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指腹间的水渍。
——
“主子,下雪了。”
翌日一早,合欢殿后院的梅花相继地开了。三七推开门走进来,一双眼睛里都是喜意:“前几日就说要下雪,今日总算是下了。”
一晚上过去,大雪吹得外面一片银白。玉笙捧着姜茶喝了一口,跟着点了点头。
昨个儿晚上这一遭,她依旧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心口扑通扑通的还在跳着,好在昨日的事没人知道,就连三七都以为她只是走丢了。
“这下雪天冷,主子下次可不能再出去了。”素嬷嬷坐在一旁,手中正拿着昨晚她穿的绣花鞋:“这鞋才穿了一回,暗扣上的珍珠就掉了。”
玉笙撇见那鞋子心口就发慌,低下头假装喝着茶,掩饰住心口的慌乱。
素嬷嬷低着头,又重新拿了颗新的给她缝上去:“一大早就让小宫女去寻了,寻了一早上也没寻到。”
珍珠不比西珠,西珠不比南珠。
又只有指甲盖大小,缝在鞋子后面做暗扣的,值不了几个钱。玉笙手中的姜茶快喝完了,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寻不到就算了,指不定是在哪里丢的。”
“这东西值当不了几个钱,如今又下着雪,别让奴才们去寻了。”
素嬷嬷点着头,同时手中的鞋子也缝好了:“也是。”她点着头,瞧了一眼面前的鞋,却还是遗憾道:“只可惜原来这珍珠是一对,如今虽找了个大小差不多的,但也没之前那个好了。”
玉笙听了心口慌,赶紧挪开眼睛不敢再看,让人将鞋子给收了起来,总之她日后是不敢再穿了。
话音刚落下,门被人打开,冬青带着沈清云走了进来。
三七瞧见来人,低下头,端着茶盏立马就出去了。玉笙的眼神从她身上挪开,看向面前的沈清云。
好长时日不见,沈清云气色好了不少。他一张脸生得好,冬日里许是吃得多了些,眉目都越发的夺目起来。
玉笙笑着打趣了儿一句:“沈太医这张脸,若是个女子只怕是无人能敌了。”沈清云有段时日没来,倒也不见生分。
听了这话半点不气,反倒还轻笑了一声。他将身上的药箱放下来,眼神看向软塌上的玉笙:“比不得你。”
玉笙是真的好看,翻了年马上又要再大一岁。
眉目身段完全长开了,娇小地坐在软塌上,杏眼桃腮,琼鼻红唇,生的是越发的清丽动人,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沈清云面上带着笑意,上下瞧了她一眼,才道:“像是受了寒。” 把过脉,又开了药。
借着给她开药方的时候,玉笙没忍住,又往他袖口里去瞧。这若是旁人,玉笙定然不会那么没规矩,这举动也会惹得人不喜。
可这……沈清云如何说呢,玉笙认识他时间长,二来之前瞧过他太多无人瞧过的一面,在规矩上反倒是少了一些。
她目的太明显,捧着茶盏又不好直接说,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袖子上瞧。
沈清云收拾药箱的时候,轻笑一声将手腕给抬了起来:“没有。”那上面干干净净的,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玉笙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捧着茶盏的手也放了下来:“你既然出来了那姜世子应该没事了吧,姜世子他……有没有为难你。”
沈清云扭过头,就瞧见她眼中的忐忑。她这话问得是艰难的,极少有人知道她与姜玉堂的关系。唯独她虽是知道,却是不清楚其中的纠结。
每次她一从永昌侯府回来,或多或少她都是担忧。
沈清云心中浮出几分暖意,不可置否地被人这样关心着,是个人心中都会温暖。
她笑了笑,拿起药箱对着玉笙安抚着道:“没有。”
玉笙彻底松了一口气,唇角往上勾了勾:“上次听说姜世子从马车上掉下来了,你又被从太医院掳走了,倒是吓了我一大跳。”
长袍从她身侧略过,沈清云人走到门口还是回了头:“他是被我从马车上踹下来的,你放心。”
等人都出了合欢殿的门了,玉笙还没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
她将张大的唇给合上,眨了眨眼睛:“嬷嬷,我是不是听错了?”素嬷嬷在一侧,也是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
回过神来,却是笑了笑:“主子,您放心吧,看这段日子沈太医一日比一日好,就知道他定然是没吃苦的。”
玉笙听到这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是。”刚见面的时候沈清云瘦得跟个骨头架子似的,如今气色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低头揉了揉眉心,她笑着呼出一口气:“倒是我瞎担心了。”
心中松了口气,又灌上一碗浓浓的姜汤,昨日晚间受的寒一点一点都消退了。那雪从昨夜下起,清早起来外面就铺满了一地。
玉笙在屋子里瞧着,想着等雨停了再去赏雪。雪刚停下没多久,太子那儿便是来了人。
王全跪在地上,面上全是喜意:“殿下让玉主子去冷香园。”玉笙坐在软塌上,那一瞬间面上全白了。
好在王全跪在地上,没有瞧见,他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跪着,面上全是笑意:“殿下给玉主子准备了衣裳,让玉主子换上这身衣裳过去。”
小太监将托盘送上来,玉笙打眼一瞧,见上面摆着素白色绣着梅花的丝绸罩衣,如意百褶裙,外面一件绣着绿鄂梅的披风。
玉笙喜欢梅花,身上的披风斗篷大多都是绣着绿鄂梅的。
唯独这件却是不同,领口与袖口都是银色玄狐皮,滚了一圈细边,那上面的罩衣与百褶裙也都是掺了金丝绣成的。
细微之处瞧得见的奢华。
奴才们伺候着换上衣裳,玉笙站在镜子面前瞧了一眼,总算是想出其中的不同来。
“这……”三七是第一个回神的,凑在玉笙耳边小声道:“主子您在扬州的时候好像有过一件这一模一样的衣裳。”
玉笙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当时随着贺文轩去看梅花,与当时微服出巡的太子殿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
王全传了轿撵来,抬着她去了冷香园。
这是玉笙第二次过来了。
昨晚她心中存了事,又去的匆忙,后又遇到个怪人,根本没有仔细去看。下了轿撵,□□的才将这冷香园给瞧了清楚。
从门口看过去便是一院子的梅花,下了一晚上的雪,梅花开得是越发的娇艳。
“主子您进去吧。”
王全在门口候着,头微微往下弯,身姿是格外的恭敬:“殿下在里面等着您。”雪还在下,玉笙撑着油纸伞往里面走着。
红梅一夜之间仿若是全开了,个个枝干在随意攀爬着,娇艳似火。
一路上摆满了宫灯,玉笙随着宫灯往里面走,从如火般的红梅寻到了最里侧,火红的一片红梅林中往里走,是一大片的绿梅。
玉笙站在原地,简直是看呆了。
这远比扬州时候的梅林更加的令人震撼,一大片的全是绿鄂梅,一眼看不见头。不知殿下是何时弄的,所有的树都开了花。
绿梅清丽,比炙热的红梅更加地温婉,素雅。
也更加的难寻,这一大片的梅林中都是绿梅,玉笙惊讶之后才细细看去,这才瞧见地上土都是新翻的。
越往里面走,那一大片的绿梅林子里果不其然的瞧见一处亭子。等着脚步声靠近之后,里面的人像是迫不及待的开口喊了一声:“过来。”
声音清润又温和,玉笙没忍住,笑了一声。
凉亭中,太子皱了皱眉心,他在这等了她好久了,这么长时间却没个动静。他将手中的书放下,对着外面又喊了一声:“过来。”
玉笙的眼神落在那座凉亭上,过了有一会儿,才算是记起来她当初说过的话:“小女子无意间闯入此地,还请贵人谅解。”
她知道殿下在看,面对着凉亭,穿着斗篷的身子往下弯,对着那看过来的眼神拂了拂膝盖。
里面看过来的眼神这才满意了,太子看了眼手中的书,淡淡道:“再说一遍,过来。”
与那日相比倒是一字不差。
玉笙低着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的人果真躺在软塌上,头束紫雕金玉簪,身着月白色的华服,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把玩着腰间的墨玉。
“殿下。”
这与那日初见的场景,是真的一模一样。玉笙直接走上前,后面的也是不想演。太子这还没说完呢,瞧见人崩了,后面的直接说不下去。
他无奈地将手给放下,暗自头疼:“你怎么半点不解风情。”他这处布置了许久,结果跟他想的稍有差别。
踩在黄花梨木小圆桌上的脚收起来,他起身倒了杯酒。
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玉笙还是瞧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只那抹表情太快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想了想,玉笙想了个别的圆了过去:“但我记得那次我是被吓走的。”
殿下布置这一遭,说实话是出乎玉笙的意料。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闪过,却是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殿下是不是,对她动了一点点的心?
哪怕是一点点?毕竟男人肯花心思讨好女人,这也说明你在他眼中与旁人定然是不同。
这个结果太令人诱惑了,玉笙不想放过,哪怕知道或者等待她的是飞蛾扑火。可在这东宫中生存,再大的家室,再深的背景,却远没有拿到这个人的心更重要。
亭子里安静的异常,玉笙听见自己的心口激动的乱跳,她踩着步子走了过来,低下头倒了杯酒。淡淡的梅子香在亭子里散开。
玉笙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她仰头将那杯酒一口气灌下,辛辣的酒香伴随着梅子气在口中。她低下头,看着坐在软塌上的人,红唇送了上去:“玉笙这回却不想不离开。”
红唇凑在他面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软塌上的人斜躺着,看着她主动送上门。时间一长,玉笙有些遭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又或者是自己太过心急?
总之她是无所适从,下垂着的眼睛忽闪着,她深吸一口气略显狼狈地起身。
下弯的身子还未直起,手腕却是被人抓住了。
太子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手放在那绿罗裙的细腰上,紧紧地搂住她的腰,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压。
红唇被吻住,他细细品尝了一会儿,才道:“渡给我。”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玉笙红着脸,将口中藏着的一口酒渡给他,梅子酒滋味极好,他分外的喜欢,里里外外都品尝了个清楚,这才将她给放过。
“哪里学的这些手段?”
太子得了便宜,却还是要卖乖,让人胯坐在他腿上,手伸入斗篷中把玩着她的腰:“你那小黄文许久没写了,孤觉得你可以温故而知新,再创作曾经的辉煌。”
玉笙斗篷还穿在身上,那绣着梅花的罩衣却是滑落在了肩膀下面,屋子了点了炭盆,倒是不冷,只听他高兴后的胡话,羞耻的恨不得埋头藏在地上去。
“羞也是你,主动的也是你。”
太子倒是面无表情,唯独一双眼睛愉悦的紧:“就你这样的,倒是显得迫不及待的人是孤一样。”他二话不说,虎口托起她的下巴。
斗篷下面衣裳凌乱着,玉笙双腿哆嗦着,就见他拿了酒来。
他接连喝了好几口,全部渡给了她。温热的酒洒满了她身上,玉笙浑身都是梅子香。
“好喝吗?”一壶酒去了一半,玉笙红唇都肿了,听见他问话,眨了眨眼睛。
太子又笑了,笑意将面上的冷淡之气冲淡了些,他手指勾着她的唇,忍不住的逗弄着她的舌尖:“比刚刚自己喝的好喝?”
玉笙浑身和上下都红了,跟着点头。
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低头又灌了一口酒:“最后一口了。”他温柔极了,梅子香在两人的唇中相继散开。
轻柔的声音缓缓的,徐徐而至:
“再喝下去,孤就要醉了。”
雪下得大,到了晚间的时候红梅都被白雪给覆盖住了。玉笙是被抱着回去的,亭子那儿布置得好,倒是不冷。
只她斗篷下的腿有些打颤,太子没将人送到合欢殿,带着去了书房。
玉笙睡在书房的里间,听着屋子里面他批折子的声响,细微地伴随着炭盆的声音,玉笙撑着脑袋有些摇摇欲睡。
侍卫们进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只快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句:“恒亲王派人抬了一大箱的南珠来。”
恒亲王……迷迷糊糊的时候玉笙止不住地在想。
这侍卫不太会说话,这恒亲王再富可敌国,私库堪比国库,可南珠一颗就价值千金,恒亲王再有钱,送一箱子南珠来做什么啊?
——
恒亲王府
庄牧推开门进了屋子,对着里头的人道:“殿下,都让人送去了。”内殿中点燃了烛火,恒亲王斜躺在软塌上,指腹摩挲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珍珠正在出神。
庄牧瞧了眼睛就疼,从昨日夜里回来,殿下就不对劲。连夜的又让人四处去寻最好的南珠,私库里寻了个遍,京城上下都折腾一通,凑了一大箱子全让人送去了东宫。
“殿下……”
他又开口喊了一句,屋子里的人才算是抬起头。小小的珍珠在他掌心中只有丁点儿大,他拿在掌心中却是觉得这戳得他心口疼。
她本该拥有更多更好的。
庄牧眼皮子一跳,听见他道:“你说太子对她是不是不好。”若是太子对她不好,他抬手遮住眼帘,盖住眼眸中的冷意。若是他对她不好,哪怕是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将人夺回来!
“殿下。”庄牧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对玉良媛极好。”殿下再不承认,如今她也是东宫的良媛。
太子殿下对她极为的好,有的时候,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掌心中的珍珠来回摩挲了几下,恒亲王想到昨晚她那害怕的眼神,对她而言,自己是那么的陌生,他只见她一面,就吓得她如此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