过,但极少,而不像现在这么频繁。
似乎问玉的记忆随着梦境的越来越完整,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晚香甚至有一种预感,也许当问玉记忆完全恢复的那一刻,就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就像前面那几世一样。
这渐渐成了晚香的一块心病。
她不敢对问玉明言,她害怕自己的明言会促使这种发展加速。
而就在她的忐忑担忧之中,这一天还是不期而至,只不过一个睡梦之间,问玉就彻底不一样了。
“我都想起来了。”他笑道,脸上有感叹也有唏嘘。
“是吗?”
相反,晚香的脸上都是忐忑,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般情绪。
“怎么,你不高兴我都记起来?”
“怎么会……”
可问玉是谁,他是这世上最了解晚香的人,同样晚香对他也是一样,几乎只是念头一转之间,他就弄清楚了晚香心中的纠结。
“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他脸色郑重,仿若接下来他要说的事十分重要。
晚香并不陌生他这种态度,因为在前面几世中每当他是这种表情时,都是他即将或是快要离开了。
她的心仿佛坠入无边地狱,遍体生寒,同时她还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这没什么,说不定等会儿又是一个新轮回。
“你说吧,一起说。”
其实见她这个样子,问玉心里早就后悔了,可撑起的场面不能就这么无疾而终,他只能硬着头皮、甚至有些应付差事地快速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坏消息就是我要离开了,我到每个世界‘游历’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这也是为何每一世都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好消息就是虽然我要离开了,但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这两个消息实在让人震撼,可谓是悲喜两重天。
见晚香听完后半天不说话,问玉也有些被吓到了,抱着晚香说了很多。
从他死后成为‘穿越者’,经历各种轮回世界,完成各种任务得到积分,并利用积分从系统得到各种各样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能力,这些积累让他越来越强,能人所不能。
这其中就包括帮晚香复活。
晚香到底是真实世界的人,帮她复活远比他想象中更困难,他倒是可以利用积分从系统那里兑换一个复制体出来,这个复制体不光是复制晚香外貌,也包括她的性格她的记忆。
可问玉见识过有人兑换这种复制体,在他心里,那不是真人,那不过是个玩具,是假的,是怪物。
为此,他拿出了一枚他曾经在任务中得到的令牌。
那次任务是个s级绝境任务,几乎让他九死一生,任务完成后的奖励是一枚可以帮人得到‘见习穿越者’资格的令牌。
当时他十分恼怒,觉得这种无用的东西拿来当奖励,系统是故意耍人,可当晚香死后,他想复活她时,他第一时间想起了它。
他这才明白这块令牌真正的用处和含义。
‘见习穿越者’也是需要做任务的,只是为了保守系统的秘密,在任务过程中不会有任何提示,只有任务全部完成后,才会自动获取资格。
其实成为穿越者以后,问玉也渐渐发现了系统的一些秘密,在他来看,所谓的系统,就是修正大千世界漏洞的处理器。
而他们这些‘穿越者’就是处理器的工具。
系统利用他们去修正世界漏洞,所以他们的任务很复杂,也很离奇。有些任务需要去经历各种危险,几乎九死一生,有些任务却只是成为某个人,在某个时间点去做某件事,没有任何危险性。
由点及面,类似他们这种‘点’可能在某个大世界里有很多,经由他们这些‘点’去引导、修正世界的走向,以此达到某种系统需要达到的目的。
“这些不是不能说?你以前都是讳莫如深。”
“当你有了见习穿越者资格后,这些就不再是秘密,因为当你成为见习穿越者后,你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也就是说,我现在死了?”晚香愣住了。
“算是吧,倒也不是说你当下就死了,等我们离开后,我们身边所有人对我们的记忆都会被系统抹除掉。”
“也包括泰儿和我爹我大哥大嫂他们?”
问玉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因为你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人,抹除记忆也是有范围的,或者说有一个时间范围……”
“也就是说,世人对我的记忆仅存在我作为太后薨了的那一刻,之后我就是‘死了’?”
“差不多是这样。”
“做穿越者是不是很危险?”
“那倒也不是,如果不是贪图大量积分,完全可以选择没有什么危险性的任务……”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长生不死?”晚香眨了眨眼。
“这……算是吧,如果没有在任务中死亡,我们的确可以算是长生不死……”
“如果被先皇知道,他一定不会去修什么道。你说传说中有人能活到几百岁,有人能腾云驾雾无所不能,他们是不是其实都是穿越者,只是不小心显露了踪迹,被人看见并记录了下来……”
“……”
“你说系统是谁创造的,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
“你说真的是女娲娘娘创造了人,她真的是人身蛇尾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