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装傻充愣。
已经和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绘里花熟知它的套路。
她知道它是诅咒,之前也说过不论它是不是诅咒都无所谓, 只要有利益关系存在就可以共存之类的话。
但现在看来, 它大概不是普通的诅咒。
五条悟能看得见它, 却没有将它祓除,在没有恢复记忆以前,甚至说的是亲手除掉她而不是除掉她身上的诅咒。
这个诅咒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了。
如果它被祓除,她也可能死掉。
——我说你,是为了让我打出BE而存在的吧。
绘里花在脑子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冷静。
——好感度也好,[迹部绘里花]的日记也好,是你编造出来误导我的吗?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绘里花只是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而已,她很聪明,但没有什么需要努力思考的时候。
可现在不一样。
巨大的信息量在她的脑中汇聚,慢慢地构建出一条逻辑链。
【“谁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呢。”】
在咒术高专里遇见“夏油杰”的时候,他曾经这么对她说。
这是他杀掉[迹部绘里花]的理由。
绘里花之前一直想不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放到现在,就很简单明了了。
除掉她身上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她作为载体而死去。
如果那本日记是假的话,那么[迹部绘里花]也许根本就不是被别人杀死的,她可能是想要通过自杀除掉身上的诅咒,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失败了。
大概是那个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诅咒搞的鬼。
——不想回答我吗?
“……”
自称“系统”的诅咒在绘里花问出第一个问题后便陷入了沉默,绘里花有些生气,但现在并不是生气的时候。
“请帮我一个忙吧,太宰先生。”
绘里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胸膛起伏着,声音沉静下来。
至少得让太宰治活……
“已经做了哦,绘里花。”
青年的腔调散漫而轻松,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因面对看不见的事物的恐惧。
太宰治本来也并不畏惧死亡。
“十分钟之前,在绘里花玩手机的时候,我就让中也去找与谢野小姐啦。”
绘里花惊愕地回过头去看他。
该说什么呢,太宰治的确比她聪明太多了。
“但是对于太宰先生来说,与谢野小姐的异能力要起作用的话会很麻烦吧。”
绘里花突然安心了下来,她看向太宰治的目光中浮着一层浅淡的笑意。
“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太宰治的眼眸不可抑制地睁大。
跟在他身后的小流浪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操纵人心。
绘里花在他发愣之际一把将他推远了,落下的[帐]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影抹除。那抹金色的背影明明纤细而瘦弱,看起来却挺拔又坚毅。
她回过了头,没再看他。
“所以,请稍微等待我一下吧。”
-
绘里花不想太宰治在场的原因很简单。
一级咒灵还好,但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光是交手,她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上次和真人交手时也是一样。
所幸真人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当时昏迷的伏黑惠的意思。
在她落下[帐]的那刻,一直观察着她的特级咒灵下意识地冲向太宰治,但在它冲出[帐]的范围前,就被绘里花的术式拦在了半路。
失去了想要得到的目标的诅咒开始变得愤怒。
【“我要杀了你。”】
像遇见[田淳里里]时那样,绘里花再次听到了咒灵说话,绘里花觉得这可能和她脑子里的“系统”脱不了干系。
【“拆散我和XX君的家伙——我要杀了你——!!”】
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声音大到似乎要刺穿绘里花的耳膜。
周围的空气急速地流动起来,诅咒掀起的风刃割裂了水泥地,制造出了一米多深的巨大沟壑。
是和她的术式有些相似的能力。
避开了的绘里花触了触脸颊上的伤口,盯着指腹上的那抹鲜红,开始思考着怎么样对付对方才好。
【“对,没错,只要把你杀掉,XX君就只属于我啦。”】
【“把你的脸划花的话,XX君一定就会喜欢我了。”】
人形的诅咒突然瞪大了眼睛,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它就这么在半空中张开双臂,癫狂地笑着。
下一秒,它的脸上爆开一道血痕,绘里花突如其来的攻击使得它皮肉翻开,半个眼球孤零零地挂在外面。
“真可惜。”
绘里花拉长了尾音,神色显得十分遗憾。
“因为你笑得太不华丽了,所以我想着把你的脑袋切掉会不会好一点。”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的唯有少女合掌时的声音。
她冲抿唇的诅咒弯起了眉眼。
“啊,要我教你受欢迎的技巧吗,是迹部家的独特美学哦。”
“是因为我和你特别投缘才想告诉你的,要心存感激地收下,毕竟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她十分可爱地歪了下脑袋,扬起的眉梢中却并没有笑意,那双湛蓝的眼眸里,似乎刮着凛冽的冬雪。
“首先,说出划花女孩子的脸的话是非常恶毒的行为,女孩子是世界的珍宝,要好好爱护才对。”
“说出这种话可是会被毫不留情地讨厌的哦。”
“所以——来吧,改造的第一步,就让你闭上叽叽喳喳的嘴好了。”
……
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割裂了平静,就如绘里花所料的那样,失去理智的诅咒放弃了与她进行远距离的战斗,它尖啸着向她冲来,妄图用那黑色的指甲掐进她的脖子。
她冲面前这只诅咒胸口处宿傩的手指笑了一下,那平静的神色中显露出难以接近的锋锐感。
几乎是她的脖颈被折断的同时,金色的莲花在她的脚下绽开。
绘里花再一次展开了领域。
反正在她的领域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反馈到锁定的咒灵身上。
既然光凭她自己做不到打败它的话。
至少同归于尽吧?
-
所谓咒术师,就是祓除诅咒的存在。然而诅咒全世界都是,而咒术师却大多集中在了日本。
于是日本所有的咒术师都成了社畜。
这也是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虽然才十几岁,却经常出差的原因。
出差也就算了,每次出差还要持续几个月。
和兢兢业业的乙骨忧太比起来,身为最强的五条悟就任性许多,他只在想做的时候做,时常以[今天天气不宜出行][隔壁神奈川的蛋糕店明天有限量和菓子出售]为理由拒绝。
甚至还有说着“摩西摩西~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哦”就挂断暴怒的对方的电话的经历。
但这次不同。
因为是英国政府那边直接发来的邀请,高层的那些家伙以两国的友谊为理由在他耳边念念叨叨了几个小时。
“真是麻烦死了。”
随手把一只咒灵捏成球形来打保龄球的五条悟这么抱怨道。
“都是你们的错啦,所以不许有怨言哦。”
五条悟抬脚踩了踩滚到脚底下的咒灵,他毫不留情地把它踩扁了,却故意没有踩爆。
接着,他像踢皮球一样把脚下快要哭出来的诅咒踢了出去。
正中七海建人的后脑勺。
脑袋被砸了一下的七海建人握紧了拳头,他将周围的咒灵除尽,转过头盯着五条悟。
“你又发什么疯?”
五条悟哼哼两声。
“像七海这种没有可爱女孩子陪伴的人是不会懂的,我啊,离开绘里花一秒钟就会非常寂寞。”
“而且而且,一想到我不在的时候烦人的苍蝇们会在绘里花身边绕来绕去,我就很不爽啊。”
“都是七海的错,要是上次七海不打小报告的话,我和绘里花的感情一定能飞速发展的。”
七海建人沉默地看着五条悟把装死的咒灵晃醒,接着像打棒球一样打出了全垒打。
空中的咒灵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堆。
七海建人推了下眼镜,“如果你指的是你的学生的话,我倒觉得比起你,他们和迹部更加合适。”
毕竟是同个年龄的。
最近东京台的深夜档在播一部叫《到了三十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的电视剧,七海建人看了几眼,觉得五条悟再过两年也差不多要变成魔法师了。
怎么想追求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都很不合适。
七海建人是这样正直地想的,但空气似乎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五条悟抿着唇,下颌微微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他墨镜后的那双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七海建人,明明什么话都还没说,却体现出了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快说是开玩笑的。”
“……”
“不说就真的宰了你。”
周围的咒灵还没聚集过来,存在就一瞬间被抹消。
七海建人没有受到五条悟的威胁,倒是皱起了眉头。
“迹部入学到现在不过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你怎么突然对她变得这么执着?”
之前在电话和短信里,七海建人一直以为五条悟只是在变态地耍宝而已。
但他刚刚是认真的。
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喜欢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是半个月。”五条悟移开了视线,他双手插兜,松松散散地站着,“如果按我每次活到六十岁算的话,我已经认识绘里花几百年了。”
好了,五条悟彻底疯了。
七海建人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和上面汇报一下这件事。
毕竟咒术师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知道咒术师存在的人又不多,心理医生的时间预约还是挺紧凑的。
像五条悟这种自信过头的家伙,一看就是从没看过心理医生于是越来越变态了。
五条悟完全不在意七海建人的举动,他用脚尖将踩扁的咒灵碾来碾去,就像对待解压用的玩具一样。
“很过分吧,明明我才是认识绘里花最久的人,绘里花却没有一次选择我的。”
“有的时候想着干脆把绘里花绑在我身边就好了,但是绘里花太胆小了,说不定脑子里又会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死掉。”
“喂,七海。”
七海建人抬起头,看到了五条悟凑近的放大版的脸。
“快说是开玩笑的。”
“……”
这家伙怎么又绕回去了。
七海建人在心中默默地吐槽道。
他可不会因为五条悟的威胁就违背自己的良心。
这么想着的七海建人刚张开嘴,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迹部绘里花的信息,七海建人简单地浏览了一下,似乎问的是追踪咒灵的方法。
怎么突然问这个,任务吗?没有指导的高级术师?
七海建人眉间的皱痕加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迹部绘里花应该还没接受过咒术师评级,理应是不能单独执行任务的才对。
有些不妙。
“五条。”
“嗯?”
“迹部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你没告诉我的吗。”
“……”
五条悟盯了七海建人两秒,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
他把七海建人的手机捏碎了。
这次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过于火大而没控制好咒力罢了。
“我会赔你的。”
五条悟将报废的电子产品扔给了七海建人,他试着打给绘里花,但电话那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五条悟的表情冷淡下来,他垂下眼睛,翻出伊地知的电话。
“绘里花在哪里?”
“要是敢骗我的话你就死定了哦,伊地知。”
“我不管,把车开回去,让我听到绘里花的声音就原谅你。”
声带压抑着颤动,五条悟的五指收紧,他唇角一直维持的透着不正经意味的笑容消失了,眉眼冷漠下来,透着一股凌厉的危险感。
五条悟没有挂断电话,也不准伊地知挂掉电话,他听到了汽车疾驰的声音,忍耐着抿唇。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过去的十六个世界里,他每一次都亲眼见证了绘里花的死亡。
他的记忆在少女的鲜血中复苏,像诅咒一般加深了爱意。
但这个世界不同。
他在绘里花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就记起了所有的事。
这个世界,他一定能够改变什么。
没有人能再从他手里夺走绘里花。
但是现在,五条悟的理智和自信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他身体里的咒力乱窜着,五条悟费了很大的劲才没将自己的手机也捏碎。
不过还好,他在绘里花身上留下的术式并没有触发,也就是说,绘里花现在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
五条悟这么安慰着自己。
电话那头刹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伊地知急促的脚步声。
五条悟一言不发地等着,可在伊地知汇报给他情况之前,啪地一声,五条悟脑中绷着的那根线断了。
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轻颤的手指。
他留在绘里花身上的术式,在刚刚触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