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蹲上前,手铐暖和了又在里面去寻烤熟的栗子。
栗子埋在炭盆中,被炭火烤得香喷喷的,吃起来十分的软糯又爽口。
“不知道。”雨下多了,有些惹人心烦。玉笙今日一早从广阳宫回来后就有些提不起精神气儿来,撑着下巴缩在软塌上剥栗子。
一颗一颗栗子仁圆滚滚的装在白玉碟中,十分的喜人。
“殿下来便来,不来便罢了。”
太子刚跨进门框,便是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下一刻人才走了进去:“早上的时候黏在孤身上,磨人的样子恨不得跟着孤上朝去,如今到了晚上就变成不来便罢了。”
冷笑一声,故意两只手伸出去,掐着她的下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善变?”当值的奴才正躲在偏殿烤火,见状一个个的赶紧都跪在了地上。
“殿……殿下?”
玉笙一瞬间仰起头,看了他许久才像是回过了神,那只手分明在掐着她的下巴,她却是分毫都不怕。反而偏着脑袋,分为亲昵的在他手心里来回的蹭了蹭。
刚还没精气神儿的人,眨眼就变得黏黏糊糊的:“殿下真的来了?”那两只手也不老实,抱着他的腰紧紧地,像是舍不得松开。
女人就是善变!
太子亲眼瞧见她变脸,从一开始的无精打采,到瞧见他之后双眼立即变得亮晶晶的。暗地里骂她蠢,半点都不知道掩饰。
但不说别的,心情却是十分地舒爽。任凭谁被这样全心全意的看着,欢喜着的,瞧见你一眼眼睛都变得发光了,只怕也是这样。
“早上的时候,不还求着孤疼你?”他心情不错,一高兴便想说荤话逗她,抬手兜住她的脑袋,来回疼惜地摸了摸:
凑在她耳边轻咬着她的耳珠:“孤若是不来,怕你想孤想得睡不着。”
狗男人,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玉笙咬着唇,面上肉眼可见的羞红了,一屋子的奴才都在,就他不要脸,跟没看见一样。
她朝着素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人都给带下去,一边将吃剩的栗子捧在他面前:“知道殿下要来,特意给殿下准备着呢。”
这栗子是她刚无聊的时候剥的,烤得正好甜香软糯的时候。太子低头瞥了一眼,有的还冒着热气。
他前几日爱吃一道栗子烧鸡,多点了几次,倒没想到她就记住了,尝了几颗味道的确不错,太子转手给她喂了一颗。
“不吃了。”玉笙偏头躲开,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刚多吃了五六碟了,再也吃不下了。”
太子见她不吃十分自然的自己吃了:“你倒是胆子大,吃剩的才给孤?”他不过是随口一言,白玉碟中的栗子也被他吃的七七八八的了。
玉笙却是撅了撅唇:“殿下您又不说什么时候来。”
“怎么?”他刚回东宫就来了她这,还不满意?碟子放下来,他去洗漱盆那儿净手。
分明有奴才,玉笙偏是要凑上去,一会儿上去给他拿这个,一会儿给他拿那个,跟在他背后像条小尾巴似的:“栗子剥半碟就冷了,冷了就不糯了,那我只能先吃了啊……”
擦着帕子的手松开,太子停下脚步,玉笙手中还拿着净手用的玫瑰露呢,一下子没稳住,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玫瑰露砸在地上碎成了一股玫瑰香。
太子伸出手,去搂着她的腰:“一整日都在等着孤?”玉笙仰起头瞥了他一眼,不吭声。他清隽雅致的眉眼一瞬间笑了起来,月白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温润如玉。
手指在她唇瓣上来回的勾弄了两下,指腹抹着她的口脂,他笑的格外温和:“看样子是真的想孤想狠了。”玉笙眨了眨眼,下一刻却是被他抱到了床榻上。
殿下说话是算话的,早上的时候说要疼疼她,晚上的时候便是身体力行了。
他面上生得温和,床榻之前却是分外强势,今日却十足的有耐心,要如何便是如何。烛火晃荡在帷帐上,照出两道身影。
玉笙抽抽咽咽坐在他怀中,一张脸哭得通红地埋在他的肩头上。疼了就咬,舒服了就咬着肩头细细地磨。
太子今日格外的温柔,哪怕是被咬疼了也只是掐着她的腰:“嘶……轻一点。”
话是这么说,却又强行忍着缓了下来。
玉笙被弄得浑身绵软,手脚无力,强打起精神从枕榻之下摸出个香囊来,塞到了他手中。
“什么东西?”
太子对着烛火瞧了一眼,随即立马就笑了。
玉笙一张脸哭得一塌糊涂,眼睛都睁不开,他却颇为怜惜地上前,在她额头亲了亲:“这是奖励?”眉心拧了拧,他又要问:
“之前不舒服?之前为何没有?”
玉笙如今只想睡,烦得要死,刚要糊弄他几句,门口却响起敲门声。
王全缩在门口,瑟瑟发抖地道:“殿……殿下,恒亲王殿下找您。”
第144章 皇兄 没人比我更怜惜她!
夜阑人静,寒冬的天透着几分刺骨的寒。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廊檐下的青石板上,一声声的只有滴答的声响。
太子跨着大步,一路往静心湖的方向走去。
恒亲王如今在月室。
月室在静心湖的湖中央,四周是一大片水面,夏日的时候倒是凉爽,可到了冬日,就显得格外的透心凉了。
王全举着油纸伞跟在身侧,瞧见殿下那半张侧脸,可谓是叫苦不迭。
刚在合欢殿,他当真儿是咬着牙,大着胆子才敢敲出第二声儿的。在玉主子这儿将殿下叫走,今日还是头一遭。
若是旁人他自然也就罢了,可偏生这人是恒亲王,这大半夜的闯进来,指不定是什么事呢?
他哆哆嗦嗦的敲出第二下,好在没过多久殿下倒是出来了,只是这脸色……雨下得有些大,王全将手中的油纸伞偏过去,大着胆子凑上去瞥了一眼。
太子殿下这张脸生得自然是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此时大半夜地被人叫起来,眉眼往下垂了垂,让人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要说高兴吧,眉眼却是带着戾气,朝前冲的脚步飞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爽快。
可要说不高兴吧,却是又时而笑一下,手指时不时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香囊。
王全刚特意瞧了一眼,只瞧见个色,旁的便是半点儿都瞧不清楚了。但见殿下这番欢喜的模样,心中暗暗的猜出几分。
这香囊指不定是玉主子给送的。
雨还在下着,静心湖的湖面上泛起阵阵的涟漪。庄牧守在月室门口等着,太子进去的时候,闻到的又是一室的酒气。
屋子里点着炭盆,倒是不冷,太子褪下斗篷走上前,先在炭盆前烤了烤手:“大半夜的自个不睡,倒是跑到我这儿来喝酒。”
低沉的嗓音里还含着沙哑,月白色的长袍上还带着一股腊梅香:“你这个年纪,是该娶王妃了。”
那修长如玉的手渐暖,倒扣在桌面敲了敲。春宵苦短,他若是有王妃,亦或者是身侧有人伺候,只怕就不会做出半夜硬生生叫人起床这样的糟心事了。
陈珩没说话,从他进门开始,那双眼睛就一直低垂着没有往他那儿看去。炉子里的水烧开了,他倾下身去拿炉子,玄色的长袖凑上来,袖摆带着一股浓厚的酒气。
太子的身子往后一靠,闻出那是梅子酿:“你若是喜欢喝,改日叫人都搬到你王府去。”
陈珩坐在黑檀木的长桌旁,正靠着窗。雨下得太大了,乌云遮住了月光,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穹上,影影绰绰。
“好啊。”他低下眉眼,那月光从他眉眼间褪去,掩住眉眼间的神色,单手拎起一边的炉子给他沏着茶:“明日我就让人都给搬走。”
茶盏送上来,那一直低垂着的眉眼也渐渐掀开。窗下,那残破的月光像是被人打碎了,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得让人瞧不清楚。
太子轻笑一声,伸出手接过那茶盏仰头一饮而尽:“今日找我什么事?”
这是半夜,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宫门早就关闭。他这个点出现在这儿,不用多说自然是翻宫墙进来的。
只是这皇宫里的侍卫再多,却也是拦不住他。
“找你……” 陈珩单手执着酒杯,水蓝色的琉璃盏里梅子香分外的诱人。他靠在背后的窗前,眼神盯着那杯梅子酒仿若出了神。
找他做什么呢?
他仰起头,看着对面,太子殿下就在他的面前。他身上常年是带着迦南香的,如他这个人的外表,温和,润泽。
可如今,那抹香味中夹带了一股清淡的甜味,隐隐的,不明显。但一个人的身上有另一个人味道,哪怕是他没经历过,但却也知道做出了怎样的事,才会连着味道都在一起。
那她呢?这样亲密相连的事,她是否也曾与他连着香味都缠绕在了一起。毕竟她在东宫,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了他兄长的女人。
“嗯?”
对面之人放下手中的茶盏,陈珩低着头,那一口梅子酒却是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其实他没喝酒,浑身的酒气是因为打碎了酒坛,染上了酒香。
他比谁都清醒。
抬手将梅子酒倒出了窗外,陈珩转过头来笑了一声:“刚那茶味道太淡,今日我给你带了一份新茶来。”他倒掉刚煮好的茶水,又重新将茶具烫了烫。
热水滚了三遍,新茶的茶香才逐渐地袭来。
他起身,双手执着茶盏恭敬的送上前。太子瞥了一眼他的姿势,接过茶盏闻了闻香:“武夷山的大红袍?”
这茶他素来爱喝,只每年的产量少,皇后那儿余下不少,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又留给了他。此时陈珩带来的罐子中,足足有皇后给的两倍之多。
眉心拧起,他还没喝,对面人却是一口气闷了:“我觉得都一样,倒是你品的出好坏来。”陈珩将空了的茶盏放下来,又道:“之前就该给你的,一直没有机会。”
这茶难寻,冬日里更是价值千金,他素来不爱喝茶,特意去寻自然是给他的。
太子低头尝了一口,眼中的神色未变:“于是就挑个半夜的时候过来给我送茶?”眸子中的神色早就冷了下来,他太过敏锐。
他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察觉到了危险。
陈珩底下头,轻笑了一声:“睡不着罢了。”身子往背后一靠,窗外的月光彻底笼罩乌云之下,陈珩的半张侧脸都在黑暗中,让人瞧不出面上的神色。
“当年,皇长兄出事,我独自去西北你可知道为何?”
“知道。”轻抿了一口茶,太子将茶盏给放回了桌面上:“你主动放弃的……”当年,洛家一场大火,连着下扬州的皇太子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国不可一日无太子,适龄的皇子就他们两人。
当时陛下虽信任陆家,却也十分宠爱舒贵妃,在立谁为太子之间左右为难。
他选择迎娶陆家嫡长女陆静好,目的自然还是对准东宫的宝座。而陈珩一意孤行,要去西北争军功。
在当时还正在立太子的时候,他这无疑是主动放弃了太子之位。
茶香淡淡的晕开,陈珩又沏了杯茶:“我那不是放弃,我那是想要的更多。”
香味涌上来,越来越浓。屋子里那股女子的清香淡去了不少:“你放弃了自由,迎娶个不爱的女子,得到了太子宝座。”
太子抬起头温和的面上表情不变,一双眼睛却渐渐寒了下来。
陈珩的双眼依旧还是看了过去,雨水打在窗棂下,低沉的声音悠远绵长:“我放弃了太子之位,远去西北离家七年……”
他一张脸融入了月色下,让人瞧不清楚情绪,声音平淡,但无人发现的是眼睛已经赤红一片:“皇家儿女娶妻生子从来由不得自己,是我太过贪心,只想着娶想娶之人。”
刀口舔血,命悬一线的日子他过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赢得太多。背了一身的军功。他原以为可以拿这些换。
他不要皇位,又立下奇功。他想着,到时候想娶谁,谁也拦不住自己。
只是命运像是给他开了玩笑,他要的人,兜兜转转了一圈,原来就在东宫里!
漆黑的眼帘合上,玄色的长袍站起来,两人面对着面,身姿相比可谓是不相上下。轻笑一声,陈珩单手揉着眉心,像是踉跄了一下。
太子飞速地皱了皱眉,到底还是伸出手将人给扶住了:“让庄牧送你回去。”
“皇兄。”
“我只要这个。”他像是彻底喝醉了,梅子酿的酒气染了两人一身,赤红的眼睛合上,叫人看不出半点的破绽。
跌跌撞撞的身影被庄牧扶住,喝醉的酒话半真半假:“ 若是有人拦……拦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彻底醉了,直到被庄牧送到了偏殿。
天边雨停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王全跟在太子身后,一路往书房走去。
“殿下。”夜寒露重,到了书房王全立马绞了帕子来给太子净手。一路上,太子板着脸,半句话都未说。
王全一直在门口等着,屋子里两人发生了什么并未知道,见殿下心情不悦,想了想,试探着道:“还能睡一个时辰,要不去玉主子那儿眠眠?”
太子头靠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心摇了摇头:“不去闹她了。”昨夜累到她了,若是将人弄醒只怕是要发脾气。
乖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绕着你转。
可若是闹得她不开心,可是要挠人的。
捏着眉心的手停下,太子低头轻笑了一声,王全刚要松口气,却见太子吩咐:“派人看着恒亲王府,看他这段时日在做什么。”
王全眼神一闪,立即点头退了出去。
天光彻底地亮了,月室的偏殿人影早就没了踪迹。恒亲王的马车停在宫外的红墙处,庄牧扶着人出来的时候,瞧见马车旁站着一个人。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雨,红墙下的水洼中全是积水。
那人就站在马车与红墙的暗处,手中撑着油纸伞,不知站了多久。藏蓝色的官服下摆早就雨水打湿,他身上披着件灰鼠皮的披风,领口的毛边早就凝上了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