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忽然有种预感,如果他这个时候再把他的小流浪狗踢远了的话,它或许就再也不会找了回来了。
于是太宰治张了张唇,他想要回答,可在第一个音节发出之前,他便听见迹部绘里花自嘲似的笑声。
“果然……”
“是不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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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没有留恋,也不是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只是在某个时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抓住了她的心脏。
在绘里花决定去死的时候,她给家入硝子打了电话,给夜蛾正道打了电话,也给五条悟打了电话。
五条悟没有接。
“你在做什么?”
就在她准备重新按下通话键的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宰治却出现了。
于是盈亮的手机被收起,站在高高天台上的少女回过头温柔地对着他笑。
“如果我死了,太宰先生会为我而难过吗?”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为你哭泣。
就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一样,她并没有等待睁大眼睛的太宰治的开口。
“不,我不是想问这个的。”
柑橘的味道笼罩了鼻腔,那抹金色小心翼翼地拥抱住了他。
她就像小动物那样蹭了蹭青年那柔软地的黑发,最后的遗言宛若情人般的呢喃。
“请拯救我吧,太宰先生。”
——是要和他一起殉情吗,小绘里?
本来想笑着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指尖擦过对方翻飞的衣角,迹部绘里花抢先一步,在他之前纵身而跃。
连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好像是早就做好的决定。
迹部绘里花就像抓不住的鸟儿一样,不可预料地死去了。
一步的距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怎么也跨不过去。
“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生日蛋糕后,暖黄色的烛火前,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生机勃勃地振臂高呼。
被人践踏的小流浪狗到最后也没爬起来。
所以他才会讨厌狗啊。
自顾自地接近,又自顾自地离去。
她在最绝望的时候祈求般地向他靠近,而他也回应着像她伸出手——
却是为了扼住她的咽喉。
他本以为,他对迹部绘里花的死亡乐见其成。
但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地呼唤,对方都不会再醒来了。
最后什么也没抓住的变成了太宰治。
鲜红的颜色将她的金发一点一点地染红,她的鬓角沾上冬日的初雪,扩散开的眼眸变得深邃。
刺耳的警笛声里,太宰治听见了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有的人在惋惜,有的人在责怪,责怪她年纪轻轻就任性地死去,连一点贡献也没有为社会做出。
还有的人,拉着朋友的手,吵闹着待会要去哪家餐厅吃饭。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请不要再吓我了。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这么对他说的是迹部绘里花。
太宰治用手按住了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比起流浪狗,她更像猫也说不定。
就好像他在某个时候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偶尔一时兴起揉一揉她的脑袋,那只猫便翘着头用渴望的目光望着他。
——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了,人类。
——但我有九条命。
——所以送你一条吧。
——是最后一条了。
“您死了的话,会有人难过的,”
迹部绘里花用她的死亡证明了这一点,她藏在温柔之下的阴暗面歇斯底里地让太宰治远一点,用尽全力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推开,告诉他要努力活下去。
——但是,搞什么啊。
冬日的光像洪水一般充盈了整条街道。
太宰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他鸢色的眼眸中映出远处男人苍白的脸。
毫不掩饰的恐惧,出现在了那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的脸上。
——看啊,小绘里。
——有人是爱着你的。
——即使你平凡,弱小,你也是被人依赖着的。
他的掌心抚过少女的眼睫,太宰治为折断翅膀的鸟儿合上了眼。
——再见。
世间的一切就这么归于平静,平静得令人落泪。】
【一步之遥(太宰治线 BE)】
第63章
“你现在还要救我吗?”
几乎是在太宰治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 绘里花就做出了决定。
她身上的咒力翻涌着,术式从指间发出。扭曲的咒灵发出了一声尖啸,它的手臂被斩落在地, 暂时性地后退了几步。
“您在说什么啊, 太宰先生。”
绘里花收回了视线,她直直地对上太宰治的目光, 语气中略有些无奈。
“您要是在我面前被诅咒杀死,我可是会被处分的啊。”
保护普通人免受诅咒的伤害是咒术师的职责。
对象不管是不是他都一样。
打击倒也算不上,只能说稍微感到有些遗憾。
说起来,现在的绘里花应该是有以前的记忆的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成为咒术师呢?
比起其他职业, 咒术师可是痛苦得许多。
近在咫尺的距离, 太宰治凝视着她,想要从那水色的虹膜中找到答案。
然后他就想到了五条悟。
【“不仅是夏油君,五条君说不定哪天也会死掉。”】
记起来了。
在他为绘里花合上眼的时候,五条悟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他手里提着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涂抹了鲜奶油的甜点从里面滚落,太宰治隐约记得,那是绘里花和他说过很多遍的草莓塔。
被誉为最强的咒术师出乎意料地平静,就好像是知道自己拨回去的电话再也不会被接通一样, 他不紧不慢地合上了手机。
五条悟每向前走一步,地面就向下陷进去一点点。
【“打个电话的时间,我这次只不过晚想起来了一点点。”】
温柔缱绻的语气,透着浸满了无奈的抱怨。
【“怎么又死了啊,绘里花。”】
他的唇角微微地弯着, 一点也没透露出悲伤或愤怒。
有些奇怪。
太宰治本打算随口问几句, 意图却被五条悟率先发现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 绘里花?”】
他蹲下身来,歪着脑袋问死去的少女。
【“要我帮你杀了这个家伙吗?”】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哈地笑了一声,用温热的指尖戳了戳少女柔软的脸颊。
【“真是的,都让你不要那么积极地见义勇为了啊。”】
[迹部绘里花]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五条悟也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他是说给太宰治听的。
黑色的镜片下,那双蓝眸中翻滚着凛冽的雪,与那愉悦地翘起的唇角截然相反,在某一瞬间,五条悟眼中柔软的雪凝结成了刺骨的冰棱。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太宰治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来。
这个看上去在发疯的男人并不是不悲伤,也并不是不愤怒,他正是愤怒悲伤到了极致,所以才会表露出那份孩童般的天真与顽劣。
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绘里花是因为五条君所以才想成为咒术师的吗?”
“……您又联想到了什么?”
“只是想知道嘛。”
绘里花狐疑地看着他,过了几秒还是诚实地回答了问题。
“在认识五条老师以前,我就是咒术师了。”
太宰治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绘里花没搞懂影响他心情的因素,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应该把不远处那个探头探脑的诅咒先祓除了再说。
这么想着的绘里花张了张唇瓣,正想开口让太宰治放开她,太宰治却率先一步发出了声音。
“我要亲你了哦,绘里花。”
黑发的青年一脸可爱地打断了她,鸢色的眼眸湿漉漉的。
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总之没过两秒,太宰治呜咽着惨叫了一声。
他捂着发红的额头蹲在角落里,看着绘里花和空气……不,他看不见的咒灵斗智斗勇。
要是他看得到咒灵的话,大概是一副非常帅气的场景。
但是太宰治没有咒力。
于是在他的眼中——
吧台不知道为什么被一阵风掀翻了。
绘里花把迎面飞来的吧台切成了两半。
头顶上的吊灯同时碎了。
绘里花直接在墙壁上轰了一个大洞。
大约过了五分钟,酒吧变成了废墟。
结束了吧?应该是结束了吧?
那么就到他的表演时间了!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兴致勃勃地开口。
“就算是我,被打了脑子的话也有可能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的哦!”
非常委屈的控诉,黑发青年那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快来安慰我”“安慰我的话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之类的话。
“……是太宰先生您先说吓人的话的。”
太宰治才不承认,他哼哼唧唧地打混,却发现绘里花在扫视着周围。
“怎么了吗?”
太宰治问。
金发的少女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她的手覆在了残破的墙壁上,不知道是做了什么,颜色浅淡的眉皱起。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她的语气里有些苦恼,“总觉得那个诅咒应该再更强一些。”
能让伊地知先生严肃地说出打不过就跑的话,怎么说至少也应该是二级以上的咒灵。
但刚刚与她交手的这个诅咒,似乎是新生的。
不仅没达到二级的强度,也不像是伤害过很多人的样子。
“我可以帮忙的哦。”
太宰治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绘里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太宰先生你隐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吗?”
“嗯?没有。”
绘里花不信。
太宰治没有咒力,这么自信的原因只能是……
“但是我比绘里花聪明嘛。”
“……”
打扰了。
她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
“而且,既然那个诅咒喜欢攻击在这个酒吧打工的人的话,把我当成诱饵就好了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
太宰治的脸上一点也没有担忧之类的情绪。
“反正绘里花会保护我的吧。”
他弯着眉梢,用毫不掩饰的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被人寻求保护还是第一次。
换做别人,绘里花现在已经一口应下了。
但对方是太宰治。
“让你失望了,太宰先生。”她说得十分冷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太宰治的心思,“学校有门禁,所以我晚上是不会住在横滨的。”
“欸,真可惜。”
太宰治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喟叹。
“我已经和乱步先生说了绘里花会去找他玩,他都开始活蹦乱跳地准备了吧。”
“……你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绘里花狠心拒绝了我之后哦。”
太宰治真诚地看她。
“绘里花一定不忍心看到乱步先生失望的吧。”
“……”
“会哭出来的呢,别看乱步先生那样,实际上还是小孩子。”
“……”
这个人还真是抓住了她喜欢可爱的事物的弱点啊。
绘里花沧桑地看着摇曳着残破吊灯的天花板。
“向老师请假就好了吧。”
太宰治轻而易举地就猜出了绘里花心里的想法,他竖起一根手指,分析得有模有样。
“看在完成任务的份上,相信明事理的老师一定会答应的。”
言下之意,不答应就是蛮不讲理。
可五条悟就是蛮不讲理的。
他大概都不知道她现在在横滨。
看在可怜的伊地知先生的份上,她暂时也不打算告诉他。
少女的嘴唇翕动,她正打算说些什么,酒吧的风铃声却再次响起。
赭发蓝眸。
中原中也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残破的酒吧。
一滴酒都没有了。
中原中也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啊,是他踩到了什么木板的残渣吗?
中原中也略微低头。
哦,什么也没有。
那看来就是他那一颗通宵了两天加完班好不容易想来喝杯酒放松放松的心碎了。
深吸气,深吸气,不能在这里发火。
红叶大姐说了,连续熬夜加上心情不好容易猝死。
中原中也这么对自己说道。
他想要无视这个狭小空间里某个讨厌的家伙,转头而去,可下一秒,那个讨厌的家伙却十分没有自觉地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中也,你也来喝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