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瘦马——义楚
时间:2021-05-29 10:31:27

  领口之上,那张苍白的脸没了半点血色。
  陈珩看见来人,冷笑一声,歪着的身子站得笔直,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意?
  “等了一个晚上?”
  贺文轩从暗处走了出来,眼神看向他,肯定道:“你去东宫了。”两人眼神刚对上,几乎是剑拔弩张,空气中腾飞的都是怒火。
  “更深露重,贺大人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吧。”陈珩眼神从他身上挪开,面无表情从他身侧走过。
  贺文轩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眉心狠狠地拧紧:“你疯了!你明知道你这样去,会害了她。”
  玉笙已经是太子的人,他又何必再去横插一脚?他当初特意瞒着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两人共争一女,到时候玉笙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你如何知道我会害了她?”黑檀乌木马车旁的人猛然转过头,漆黑的眼帘中赤红一片:“这个世上没人比我更想疼惜她!”
  贺文轩被他眼中的神色给震住了,迎着风口,他扭头猛然咳嗽了一声,过了许久才道:“那……那是太子,她都已经成了太子的女人,为何就不能算了?”
  这话说的轻颤,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陈珩已经低头上了马车,过了许久才马车中才传来淡淡的声响:“我等了她七年,不会这么就算了。”
 
 
第145章 斩草全天下的好事凭什么都是她……
  陈珩的马车刚入恒亲王府的时候,天才刚微微亮起。
  晨曦的微光洒下来,枯黄色的草地上积水凝成了白霜。黑檀乌木的马车停在了门口的枣树下,寒冬的清早泛着冷。庄牧站在马车旁候着,双手很快就冻得生疼。
  殿下在里面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从昨日开始,殿下几乎是一天一夜未眠。庄牧跟随殿下身侧多年,对他的心思其实也是能猜出一二的。
  说到底,这事也算是造化弄人,殿下当初前脚去西北后脚就立即派人去了扬州。但因当初的洛家被灭满门,又加上前太子也死在扬州,故而寻的时候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派人偷偷过去。
  可当时的殿下还只是个三皇子,身上无半分的实权。再加上洛家全府灭门,只余下这一个遗孤。哪怕是派人去寻,中间也费了些周折。
  寻到大小姐之后已经过了大半年,到西北的时候人已经是骨瘦嶙峋,年纪对得上,身上又挂着洛家图腾的玉佩,谁能想到这样居然还能找错人。
  寻错人还不算,七年后殿下自个儿起了疑,又派人去查,却还是慢了一步。
  殿下这寻了这么久的人,可偏偏这人竟在东宫中,成了太子殿下的妃子。虽非一母同胞,但殿下对太子殿下,自小是有兄弟情谊的。
  如今,一边是这么多年的念想,一边是兄弟手足。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放下的?
  庄牧深深吐了一口气,面前立马就凝成了一股白霜。他这个做奴才的都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殿下只怕更是难以抉择。
  “殿下,要不奴才派人去将大小姐挪到别处去吧?”或者随便寻个庄子安置着,眼不见心不烦,起码殿下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王府都不想回。
  车厢内的人眼帘缓缓地睁开。
  玄色的长袍起身,陈珩下了马车往王府内走去。他没说同意,却也没说不同意。庄牧叹了口气,只好跟着殿下继续往前走。
  刚进门,便与迎面而出的刘太医撞了个正着。
  瞧见他进来,刘太医立马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属下叩见恒亲王。”刘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张墨的徒弟,平日里也只给后宫娘娘们看病。
  一般人轻易请不动他。
  瞧见他,陈珩的眉心立即皱了皱:“你如何在这?”
  刘太医头磕在地上,万分恭敬道:“昨日来给乡君看病的太医说乡君的病情不太乐观,陛下听说后亲自下令让奴才过来给乡君看病,直到她康健。”
  恒亲王那漆黑的眼神一闪,这几日因洛长安被挡在正阳宫门口一事,早就传闻陛下与皇后娘娘闹了矛盾。
  如今父皇又亲自派太医过来,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了。
  下垂的拳头捏了捏,父皇这一遭,他竟不知是真的不将皇后放在眼中,还是……太过在乎‘洛长安。’
  身后,刘太医瞧见人影不见了才算是松了口气。他身侧的小药童立即弯下腰将跪在地上的刘太医给扶了起来:“刘太医您这番紧张做什么?恒亲王殿下又不吃人。”
  擦着额头上下细汗,刘太医摇着头:“你懂什么?”他给洛长安治病,无人比他更要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那脸上的伤痕是从何处来,断了的手腕是怎么被人捏碎的。
  还有……脖子上的指纹,那手掌的角度,还有掐下去的力道。当时,掐在她脖子的人,是真的想要她死!
  这洛乡君是恒亲王府的,除了恒亲王谁还能这么对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刘太医喉咙一滚,将心口里发颤的惧怕给压了下去。不管恒亲王如何,总之陛下是下令要这位洛乡君完好无损的。
  ——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今日一早起来总算是个艳阳天。
  玉笙一早起来才知道,昨个儿殿下从她那儿出去,便是一直没回来。这本是件小事,玉笙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可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奴才给泄露了出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到了晚上一传倒是成了玉笙伺候不当,惹了殿下生气,这才让殿下昨日半夜连夜的甩袖而出。
  三七端着刚煮好的羊乳来,搁在黄花梨木的小桌上:“如今外面都在传小主要失宠了。”她素来是个泼辣的性子,眉眼一横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主子您刚晋了位分就恃宠而骄,这才惹了殿下生气。”殿下与她们主子好着呢,三七刚从御膳房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火。
  恨不得上去将那些胡说八道的奴才嘴都给撕烂掉。
  “说便说了。” 三七气的不轻,玉笙却是半点不在意。
  羊乳刚煮好立马就被送来了,捧在掌心中还是八分烫,玉笙喝了一口烫得不行,又赶紧给放下:“你也知道都是传闻了,若是传闻都能当真,我只怕是早就被咒死了。”
  “呸呸呸——”
  三七一愣,又赶紧在地上接连呸了几声,急忙地跺了跺脚:“小主您这还自个咒自己了?这种话日后您可万万不能再说了。”
  玉笙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东宫之中看似平静,实则上却是如波涛汹涌的海面,如今她刚晋封良媛各处的眼睛都正在自己身上。
  这点小打小闹的传闻算什么,最怕的就是背地里捅你一刀的。
  她摇头,没解释,只低头将手中的羊乳一点一点都给饮尽了。自从上次沈清云说让她在羊乳里放上几颗杏仁一块煮,这羊乳果真是没了膻味。
  想到这,玉笙将空碗放下来让三七给拿下去,见她走了这才问素嬷嬷:“沈太医呢,这几日没见他过来把脉。”
  虽不知道太子为何又让沈清云入东宫,但既然殿下能让沈清云来她的合欢殿那就是对他放心的意思,何况,这宫中阴险狡诈的人或事太多。
  玉笙如今只信他一人。
  “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前日晚上永昌侯家的姜世子从马车里摔了下来。”素嬷嬷走过来,也跟着小声儿道:
  “姜世子一向是沈太医照看着,这头人病了永昌侯府的人立马就去太医院将沈太医给接了去,沈太医至今还没回来。”
  又是他!
  玉笙如今一听见姓姜的就脑袋疼,宫外那位姜世子缠着沈太医不放,东宫里,姜承徽更是恨不得日日盯着她。
  想到上次去广阳殿,姜承徽跟疯了似得瞧见她就乱咬,嘴里不干不净的。玉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袋疼。
  “那便算了。”
  她摇了摇头:“黏上这姓姜的准没好事。”
  玉笙这本是随口一言,广阳宫中太子妃才觉得头疼。姜承徽跟疯了似的,又跪在广阳宫的门前哭闹。
  大冷的天,姜承徽跪在广阳宫门前的青石板上,哭得肝肠寸断。她这几日总是不舒服,一到了晚上心口烧得慌。
  看了太医却是无用,她如今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是长睡许久都不醒。
  她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若是她死了,她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整个东宫里,她最是恨玉笙,凭什么她们都在这儿受苦,唯独只有她一人享受着殿下的宠爱?
  全天下的好事凭什么都是她的。
  她越是恨,便越是妒,也便越是想让她死。
  “娘娘……”姜承徽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玉良媛一定要死啊娘娘。”
  广阳宫中,太子妃刚从皇后那儿回来。姑母许久都没再与陛下吵闹,这次因为一个小小的乡君,倒是谁也不肯想让了。
  其实她不懂,不过是个地位不高的乡君之位,如今就惹了姑母这番的生气。
  但陛下不顾忌姑母的脸面,亲自吩咐刘太医去医治,倒是当真让她有几分心寒。姑母那儿寒着脸,她劝了几句也没劝住。
  回了广阳宫又被姜承徽闹的脑袋疼。
  “主子,要不我让小太监将人给拖下去?”太子妃揉着眉心的手放下:“你今日拖下去一次,能保证日日都拖下去不成?”
  丁香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
  姜承徽明显就是看准了有主子的把柄在手,之前一起陷害玉良媛的事,主子虽说是没插手,却也是点头允了的。
  “那……那就任由她哭嚎下去?”这还院子里还好,都是广阳宫的奴才,可如今姜承徽一看就是失了心疯。
  若是哪一日去了外面喊,喊漏了嘴,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她们主子了。
  太子妃许久没说话。
  其实她刚从广阳宫中出来的时候,袖子里的双手是在微微发着颤的。眼帘垂下来,闭上眼睛似乎还能闻到正阳宫的佛香。
  “陛下十分关心那位洛乡君,见她身子不适之后,昨日又还特意派了太医院院判张墨的徒弟刘恒过去。”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完,姑母那张脸瞬间就泛起了寒。她当时站在偏处,没瞧见,一听说刘太医便道:“刘恒这人向来是擅长调养女子的身子的,那位洛乡君我见过几回,身子一向不好,陛下此番是用了心的。”
  也就是这普通的一句话,姑母二话不说,将手中的佛珠珠串给扯烂了。
  那佛莲玉珠掉在地上撒了一地,她当时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姑母那还没掩饰下去的,阴沉可怕的一张脸。
  她阴深深的笑一声,声音像是能吃了人的骨头:“调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早晚有一日本宫会一点一点掐断她的脖子。”
  她从未见过姑母这番恨过一个人过,哪怕是陛下一向宠爱的淑贵妃,姑母都是能够容忍的。
  想到洛长安那不过清秀的脸,还有那坐在轮椅上的腿,陛下不像是看中了她想纳她为妃的意思。
  她当时被姑母这句话吓得脸色都开始泛白,等回了广阳宫才算是缓了下来。
  外面,姜承徽又再喊:“娘娘,你应该除去玉良媛啊娘娘。”
  “主子。”丁香张大了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去……”闭着眼睛的太子妃缓缓睁开,她想起姑母说的话。
  斩草要除根。
  对于不喜欢的人,杀了便是了。
  “让她出去喊。”揉着眉心的手放下来,太子妃淡淡道:“她说她心口烧得慌,便给她茶水里添些助兴的药。”
  那东西喝得多了,神志不清,如今姜承徽已经是半疯,再喝上些别的,只怕是什么话都要喊了。
  丁香不知主子打的什么主意:“这样人可就废了。”
  姑母那眼神尚在她面前,太子妃眼帘一掀开,嘲弄着道:“姜承徽最恨的是玉良缘,她若是喊着喊着不小心死了。跟本宫可无半点关系。”
 
 
第146章 巡防营 将薛记的厨子送到东宫去……
  外面流言蜚语不少,才一日就传得不能入耳。
  饶是合欢殿的奴才们知道自己主子受宠,可不免也被这些言语吓得有些心慌。玉笙便让人早早儿地将合欢殿的门给关了,不准奴才们私下去打听,眼不见为净。
  她盘算得是不错,却是漏了太子殿下会过来。
  晚间的时候透着一丝风,太子从宫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了轿撵他便快步往前走,王全跟在他身后小跑着都追不上他。
  “殿下……”
  王全在背后喘着粗气,殿下向来斯文克制,极少有这番喜形于色的时候。可今日他这才算是见到了殿下的另一面,这太子殿下上心起来,与普通的男子也别无一二。
  跟着伺候的久了,或多或少还是瞧的出来,殿下今日一整日都是高兴的。今日下了早朝,去了御膳房一趟,出来的时候面色都是温的。
  王全边想着,边追了上去,眼神却又是不可控制地落在殿下腰间坠着的香囊上。
  殿下这今日高兴了一阵日是为着这个小香囊?王全的脑门大大的问号,却是也知道这话不该问,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在打着小算盘。
  也不知这玉主子是不是在这香囊里下了什么符,时效是多少。这若是一个香囊能个管半个月,玉主子勤快些一个月做一个,不……哪怕是两个月做一个。
  殿下这样高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后也好伺候。
  王全在这白日做梦,笑的牙不见眼。跟着太子殿下脚步飞快地往合欢殿走去。刚走到那抄手游廊,远远儿地就瞧见廊檐下挂着的灯笼。
  漆黑的夜里,门口泛着昏黄的光,连着天边的月色都没这个透亮,影影绰绰照在廊檐下,如同寒风中给未归的丈夫留的一盏灯。
  太子殿下的脚步都变得快了些,王全额头跑得都是汗,咧开嘴跑着跟了上去,连殿下那骤然停下的身影都没察觉,跟着往前冲。
  直到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着,这才吓的顿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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