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人不叫贺文轩,叫做陆庸。
玉笙受了惊吓,又加上小日子,着实蔫儿一些。太子来看过她两回,她总是病恹恹的。
接二连三的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
玉笙对着这些照单全收,拿得毫不心虚,殿下赏她便拿着。
时候一长,殿下的生辰也马上就要到了,太子提了两嘴生辰礼,玉笙装傻给糊弄了过去,之后殿下便没再提了。
秋日里越来越冷,内务府发放了炭盆,这几日东宫十分地热闹,太子妃头一次亲自为殿下举行生辰,倒是格外地殷勤。
合欢殿中却是难得的安静,玉笙称病小半月没有出去过。
“主子,还要绣吗?”
素嬷嬷捧着茶盏上前,玉笙将针线给放下,她熬了半个月,双手都有些肿了,直接就着素嬷嬷的手喝了一口。
“就最后一点了。”
玉笙低头:“再过几日就是殿下的生辰,我之前说的,你可记住了?”素嬷嬷点头,眼神落在她手中的貂毛大氅上:
“主子放心,我们都记得。”
广阳宫中
太子妃低头亲自给殿下斟茶:“上次殿下说好喝,我去跟姑母提了一嘴,她便将她那儿的茶都给了我。”
太子低头把玩着茶盏,却是没喝。
“殿下这几日像是心情不好?”太子妃面上有些涩,她听说了,太子与玉承徽像是闹了矛盾,殿下平日里待人向来是谦逊有礼,可近几日这张脸上的黑气压是越发掩不住了。
“没有,这几日睡得有些晚。”太子斜靠在青木海棠色的软塌上,薄唇抿着有些心不在焉。
秋闱的榜已经放了出去,太子妃知道最近几日殿下看考卷辛苦,面上带着笑意,试探着又问道:“这届考生中可有殿下在意的?”
提了这个,太子的面上才算是缓了一些。
举起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他敛着眉淡淡道:“永昌侯的世子是这次的头三甲,再过几日殿选,不是个状元也是榜眼。”
每年的状元榜眼日后都入内阁,进大理寺等。
元承徽家世高,就是因为她有个大理寺少卿的哥哥,手中握有实权,殿下对待元承徽,总是照看一些。
娘家有实权,在东宫活着这才有底气。
太子妃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相反她陆家这一代着实有些比不上了,父辈的话已经是顶峰,到了她这儿兄弟不拼,她这个太子妃做的便只有听其姑母左右。
闭了闭眼,便听殿下又道:“近些日子来你管理东宫极好。”太子极少夸她,太子妃转过头,有些像回到几年前。
那段时日,相敬如宾,殿下时不时地来看看自己,实在是太令人怀念。
她心中一激动,下意识的就柔声喊了句:“殿下。”
那把玩的茶盏的手放下,太子垂眸躲开那道炙热的目光:“你是太子妃,新入东宫的几个你要适当地照看着,姜承徽上次受了委屈,你有空替孤多安慰几句。”
太子妃面上笑意僵硬了,垂下头来试探着:“据说是因为与玉承徽闹了矛盾?”
那下垂着的眉眼闪了闪,太子漆黑的眼帘中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玉承徽年纪小,娇气了些。”
太子妃抓着茶盏的手收紧,指尖都泛着一丝白。
她仰头,眼神往丁香那儿看了一眼。
后者立马出去,没过多久姜承徽来了。
姜承徽站在广阳宫的门口,知道自己这一喊下去,就是再也回不了头了。双手狠狠地纠在一起,她想起沈清云那张脸。
都是他,缠着她的兄长,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又想到自打入东宫开始,就从始至终都被玉承徽踩在脚下。
这两个人,都是她最厌恶的,今日,她只要她喊出口,这一喊嗓子下去,日后这东宫就再也见不到这两个人!
“砰——”的一声,姜承徽跪在了广阳宫的汉白玉台阶上。
头往下一磕,大喊:“娘娘,妾身要告发。”
“合欢殿中玉承徽与太医院太医沈清云之间关系不正,私相授受……”姜承徽这一喊,直接把王全的瞌睡给喊清醒了。
歪着的脑袋抬起来,王全那胖乎乎的脸上,眼睛瞪得老大。
“娘娘……”
姜承徽还在大喊,王全脑袋懵了一会儿后,赶紧哆嗦着站直,起身往下走,膝盖上面的位置都是麻的:“姜小主啊,您这是……”
深秋的天,王全活生生吓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任由冷汗滴下来,也不敢擦:“你这是要捅破天啊!”
屋子里面,姜承徽的声音还徐徐传来。
太子妃面上十分难看立马扭头,一脸的严肃:“还不快些将外面的人给拖出去,这是什么地方由着她胡言乱语?”
屋子里伺候着小宫女,小太监们手脚发凉。
丁香慌乱的点着头,转身就往外跑,急急忙忙的撞到了八宝架,上面的花盆砸了下来。
“奴婢该死!”
丁香连忙往下跪,小宫女小太监们也慌得立马跪下,室内安静得只余下呼吸声。
太子妃转过头。
太子斜躺在软塌上,握在手中的茶盏一点一点收紧了,他面上的神色无半分的变化,温润的眉眼之间似乎还是带着一丝笑意。
瞧见那模样,太子妃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殿下。”她紧张的站起来,才刚开口,就见殿下握在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
玄色的长靴落地,月变色的长袖拂起一阵迦南香。
太子垂着眉眼,从软塌上起身:“孤亲自去看看。”那道迦南香从她面前略过,经过她身侧半点也不停留。
太子妃闭上眼睛,看着那月白色的华服大步而出。
指甲陷入掌心中,太子妃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才刚跨前走了一步,身后就是一道细碎的声响。
太子妃愣神地转过头。
‘咔嚓’一声,桌面上那只殿下一直把玩着的青花瓷的莲纹杯碎了。
第117章 打脸一 一把巴掌拍的响
沈太医被王全带了静心湖,月室中。
恒亲王坐在月室内喝茶,室内的琉璃小香炉中燃着一股淡淡的香,恒亲王一手执着茶盏,一边扭头看着窗外,深秋的天湖面一片平静,几个宫人正站在湖面边,打捞枯了的荷叶。
那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敲了敲,他今日心情难得的好。
三个月前他便从北疆运了一批上好的宝马,准备这次太子生辰他送给太子,他特意挑了最好的一匹,寻了今日给他送来。
他记得小的时候,他们都是喜爱骑马的。
当时的太子,还不是太子,是他的二哥。
紫禁城的夹道悠长又寂静,很小很小的时候,像是脱去了如今这层庄严肃静,他们在这紫禁城的皇城中,也曾打马跑遍这整座皇城。
庄牧推开门走进来:“殿下,太子殿下不在书房。”
恒亲王将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出来,那道锋利的眉心飞速的拧了拧:“来的时候不是特意问过吗?”他明日要出京一趟,怕生辰那日赶不回来。
今日例行沐休,他这才带着马过来的。
那双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庄牧低下头,知晓殿下这是心烦了。
庄牧道:“奴才打听过了,殿下人在东宫之中,只是像是……像是去了太子妃那儿。”
太子妃那儿是后院,恒亲王之所以次次入东宫都是在这月室。正是因为这里离前院远,离后院更远。
桌面上的手又敲了几下,恒亲王起身,把玩着棋盒里的棋子:“那就在这儿在等一等吧。”
广阳宫
太子妃收回思绪出了门,廊檐下,姜承徽趴在地上还拼命地在哭着。
“殿下,妾身真的没有说谎,人证物证惧在。”
广阳宫的奴才们跪在地上,恨不得从未听过这些,一个个跪在地上头埋在怀中,背脊都在颤抖。
太子妃走出来,瞥见姜承徽还在那儿哭,她声音大,殿下还没出来,就闹得整个广阳宫宫上下人尽皆知了。
殿下这个时候若是说不查,绝对说不过去。
“住嘴!姜承徽你才刚入东宫多久,就开始胡言乱语诋毁她人。”太子妃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在地上的姜承徽一眼:“还不快快退下?”
两个嬷嬷上前,作势拉着姜承徽就要往外走。
姜承徽哭喊着,嗓音越发地大:“妾身有证据,玉承徽与太医院沈太医通奸,殿下为何就是不信?”
太子妃唇角边的笑意往下压了压,眉眼溢出一丝笑来。
姜承徽还是太年轻了些,胆子大,什么都敢说。
“殿下莫非是要包庇玉承徽不成?”
那一声剧烈的喊声刚落,太子殿下暗沉的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姜承徽始终盯着那双眼睛,被这谦和温润下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神情吓得心口一跳。
余下的话犹如被咽回了口中,她白着一张脸僵硬在了那。
“人证物证俱在?”
这几个字,一字一句,仿若是从喉咙里搅碎了,再吐出来一样。
姜承徽的牙齿上下打着颤,听了这话头还没来的及往下一点,就见殿下淡淡的扭过头,瞥开了看向她的目光。
“去请玉承徽过来。”
广阳宫的大殿中
玉笙来的时候,已经是坐满了。宫里面是最是藏不住事情的地方,姜承徽在广阳宫中闹了一通,她这会儿还没过来,东宫之中上上下下都知晓了。
下垂着的眼帘闪了闪,玉笙上前两步,微微弯下膝盖:“承徽玉氏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王全过来喊她的时候,玉笙正在换新衣。
深秋的天了,内务府刚送了一批新的料子来,她受宠,哪怕是不用打点,内务府的好东西也是紧着她先挑的。
玉笙这次特意挑了件水蓝色,秀坊的秀女拿去做了件粉霞锦锻丝罗裳,下面配了件藤青色的飞鸟描花的长裙。
她面上带着笑意,俏脸莹莹的走上前来,惊艳了一屋子人的目光。
“殿下?”她病了几日,太子许久未曾见她,巴掌大的脸像是养出了点肉来,此时微微弯着膝盖,趁人不注意还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先起来。”
太子坐在高位中,单手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板子,来回转了几圈,下垂着的眼帘微闪着。
他还没想好如何跟她说。
“玉承徽。”太子妃坐在太子的身侧,刚玉笙的小表情自然也是瞧见了,她捧起茶盏抿了一口,眸中神色淡淡的。
“你可知道今日为何要找你来?”
玉笙许久没见过殿下了,瞧着像是想念得紧,太子妃问了话,她才像是回过神来,将眼神急急忙忙的从殿下的脸上挪开。
摇摇头,脸颊有些红了:“妾身不知。”
年轻真是好!此时此刻,太子妃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玉承徽这鲜嫩的像是能掐的出水来,难怪能勾的殿下放在心上。
这番模样,莫说殿下,就连她也喜欢。
茶盏放下来,太子妃面上带着笑意:“姜承徽告发你与太医院太医通奸……”她顿了顿,姜承徽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喊道:“太医院的太医,沈清云。”
“对。”太子妃面上挤出几分柔和,面对着玉笙:“玉承徽,这点你怎么看?”
‘噗嗤’
谁也没想到,玉承徽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笑了一声。
太子妃面上的笑意僵硬了,眉心微微拧了拧:“玉承徽?”
玉笙掀开眼帘,目光从太子妃面上看过去,转身又挪向太子殿下:“娘娘,您看看面前这个人。”太子妃被她这一番话搞得懵。
愣愣的顺着玉笙的眼神去看向身侧的人。
太子身着月白色的长袍,斜靠在黄花梨木的围椅上,眼神微微垂着,单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板子。
这番模样,与以往并无任何的不同。
太子妃眉心拧起,面上带着严肃,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手指着下方的玉笙:“大胆,本宫问你话你避而不答,姜承徽告发你与太医通奸,你以为这是儿戏不成?”
玉笙立即跪了下来。
面上的笑意抹去,眉眼透着一股认真:“我让娘娘看看殿下,这就是在证明我的清白。”玉笙跪在地上,仰起脸,巴掌大的脸上眼珠子一眼不眨的看着殿下。
“殿下是东宫之主,更是未来的天子,地位尊贵。”
“身段,相貌,更是犹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有殿下这样的珠玉在前,那位太医院的沈太医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不跟殿下光明长大的恩爱,非要跟他偷偷摸摸的不成?”
在主位上坐着的太子,下垂着的眉眼溢出了一丝笑意,摸索着玉板子的手也不动了,垂下眼帘去看她。
只见她仰着下巴,水艳的红唇微微嘟着,又嘀咕了一句:“姜承徽自个儿瞎了眼,还想当我傻不成?”
‘噗嗤’一声,这下屋内不知是谁笑了一声。
玉承徽说的居然让人无法反驳,这殿下权势,地位,样样都有,关键是和玉承徽说的一样,身段样貌普通人难以匹敌,这样的人可不就是珠玉?
谁会放着殿下不去要,反倒是要一个小小的太医呢?
姜承徽面色早就白了下来,她没想到玉承徽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虚弱着一双膝盖往下跪。这个时候再喊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我……”咬了咬舌头,姜承徽拼命暗示自己不能上了玉承徽的当。再这样下去,玉承徽毫发无伤,她只怕是要老死在这东宫中了。
她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玉承徽故意转移话题,妾身这儿有证人在,足够证明玉承徽与沈太医有染。”
顿了顿,姜承徽又道:“还有,劳烦殿下将太医院太医沈清云一并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