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花比他想象得更加聪明。
她总是会在得到小小的提示后轻而易举地说出他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他说他喜欢绘里花,那么绘里花也一定会回答她喜欢他。
五条悟现在并不想听。
“没有意义,绘里花说的做的,对我来说统统没有意义。”
他的六眼可以看穿任何术式,但是显然,绘里花那构造奇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总是会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次不管她再狡辩什么他都不会再信了。
他只要相信自己的决策就好了。
至少这个由他亲手构建的安全屋是绝对安全的存在。
在对方忍不住开口骂他之前,五条悟心情愉悦地用食指戳了戳绘里花的眉心。
她像个系在檐廊下的晴天娃娃一样晃了晃。
五条悟十分满意地直起了身子,他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那么,绘里花。”
“晚饭想吃什么?”
-
不得了了。
五条悟这家伙是认真的。
在五条悟偶尔因上课和工作离开的期间,绘里花尝试过逃跑。
结果公寓的周围布满了结界,绘里花刚踏出门一步,就立即被弹了回来。
最强不愧是最强,他要是想用咒术认真困住一个人,估计咒术界没有谁能逃得出去的。
逃跑道路走不通的绘里花绞尽脑汁让五条悟主动放她走。
她解释过她那么做是因为知道与谢野小姐会来,也答应过以后在执行任务时第一个保护的肯定是自己。
然而五条悟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他像只趴在阳台慵懒地晒着太阳的猫,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再轻飘飘地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忧太今天问我把绘里花藏到哪里去了,我才不告诉他呢。”
“啊,对了,真希和棘他们今天合起伙来打算跟踪我哦,很过分吧。”
“悠仁他们今天好像去了涉谷新开的甜品店,顺便给绘里花也带了一份,我放在冰箱里啦,绘里花饿肚子的话记得吃哦。”
绘里花冷静地盯着五条悟那张笑眯眯的脸看了许久,然后一拳挥了过去。
由于身高原因,她只能打到他胸口而已。
绘里花本以为有五条悟的术式在,她根本是碰都碰不到他的。
结果真的中了,绘里花因此吓了一跳。
因为事先根本没想到会打中,绘里花特地用了很大的力。拳头敲击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甚至连她的指关节都有些泛红。
可五条悟却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
他十分平静地垂下眼睫,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固执地要给她上药。
她的衣服是五条悟买的,家具是五条悟置办的,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五条悟安排的。
她第一次看到五条悟亲自下厨的时候还吃惊得喝水呛进了鼻子。
只不过是普通的咳嗽而已,绘里花却从那时候的五条悟眼中看到了极为可怕的情绪。
厨房到客厅不过是三米的距离,五条悟却用了瞬身。
……好像她喝个水都能被呛死一样。
绘里花觉得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她就要被五条悟养废了。
在她还是财阀大小姐的时候都没活得这么娇贵。
该掉池塘就掉池塘,该摔跤就摔跤,脑袋被突然飞出来的网球砸了也不奇怪。
“至少让我给兼职的地方打个电话吧。”
绘里花这么和五条悟商量道。
对方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立即拒绝她,只是捏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绘里花兼职的地方是横滨的那个侦探社吧?”
有什么问题吗?
五条悟笑着将她手里的游戏机抽走了。
“不行哦,好不容易甩掉的烦人苍蝇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立即黏上来的。”
绘里花沉默。
……至少把游戏机给她留下吧!
天天看电视会无聊死的啊!
绘里花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穿越之前,她看过一些小说,里面时不时会有一些娇弱的被圈养的金丝雀的情节。
她总算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了。
无聊死的。
虽说在明白五条悟为什么发疯后,绘里花心中的确有那么一点的负罪感。
但这也不能成为他把她关住的理由吧!
更何况也不是她想打出BE的啊!她甚至都偷看攻略来打了啊!
和五条悟打一架是不可能打得赢的,可五条悟这个人又不讲道理。
那么就只能比五条悟更不讲道理了。
绘里花用被单的面料和棉花做了一个奇丑的五条悟人形玩偶,当着他的面甩来甩去,摔来摔去,再踩来踩去。
“之前说过,我偶尔也会梦到老师吧。”
“这就是我梦里对老师你做的事。”
换做平时,五条悟已经不满地抱怨了。
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五条悟仍旧像是对待着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对待着她,他宽容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企图把她拍得更矮一点,然后目光落在被绘里花剪坏的被单上。
“太好了。”
他这么说。
“绘里花没有被子盖的话,晚上就和我睡一床吧。”
“……”
绘里花气得直接把娃娃的头扯了下来。
“我很无聊的啊,老师。”她举起手抗议,“再这样下去我会抑郁而死的。”
这下沉默的变成了五条悟。
他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薄薄的唇抿起,似乎在等待着她自己发现错了的地方。
绘里花:“……只是夸张的比喻,并不会真的抑郁而死。”
五条悟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
“做的不错嘛,绘里花。”
……
来人啊!这家伙的角色崩坏了啊!他的设定难道不是好人阵营的吗!感觉他再疯一点就向真人靠齐了啊!
绘里花忍不住在内心吐槽道。
吐槽着吐槽着,她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是她的话,看着重要的人死了十六次,却没一次能够阻止的,在那之后还得强撑着精神惴惴不安地活着——
是她她好像也得疯。
绘里花设身处地地为五条悟着想了一下,然后决定稍微对他好一点,这样一来,说不定他一高兴,扭曲的思维就恢复正常了。
然而很显然,这套理论放在五条悟身上并不适用。
他只会得寸进尺而已。
是看个电视都要挤过来和她一起看的程度。
事情发展到最后,绘里花已经对他的美色免疫了。
俗话说得好,尽人事以待天命。
尝试了各种方法的绘里花已经麻木了,反正才过了几天,里梅马上也能找到这个地方的吧。
就当成未来可怕战斗前短暂的放松好了。
这么想着的绘里花开启了废人生活。
她早上七点起床,刷牙洗脸学习咒术理论,然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下午四点再打游戏,一直打到回来的五条悟没收她的游戏机。
五条悟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指点一下她的术式。
你别说,一旦适应这样的咸鱼生活,过得的确还挺不错。
就是胖了三斤。
绘里花以维持身材为借口旁敲侧击地要出去跑步锻炼,可五条悟却一点也不在意地再次挂到了她的身上。
“有什么关系嘛,绘里花就算胖成了球我也不介意。”
他的下巴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发顶,把她刚梳顺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最好头发也再长长一点。”
……你不介意她介意啊!!
她是还要回去的人啊!迹部景吾见到圆滚滚的她绝对会用网球拍往她脑袋上来一下的吧!
当然,这句话绘里花并没有说出口。
毕竟她觉得,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她可能就真的没有从这间公寓里跑出去的机会了。
闲着无聊的绘里花开始画画,她经常搬着个凳子去阳台,然后一画就是一个下午,因为太阳暖烘烘的,有时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五条悟并不会故意弄醒她,他大多时候,只会撑着下巴变态地看着她直到她醒来。
“偶尔也画画我嘛,绘里花。”
五条悟看她的画不顺眼,却也没有任性地丢掉。
他只是戳了戳她的脸颊,抱怨般地拉长了语音。
“我可比钉崎好看多了啊。”
他这么说着,自顾自地歪了下脑袋。
“决定了,明天的捉弄对象就从惠改成钉崎吧。”
绘里花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不许对我偶像动手动脚”。
她的动作太大了,大到一把掀翻了画架,五颜六色的颜料溅了她一身,顺着她的金发缓缓流下。
五条悟毫不留情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绘里花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五条悟的心情好像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她没再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慑人的压迫感。
也就是说——
距离五条悟认识到自己行为错乱的时间不远了。
绘里花振作地想着,在五条悟去高专期间,快乐地在阳台上嗑瓜子。
磕着磕着,她就感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好像地震了一样。
她从阳台探出了个头。
结界还在,结界以下的地面却被轰开了。
有人从那里跳了进来。
白色衬衣和灰色马甲,宽阔的肩膀上披着黑色的风衣。
中原中也脖子上一看就很贵的颈饰在阳光下折着光。
他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尘,一抬眼,对上绘里花向下的目光。
【“不不不不准过来!我和你说,我未婚夫是中原中也。”】
【“他的人头可值钱了,我告诉你们他在哪,你们去抓他吧。”】
死亡的影像迅速闪回,中原中也的记忆里,那个当着他的面说要把他的人头卖给敌人的少女的脸逐渐显现。
那是他请了世界上最好的工匠雕刻而成的蓝宝石。
现在,是他收回来的时候了。
第68章
【“亲爱的白兰。”
雕刻精美的办公桌前, 少女将金发挽成高高的丸子,她晃了晃脚,轻轻地咬了下笔杆, 苦恼着应当怎样写一封格式完美的信。
她就这样托着下巴停顿了三分钟,将洁白的信纸揉成了一团, 再次扔进了废纸篓。
“我好无聊啊, 白兰。”
她写道。
“你说的中原中也好像并不喜欢我。”
-
二零零五年, 意大利的黑手党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曾与彭格列齐名的基里奥内罗家族由不过十几岁的小孩继任后,不到三个月, 被以白兰·杰索为首的杰索家族吞并, 由此重组为了密鲁菲奥雷。
区区六个月,传奇的彭格列指环被毁,那位拥有温柔的大空之炎的教父躺进黑色的棺材中,圣洁的鲜花插在他胸口处的口袋里, 陪着他永眠于地底。
密鲁菲奥雷取代了彭格列,站在了意大利黑手党的金字塔顶端。
中原中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收到了来自密鲁菲奥雷的礼物。
一个拥有蓝宝石般璀璨双眸的金发少女。
白兰杰索致森鸥外的信中,挑明了写这是密鲁菲奥雷与港口黑手党友谊的开始。
森鸥外没找到拒绝的理由。
“毕竟中也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
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尾崎红叶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尽量使得唇角的弧度保持优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身边的中原中也。
一个十字, 两个十字。
直到最后, 中原中也的后脑勺已经不知道冒出多少个十字了。
他稍稍抬起了下颌, 额前微微卷曲的赭发下, 一双蓝眸里的情绪阴阴沉沉。
“那家伙才刚满十六岁吧。”
他说得咬牙切齿,连面部的肌肉线条都紧绷着。
“我可没有养小鬼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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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意大利被一路护送到港口黑手党一个月后, 绘里花仍然没有好好地和中原中也说过话。
听人说, 他不是在出差, 就是在工作,总之就是忙得很。
看来是工作能力不行。
绘里花理所当然地想道。
毕竟她在密鲁菲奥雷的时候,身为首领的白兰每天都一副没事干的样子,唯一热衷的事情就是带着她去超市抢购限量版抹茶味棉花糖。
密鲁菲奥雷是最强的。
由此可得——
不是港口黑手党菜,就是中原中也菜。
不仅菜,而且还不懂风趣。
初到港口黑手党的晚上,绘里花热情地抱着枕头,穿着刚过大腿的睡衣一蹦一跳地穿过红色鹅绒铺成的长廊,去找了加班中的中原中也。
暖黄色的灯光下,中原中也一抬头看见她,就徒手折断了钢笔。
“你在干什么?”中原中也问。
绘里花疑惑地低头看了下已经的睡衣,又看了下柔软的枕头。
“你好笨啊。”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她毫不避讳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吐槽道。
“当然是来找你睡觉的啊。”
于是中原中也继徒手掰断钢笔后,又达成了徒手掰下办公桌一角的成就。
“回去。”
近乎呵斥的声音,绘里花偷偷翻了个白眼。
“哦。”
她瓮声瓮气地说,转身就走。
还没走几步,宽大的黑色风衣罩在了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