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立刻见缝插针:“散步散到横滨去了吗?”
乙骨忧太:“因为里香突然想说去横滨看看。”
五条悟:“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忧太想趁我不在的时候找绘里花呢。”
乙骨忧太:“里香的确很久没见绘里花了。”
五条悟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面前自己笑眯眯的学生,明明长着这么一张俊秀无害的脸,但实际上黑心的程度一点也不比他少。
偏偏他还比他多一个杀手锏。
——里香。
五条悟两指捏住下巴,开始沉思。
要不他也去哪里弄个小孩来养好了。
哦,不对,好像有个现成的。
五条悟转过头去看伏黑惠一眼,思考片刻,又很快回过了头。
惠太大了,一脸阴沉沉的,还没他可爱。
决定了!等今天晚上就去问问伊地知,有没有哪里有孩子可以捡的。
五条悟的背后突然阳光明媚,钉崎野蔷薇却一脸冷漠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他又开始打坏主意了。”
“怎么办?今天晚上还要去吗?”
“……去!”钉崎野蔷薇握拳,“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吃免费的高级寿司!”
虎杖悠仁立即抗议:“都说了是烤肉!”
“闭嘴!伏黑,你站哪边!”
钉崎野蔷薇的气势就像是只要伏黑惠站到虎杖悠仁身边,她正义的铁拳就会立即往对方头上来一下的样子。
虎杖悠仁不满地谴责了同伴的行为,“伏黑刚刚已经答应我了,你放弃吧,钉……”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腔。
虎杖悠仁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重新进到了宿傩的生得领域里。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然后机械般地扭过脖子,目光落在和狗卷棘交谈的那抹金色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先是走,然后是跑。
等虎杖悠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众人的惊异的目光中握紧了绘里花的肩膀。
“喂,宿傩。”
少年的声音是说不出的恐惧与颤抖,虎杖悠仁忽然有一种他的噩梦要重现了的感觉。
“你对迹部做了什么?”
-
两面宿傩的一根手指融进了绘里花的身体里——这件事绘里花本来没打算瞒,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被发现。
“我早就知道了哦。”烤肉桌旁,五条悟托着下巴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告诉你们又没什么用,所以就懒得说啦。”
无良教师的语气理所当然,立刻遭到了谴责。
五条悟交叠着双腿,双手环胸,满意地哼哼了一声,“不过没想到宿傩君这么早就醒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到绘里花的隔壁去住。”
禅院真希咬牙切齿:“那是女生宿舍。”
钉崎野蔷薇翻了个白眼:“他估计打算了很久了,说不定心里还因此窃喜呢。”
五条悟愉悦地扬起了下巴,“没有办法,毕竟目前能打得过宿傩的只有我哦。”
“老师。”
“?”
“我还在哦。”
乙骨忧太毫不留情地点醒了他。
五条悟哼了一声,“反正你很快就不在了。”
“不,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都会待在日本。”
乙骨忧太的这句话一出,二年级顿时热闹了起来。
少年睁开弯起的眼睛,透过五条悟鼻梁上的墨镜,径直对上对方的目光,“反正歌姬前辈主动申请了出差一个月。”
五条悟转着手里的筷子,开始思考要怎么报复歌姬才好。
绘里花没听到乙骨忧太和五条悟的对话,她坐在钉崎野蔷薇的对面,本来兴致勃勃地正和对方探讨着最近换季的时装搭配,又忽然发现,从刚才起,虎杖悠仁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都是你的错。
绘里花在心中对某个诅咒抱怨道。
“要我帮你揍那个小鬼一顿?”
宿傩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兴致,就好像下一秒他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绘里花决定暂时不和他讲话了。
“要一起去买饮料吗,虎杖君?”
“咦?”
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使得虎杖悠仁抬起头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看起来有些迟疑。
“我吗?”
“刚刚听老板说店里的饮料卖完了。”绘里花解释道。
同为女孩子,钉崎野蔷薇很快就明白了绘里花的用意。
她用手肘毫不留情地捅了下虎杖悠仁,语气十分强硬,“我要橘子味的。”
“啊?好。”虎杖悠仁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
五条悟看着自己的学生,若有所思地歪了下头。
“和悠仁讲完话就快点回来哦,绘里花。”五条悟说,“不然我就来找你啦。”
明明是句普通的话,但一联想到上次的事情,绘里花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她拉着虎杖悠仁离开的脚步都快了点。
“被讨厌了啊。”
“才没有呢,倒是忧太你,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打绘里花的主意,棘也觉得很过分吧?”
“……”
“不要威胁狗卷同学,老师。”
背后的声音渐渐淡去,绘里花在街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到了想要的饮料,虎杖悠仁两只手抱了一堆,一副想和她说什么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之前在横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只特级咒灵。”绘里花将硬币一枚一枚地投进机器里,并没有刻意回过头看向虎杖悠仁,只是自顾自地陈述道,“听家入小姐说,那个时候我的心脏好像停止了,是宿傩的手指救了我。”
虎杖悠仁一顿。
“所以,和虎杖君没有关系,硬要说的话,我还挺佩服虎杖君的。”
虎杖悠仁清澈的虹膜里映出少女有些尴尬的笑颜。
“和虎杖君不一样,在宿傩想要出来的时候,我好像压不住他。”
等等!那也就是说,宿傩随时可以占据迹部的身体吗?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
那如果宿傩恰好也在那个时候从他身体里出来,是不是会自己打自己?
想到了这个奇怪场面的虎杖悠仁张了张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皱起了眉。
“迹部。”
“啊,我注意到了。”
周围的空气忽然下降,虎杖悠仁和绘里花摆出了警戒的姿态。
街灯洒下的光辉隔绝了黑暗。
而在她的面前,突然有一道人影倒吊着下来。
“晚上好,绘里花。”
童磨额前的发丝因重力而垂下,他的额头白皙,浓浓的眉毛下,那双七彩的眼眸之中倒映出绘里花惊愕的脸。
他歪着头看向虎杖悠仁,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语气带着故作的惊讶。
“看起来是交到好朋友了嘛。”
第75章 (捉虫)
【“莲花?那是什么?”
“是夏天的时候会在池塘里盛开的一种花哦。”
“是吗?”
穿着宽大和服的孩童歪了歪脑袋, 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迷茫,金色的发丝只用一根细绳松松垮垮地系在尾端。
天明三年,绘里花只有四岁。
她是在大雪中被童磨捡回来的孩子, 也是被鬼屠杀的村庄中唯一一个幸存者。
听当时的教徒说, 童磨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在怀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却紧紧地捉住了童磨毗卢帽上垂下的带子。
小小的孩童, 在寒冷的冬季中发着高烧, 她裸露在外的手脚被冻得苍白, 唯有一张脸红扑扑的。
“因为很有趣嘛。”
坐在莲花座上的童磨单手托着下巴, 他歪着脑袋,弯着眉眼说道。
“绘里花本来怕得要命,结果一抓到我帽子上的带子就扑进了我的怀里。”
从小到大, 童磨总是被称为神子, 更甚者, 跪拜在他面前,把他当做神明来供奉。
但他还是第一次被叫成好心的和尚先生。
他的绘里花呢,虽然捡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穿得衣服也很没品味,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的教徒们用上好的布料为小小的幼崽制了繁琐的和服, 教会她礼仪,读书和写字。
到后来,他的小绘里花就变成了现在的小绘里花。
她的金发柔软, 在阳光下泛着耀人的光泽, 微微突起的眉弓上, 小巧的额头光洁而细腻。
“这是我除了童磨大人外, 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他的教徒们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语气虔诚得不像话。
童磨有的时候想,索性带着下次工作的时候也捎上绘里花好了。
但是唯有这一点,他的教徒们极力反对。
“那么,莲花是和童磨大人的眼睛一样的颜色吗?”
天真的孩童微微扬起了头,她毛绒绒的头顶从他的下巴下轻轻蹭过,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里盈满了疑惑。
童磨轻轻地“嗯?”了一声:“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童磨大人说莲花很好看,而大家说童磨大人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
小绘里花说得振振有词,童磨却忍不住地发笑。
他的胸腔颤动,引起的共鸣随着声音准确地传进了绘里花的耳朵里。
“不是哦。”
童磨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莲花是和绘里花的衣服一样的颜色。”
-
绘里花失去了视力。
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是一出生就看不见的,还是到后来生病才看不见的。
她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不管是童磨,还是极乐教里的其他人,在她问起的时候,都会耐心地给她描述事物的形态和颜色。
金色是暖融融的太阳,白色是冷冰冰的雪,至于绿色,是雨过天晴后,她闻到的青草的颜色。
孩童时代的绘里花,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先是一到秋天就会凋零的落叶,后来是在庭院之中蹦蹦跳跳的小鸟,发展到最后,绘里花的好奇对象变成了童磨。
“欸?我吗?”
被当做研究物品的童磨一点也不生气,他用扇子点着下巴,脸上带着些故作的吃惊。
朝拜的教徒在童磨聆听完他们的苦难后便感激涕零地垂着头离去,童磨很快笑起来,他走下高高的莲花台,蹲在了略显迷茫的绘里花面前。
童磨捉住了孩童稚嫩的手腕,引领着她将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是这样的哦。”
童磨的声音中明明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却又如玉般温润,绘里花恍惚之间记起教导她的侍女再三叮嘱过她的话。
——如果小姐您能看到就会理解了。
——童磨大人是神祇一样不可亵渎的存在。
孩童的指尖从对方突起的眉骨滑下,蹭过他扬起的睫毛,最后落在他弯着的唇角处。
“想到什么了吗,绘里花?”
童磨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好奇地问道。
四岁的小绘里花皱起了眉头,“在想大家尊敬童磨大人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母亲活着的时候,总说大家喜欢和尚是因为和尚会给予贫穷的人食物,但童磨大人说自己不是和尚,也没有送给别人什么。”
绘里花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老成,她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阿椿小姐说要是我能看到童磨大人就能理解了,所以我在想,童磨大人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童磨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学到奇怪的东西了啊,绘里花。”
“咦?”
“难道绘里花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绘里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那圆圆的杏眼之中,清澈的虹膜上铺着一层浅淡的灰,却仍不难看出原本像天空一样湛蓝的色彩。
以为童磨误解了她的意思的小绘里花急得连脖子都红了。
“不是那样的!”
她大声否定道。
“我才不是因为听说童磨大人长得好看才喜欢童磨大人的。”
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这句话的信服力,她一点一点地数道。
“童磨大人把我从村子里捡了回来,会给我穿好看的衣服,还会讲睡前故事……”
绘里花的话还没说完,眉心就被童磨戳了戳。
毫无防备的孩童被戳得踉跄两步,差点踩住长长的衣摆摔跤。
童磨愉悦地哈哈大笑,他在小姑娘摔倒之前把她抱起,将她散落的金发拨到耳后。
“那不就好了呀。”
只因为他天生就有白橡般的发色和琉璃般的眼睛,那对愚蠢的父母将他捧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绘里花变得和他们一样我才会生气哦。”
——请给予我宽恕吧,童磨大人。
——带领我们去往极乐。
那群姑且可以称之为人的家伙们,用虔诚而炽热的眼神望着他。
童磨安静地聆听着这一切,忍不住为他们的愚蠢落下泪来。
真可怜啊。
空有些虚假的希望的家伙,早点死去才是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