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又问:“可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该如何……乡君之位……”
“乡君是长安的。”
玄色长袍从窗口直接翻了下去,没等站稳便飞速的翻身上了马,黑夜里的马蹄响格外的沉闷,陈珩驾马在一片闹市之中。
胸口喘出一口气,在寒冷的夜里仿若凝上了一层白雾,他策马在这一片天地之间,只无人发现的是那拿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他已经等不及了,他如今像是一个没有经验的猎手,明明知道要寻个最好的机会,等着猎物主动上钩。
但他也知道,必须忍耐,因为他只有这一个机会。
乡君之位是长安的,他的王妃之位也是长安的。
所有的,世间上最好的东西,只要她要,就都是长安的。
——
福祥胡同旁的闹市,晚上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刮树叶的声响,青顶马车刚停下来,朱红色的大门立马就被人推开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
玉箫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她急忙拉着人就往屋子里走:“你这是去哪了?”贺文轩昨日醉酒一晚,今日身子还没好全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去,怎么劝都劝不住。
她几乎等了半个晚上,天都快要亮了人才回来。
贺文轩垂下眼帘,看着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甩开。
俩人到了屋子,玉箫就立马捧了茶盏来:“手这么冷,喝口暖暖。” 炉子里的水烧的正开,豆大的烛光微微闪着。
玉箫那张漂亮的脸上,眼下微微泛着一丝乌青,可见是足足等了一个晚上。
“还喝吗?”见贺文轩喝了茶,她又殷勤地过去倒了一杯,微微弯下的腰在烛火下显出的身段动人又婉约。
贺文轩瞥开脸,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玉箫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今日的不对。双手捧着茶盏送上来,还问:“你今日到底去哪里了?”她跟了贺文轩几乎大半年,两人一路从扬州到京都,这么长时日的陪伴,贺文轩对她是好的。
平日里的事情,只要她问,他都会说。
他单手接过茶盏,刚喝了一杯他这回没这么渴,茶盏放在手中暖着,贺文轩道:“去了一趟永昌侯府。”永昌侯的世子爷姜玉堂是这次的状元郎。
簪缨世家,名门望族,再有一点就是……他庶妹半年前入了东宫当了个承徽。
他才高中探花郎,却一无家族为他铺路,二无老师为他引荐,要想入内阁都是难上加难,更别说是去东宫。
就如那日无午宴,他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得。
而姜玉堂却不一样,朝中大臣皆有党派,姜玉堂虽还未入仕途,但因为他庶妹这层关系,他日后定然会是太子的人。
他求着姜玉堂为他引荐,是想仗着一点同批的情分。
这是他能想到最尽快入东宫的办法了。至于姜玉堂又为何答应,那他就想不到了。
“侯……侯府?”手中的杯盖放下来,玉箫在一边又张大了嘴,这几日她先是见了那位赫赫有名的恒亲王,再是听说永昌侯府。
落在贺文轩身上的眼神有那么几分的炙热:“侯府是不是特别大?”侯府啊,她之前可是想都没有想过,这是真正的京都豪门。
贺文轩在一侧思索着,自己就算是入了东宫,又该如何去后院,又该如何去见到玉笙。
她如今是太子殿下的后妃,可外面恒亲王却是布置着天罗地网在寻她。他不知自己一番筹谋是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你还没说呢。”玉箫坐在他身侧,眼睛里泛着光亮:“侯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大?跟……跟东宫比呢?”
上次太子殿下生辰那日他喝醉了酒,回来之后还没跟她说呢。
“东宫是不是特别的好看?是不是特别大?奢华吗?” 皇宫啊,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她这辈子只怕是见都别想见到一眼。
玉箫一双眼睛泛着光亮,她太过于向往那些东西,毕竟是她之前想都没想过的。
“要不下次我带你去东宫吧。”贺文轩忽然扭过头,道。
姜玉堂答应带他引荐太子,但他无法去后院,可玉箫可以。
玉箫是女子,在他身后扮成丫鬟,只要是能见上一面,说上话就行了。
“真……真的吗?”他还在思考这个主意的可能性,玉箫却捂着唇直接激动地站了起来,嘴唇颤抖着好久才吐出两个字:“东……东宫?”
她这辈子,还能去东宫去看上一眼?
玉箫捂着心口,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真……真的可以吗?”
贺文轩只是灵光一闪,却并没有想好这事的可能性,如今看着玉箫这副样子,他不知道若是自己说玉笙就在东宫她会如何。
揉了揉脑袋,他只觉得浑身无力。
“再说吧。”毕竟太子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姜玉堂虽是答应了他,但却也没说具体在哪一日。
贺文轩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在考虑,但玉箫却是十分的兴奋与期待,以至于大半夜的都没了困意。贺文轩从屏风后洗漱完了后过来,帷帐一撩起瞧见躺在床榻上的人,顿了顿。
瞥开脸,身子往旁边一偏。
“今日你回去睡。”玉箫正掀开被褥正打算让人进来呢,闻言面上的笑意都僵了:“为……为什么?”
昨日他说他这是喝醉了酒,今日人好好的,为何还要撵她?
玉箫不明白,跪在床榻上去握他的手,两人的指尖刚一触碰上,深吸一口气,贺文轩这一次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偏殿那儿还空着,我去那儿睡。”
他随手披了件半旧的长衫,立马就推开了门。背后,玉箫看着那几乎算的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狠狠地拧了拧眉心。
到底是怎么了?秀气的眉紧紧地颦在一起,这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因。
反而,脑子里那股要去东宫的兴奋,让她暂时忽略了这股微妙。
东宫啊,不知道太子是生的何模样?
东宫里的娘娘呢?闭上眼睛,玉箫还在想,能在东宫当娘娘,也不知是怎样的天骄贵女,生的到底有多漂亮。
第138章 后宫戏 玉承徽是倒霉了些
福祥胡同的灯火久未灭,远在皇墙里的东宫今夜注定也是不会太平。
大概除了怀有身孕的元承徽之外,今晚只怕是无人能睡个好觉。哦……对了,能睡着的还有玉笙。
玉笙开始的确是心神不宁,在后宅之中生存她定然是知道子嗣有多重要,最关键的是,这还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
殿下自从成婚以来,与太子妃七八年没有动静,外面的传闻之多,流言蜚语就差直接说太子殿下子嗣无望了。
如今元承徽怀有身孕,流言不攻而破。
玉笙这半年来受宠之日何其之多?却是一直没有动静,她倒不是说也想立马就有身孕,她如今怕的是自己能不能生。
沈清云之前说过,她自小吃素,体质偏弱,就算是怀有身孕,生下子嗣也是比旁人困难。
她之前便一直没想过这事,可如今看来,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她虽心烦,却也不会一直想着钻牛角尖。特别是今日还瞧见了沈清云,知道他如今没事,玉笙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可她心情好了,却并不代表喜欢有人等她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摸上她的床。
背后那道熟悉的迦南香靠近,玉笙叹了口气,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床榻之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太子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脱下外面的长袍,迦南香随着炙热的身子拥了上来,那只手扣在了她的腰腹之间。
“没睡着?” 沙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侧,玉笙拧着眉心,往旁边偏了偏。
睡着了,被你弄醒了。
她摇了摇头,狠狠地睁眼睛强行清醒;“殿下来做什么?”外面天冷,这个点天都要亮了,玉笙的手放在扣在腰间的手上。
冷得就是一哆嗦。
太冷了,她咬着牙,将那只手给扒拉了下来:“殿下这个时候,不应该去陪元承徽吗?”
“呵……” 身侧的人传来一声低笑,声音却含着几分沙哑。
那略微有些冰冷的手在她脸颊上掐了掐,轻轻地,没用力:“吃醋了么?”这话问的,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试探。
窗外的月色笼罩不进来,帷帐里面是另外一片天地。
黄花梨木的床榻上,镶嵌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是能发光,微弱的一点光之外,别的却是看不太清楚的,朦胧的像是头顶有另一个月亮。
玉笙拧过头,看着身侧的太子。
他一双眼睛是睁着的,此时天都快要亮了,那双明亮发光的眼睛中却是瞧不出任何的疲惫。玉笙扭过头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看她。
从在广阳殿中开始,她就没从殿下的脸上瞧出过丁点的喜色。
如今在她的床榻之间,这双眼睛依旧平静而冰冷,半点都不像有多么地期待那个孩子。
玉笙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她并不知道,为何殿下多年无子嗣,却从不着急。也不知道,元承徽如今怀有身孕,殿下却是半点不开心。
她只知道,如今太子正在看着自己。
玉笙靠上前一些,两手伸出去揉着他的眉心:“殿下看起来有些疲惫。”她极少这么乖巧懂事过,稍微一不顺她心意她便是要闹。
如今温柔纤细的指腹在他眉眼之间揉捏着,太子那紧拧着的眉心也舒展了许多。
“不吃醋?”
眉心往上挑了挑,他又问了一句。
玉笙靠得越发近了,迦南香拥在整个床榻之间,她对着那张脸摇了摇头:“殿下喜欢。”殿下喜欢,她便不吃醋。
嘴上如此说,可眉眼却是敛下来,漆黑的眼帘之间垂下一片落寞。
过了这么久,面上的睡意早就清醒了,微微泛红的眼圈活像是哭过一般。
她细致温柔着,连着指腹都带着柔情,太子半靠在她怀中,亲眼看见她那双眼睛一点一点的泛红。
“说谎。”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去碰碰她。
元氏与赵氏联手,元氏怀孕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大概是太多年没有子嗣了,以至于许多东西他都要忘了。
“我……” 那指腹触上来,玉笙却像是受了惊一般,鸦羽似的睫毛闪了闪,她红着眼圈躲开他的手。
刚躲开,那睫毛轻颤了一会,又像是害怕了。
她睁开眼睛,红着脸凑上去,在他的指腹之间蹭了蹭:“你……你别生气。”揉捏着他眉心的手带着一点细微的颤抖。
玉笙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眼尾一弯,她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小心翼翼的眼神简直是在戳太子的心窝。
“我……我不是故意的。”玉笙揉了揉刚睡着的眼睛,让自己像是受了惊吓般的可怜:“我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会乱想。”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太子自然是越发地心疼。
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日在广阳宫中犹如针扎心口的感觉又来了。他伸出手,将人搂在怀中,细细密密地吻了吻。
额间传来他清淡的香味,玉笙低下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殿下……”
余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红烛摇晃,夜明珠的光仿若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今日的殿下格外的温柔。
玉笙翌日醒来,已经快晌午了。
她浑身上下都是痕迹,下床榻的时候双腿更是泛着一股酸胀感。玉笙咬着唇强行忍住才没有哼出来。
三七听见声响,赶紧进来。
“昨日殿下什么时候走的?”三七跪在地上给她穿着鞋,道:“今日一早天刚亮殿下就走了。”
沉默了一会儿,三七又道:“走的时候殿下说,中午过来陪您一起用午膳。”
穿戴好,玉笙去了外间,今日合欢殿上下主子奴才都有些不自在。
昨日太子妃在广阳殿中说晋封她们小主为良媛,后脚就被元承徽怀孕的事给打断了。今日内务府也无人送良媛的朝服来,这晋升之事也不知是作数还是不作数了。
玉笙的地位,也就变得有几分尴尬起来。
“这大好的事情,怎么不凑巧撞上了元承微肚子疼,如今闹成了这样主子无端受了委屈。”素嬷嬷叹了口气,有些为她们小主惋惜。
承徽晋升良媛,这是多大的喜事啊,如今因为元承徽怀了身孕,反倒是要藏着掖着不说,这晋封还是不晋封,反倒也是没个准话了。
“不是凑巧。”
玉笙放下碗筷,面无表情的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主子您的意思是……元承徽是故意的?”素嬷嬷眼睛瞪大。
玉笙点着头:“良媛之位就四个,如今东宫之中纯良媛资历最深,李良媛虽胆子小,平日里不怎么出来,但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
“夏良媛是刚入东宫的,家世最高,余下的良媛之位可就一个。”
太医检查说是元承徽的身孕已经有了三个月,玉笙就知道这事不简单,怀孕这样大的事,元承徽能瞒得这样紧,心思自然不是个简单的。
再加上,她如今怀的可是殿下的头一个孩子,有多珍贵自然不言而喻。
若是她成功当上了良媛,良媛位置已满,元承徽可就再也爬不上去了,所以……她自然着急。
素嬷嬷犹豫的看着主子:“那主子……您就这么放弃了?”
玉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本该触手可得的东西如今让她放手她自然是不愿的。
可是说实话,殿下就算是再不喜欢元承徽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没那么大的脸,觉得自己能跟皇嗣相比,何况,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