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徽就坐在玉笙的身侧,瞧见她吃糕点吃的香,只觉得也想尝尝。她孕中之后吃得便多,无论吃得有多饱,可瞧见旁人吃还是忍不住地口齿发馋。
见了玉笙吃的香,打发了身侧的宫女过去再拿一份来,她俩坐得一前一后,可桌面上白玉糕才一份,另外一份是绿豆酥。
元承徽身侧的宫女没寻到,便直接将玉笙面前的给端走了。那碟子白玉糕放在元承徽手边,她这才道:“姐姐勿怪。”
元承徽笑得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倒不是我想吃,是肚子的里的孩子想吃,姐姐应当不会怪罪我才是。”
玉笙本吃了两块,已经准备放下银箸了,瞧见元承徽这模样,没忍住,心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她面上带着笑意,说的十分的诚恳:“只是这白玉糕说到底也算是我吃剩的,只要妹妹不介意,我自然是不会怪罪的。”
两人这你来我往,只是离的近,本以为除了两人无人听见。
但……除了站在远处的陈珩。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好一些,更何况,他又是特意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自然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刺人的本领倒是有,像猫儿似的。他低下头,捧起茶盏掩饰住唇角的笑意。
可随即,心中却是如针尖刺的一疼。这是在这东宫,本就是一群女子争夺,她无家世无背景,无人在背后给她撑腰,她能爬到这个位置,可见有多艰辛。
比起她小白花一样什么都不懂,他更希望她能够保护好自己。
只却还是又忍不住的会想,若是自己当时没有寻错人,若是自己再谨慎一些,她便过得不用这样辛苦。
他垂下眼帘,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强行压下唇角的苦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良媛这样不给自己脸面,元承徽气得要死,可想着还有外人在便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随口吃了一块白玉糕,便是恶狠狠地放了下来。
“说来也是巧,这糕点的味道与恒亲王送来的厨子手艺一模一样。”元承徽拿起帕子擦了擦唇,随即扶着嬷嬷的手站起来。
她面对着恒亲王笑了笑:“多谢恒亲王关心,您送的那厨子,糕点做得我十分的喜欢。” 元承徽说这话的时候腰杆挺的是笔直的。
谁都知道,她怀着个身孕就是怀着个金疙瘩,连着恒亲王都特意给她送了个做糕点的厨子来。玉良媛再得意又如何,她仗着年轻殿下多宠爱她几日,可除了这个背后不还是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她说这话本就是想让玉良媛掂量掂量清楚,她背后有人撑腰,而她什么都没有。
元承徽的目的自然是逃不过恒亲王的眼睛,他垂下眼帘,漆黑的神色中一脸冰冷:“元承徽说笑了,当初送厨子过来只是觉得那人手艺不错。”
两人的你来我往陈珩是看在眼中的,也越是后悔那日拿了元承徽做由头来送人。本是她沾了玉笙的光,没到底最后她爬到玉笙的头上来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那双眼睛直接看向元承徽,不留情面:“我王府没有女眷,爱吃糕点的人少,这才送到了东宫。”
身侧,洛长安的手有些紧,她情不自禁地拿了块糕点尝了一口。
“但是元承徽既然怀了身孕,日后糕点之类的东西还是少吃些为好。”
元承徽单手扶着肚子,差点儿膝盖一软倒了下去,刚腰杆还挺得笔直的呢,如今恨不得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四面八方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让她面色燥红的不知往哪里藏。
“这……”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元承徽还当这厨子是恒亲王殿下亲自给她寻的,很是宝贝呢。”
纯良媛摇了摇手中的帕子,面上带着笑:“那厨子除了给她一人做糕点,旁人是沾不了光的。”如今看来,恒亲王压根儿就没把她当一回事,是她自个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纯良媛与玉笙关系向来不错,她这是明显地打趣儿那日元承徽给她下马威的事。
陈珩捏住扶手的手一寸寸收紧。
太子妃往下面瞧了一眼,立即开口道:“行了。”家丑不可外扬,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她面上微沉着,带着薄怒。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个儿心中掂量掂量。”
一群人立即站起来:“是妾身多言了。”
这都是女眷,不可多留。陈珩将眼神从那梨花白的衣裙上挪开,弯腰起身告退。
他身姿高大,越过玉笙身侧的时候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无人看见的是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头,这才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方走去。
玉笙看着那玄色的长袍,还有那厚重的大氅,眉心一点点拧紧了,刚她没仔细瞧,如今看来这恒亲王的身影像是一个人。
像……像是梅林那日的男子。
回了合欢殿,玉笙的眼前还是那高大的身影挥之不去。素嬷嬷捧了刚熬好的莲子汤给她端来:“午膳已经让人下去备了,主子先喝口汤。”
玉笙尝了一口,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缠枝金莲汤碗放在桌面上,玉笙吩咐小元子过来:“叫你跟着的人,可还在跟着?”
玉箫那日约她过去,梅林中却是出现个男子,若不是玉笙见与她相识多年,这么一个威胁自己的人,她不可能还留着。
“在。”小元子跪在地上点着头:“那姑娘整日的哭,还挨了打。”
那男子与玉箫定然是串通的,可惜她那日连着身形都没瞧清楚。想到恒亲王,又想到那梅林中的男子跪在地上给自己穿鞋的模样。
玉笙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听着声音也是不像的……”
“主子,您这是说的什么?”冬青捧了茶盏上来,立即问到。玉笙摇了摇头,情绪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没什么。”
不管那人是谁,总之玉箫是不能留了。
由着谁带出宫才好……想来想去,玉笙只想到沈清云,低头吩咐小元子:“去找个机会跟着她说一声,若是她同意,让她跟着沈太医出宫。”
小元子点头,立马出去,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玉笙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要喝口汤,长乐宫那儿就来了人。
王全跪在地上,笑的牙不见眼儿:“玉主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东西来了。”玉笙捧着银耳莲子汤淡淡的往下面扫了一眼,下一刻嘴里的东西差点儿吐出来。
十来个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上摆着的都是狐狸皮,白的,银的,更有难得一见的赤红色。
那么多张摆在一起,一起放在合欢殿中。王全跪在地上,面上都是笑意:“都是殿下给玉主子您的,说是如今您正缺这个。”
说实话,王全也不懂,要那么多狐狸毛做什么,但殿下说玉主子需要,那便是需要:“殿下还说了,让您一个色来一个,多做一些不然不够用。”
一屋子的人谁也没听懂,唯独玉笙的脸从耳后根开始泛红,随即一点一点红遍了整张脸,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
“玉主子?”
王全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玉笙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捧着茶盏的手都在轻颤:“我知道了。”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先下去吧。”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王全在地上打了个千儿,走的时候还不忘加上一句:“殿下说了,让玉主子不要害羞,他十分期待。”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马上回去,等人走后,瞧着一屋子的狐狸毛,合欢殿的奴才们啧啧出声:“殿下这真的是大手笔,这么多全是上好的。”
素嬷嬷拿了一块给她瞧着,玉笙低下头,瞥了一眼,雪白的狐狸毛纯得看不见一丝的杂质。
“只不过……”素嬷嬷也有些好奇,举起那块白狐毛一脸纳闷的道:“殿下要主子您做什么啊?还一个色一个样?”
嫩如葱段的手哆嗦着伸出来,玉笙想了想,忍住那羞耻对着自己的脑袋比划了几下。
“你说……”她声音细细的,犹如蚊虫支支吾吾地问:“做两个耳朵放在头上,会可爱吗?”
素嬷嬷一脸的疑惑,又或者是根本听不懂。
玉笙对上那两双纯洁的眼睛,哀嚎一声将狐狸毛遮住了自己快煮熟的脸:“没什么了,都……都下去吧。”
她这话也说得出口,没脸见人了她!
都怪他!狐狸毛下面,玉笙的眼角都羞出了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变色了!!
“主子?”素嬷嬷站在软塌边上,看着主子在翻动,一脸的着急:“主子,您没事吧?”
“出去!”有气无力的一道声音响起,玉笙羞耻的脚指都蜷住了:“还……还有,拿些针线来。”
狗男人!心机狗!好狠的心!!
两手紧紧地拉扯着狐狸毛,玉笙牙齿咬得咔咔响,却又不得不爬起来,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地开始做小玩具。
——
“啪!”的一声响,屋子里又扔出一个花瓶。
元承徽回去之后就砸了半个屋子,她今日算是丢了大脸了。自打怀孕之后她便是再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怪她!”
她抬手扶着肚子,对玉笙却是越发地恨之入骨。若不是她,今日自己也不会这么丢人。
“主子。”她发火,身侧的嬷嬷等人全都吓了一跳:“您可千万别动怒,您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想到孩子,元承徽才算是好一些,可咬着牙,想到今日的事却还是气:“恒亲王便算了……”她也斗不过人家:“可玉良媛凭什么?”
她怀着身孕,玉良媛对着自己也没恭敬两分,撑着扶手起来,元承徽气得跺脚:“殿下呢?我要找殿下评理。”
身侧的嬷嬷一脸为难:“殿……殿下有事处理,说是不过来。”
“我要去见殿下。”元承徽气的不轻,要去见殿下,身侧的嬷嬷好说歹说才将人给劝了下来:“主子,姜承徽说的对,玉良媛不能惹。”
“姜承徽。”
姜承徽这几日每天晚上都在说玉良媛的坏话,奴才们听得多了,谁都能说上两嘴:“说谁跟玉良媛作对,谁就没好下场。”
“呵……可笑。”
元承徽却是不信:“她是谁?她是天皇贵女不成?指不定是哪家破落户生的。”
姜承徽起码也是侯府庶女,这么没骨气。
翻了个白眼,元承徽道:“去将姜承徽给我叫来。”她倒是要好好问问,这玉良媛到底有什么磕不得,碰不得的。
奴才们听话赶紧下去,可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不……不好了。”小太监跪在地上,一脸的惊慌:“姜……姜承徽不见了。”元承徽正在喝安胎药呢,闻言抬起头来瞥了地上一眼:
“什么叫做不见了?”
小太监可见是吓到了,白着脸道:“伺候的奴才说……说是昨个儿就不见了,一直瞒着没上报,如今翻遍了东宫都找不到。这……这才说的。”
□□无端没了个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第153章 人没了 一命换一命
“人不见了?”
半夜,东宫上下的灯都亮了。广阳宫中太子妃穿着寝衣外罩一件湖水绿的缠枝牡丹外衣坐在正位上,面露着威严。
“□□的人还会无故消失不成?”她抬手在桌面上拍了一巴掌,一屋子的人立马跪了下来。
玉笙也跪在其中,殿下不在,她吃过晚膳本都睡着了,广阳宫中又来人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才知道是姜承徽不见了。
元承徽抬手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妾身也害怕的厉害,东宫上下都寻遍了,就是找不到人。”
是她先发现的,姜承徽不在她又派人去寻了一通,确定了东宫上下都没寻见人之后这才半夜敲响了广阳宫的门。
玉笙跪在元承徽的身侧,下垂着眼帘。不知道是不是半夜被叫起,她莫名地有些心慌,袖子里的手紧紧掐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去寻!都去给本宫寻!”
太子妃那张脸上没了平日里厚重的妆容,素白着脸显出平日里没有的温柔:“无端少了个人,东宫上下都难辞其咎。”
“姜承徽平日里是狂妄了些,但是既入了东宫,就是东宫的人,犯了再大的错人也要好好的!”
“是!”
奴才们听了命立马出去,外面的侍卫们也全数出动,一时之间东宫上下灯火通明。
冬日,雪还在下着,黑夜里的月色被乌云遮住了,积雪掩盖住了屋檐上的琉璃瓦。
屋子里点了炭盆倒是不冷,玉笙坐在黑檀木的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捧着茶盏。
广阳宫的茶水不合她的口味,她有一口没一口。
雪下的越发大了,半夜里除了赵良娣之外全部出动。屋子里却是安安静静的,却是无人说话。
除了……元承徽坐在她对面,抬手扶着肚子,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她。
玉笙觉得奇怪,元承徽那眼神,从她过来开始就时不时的在她身上瞟着。
她若是看过去,元承徽又像是吓了一跳,捂着肚子眼神闪躲着往旁边看。
鬼鬼祟祟的,玉笙皱了皱眉心,懒得再搭理她。
屋子里点着炭盆泛着股淡淡的香,半夜里雪打在屋檐下面,窗棂开了一条缝隙,玉笙透过窗户看着柳树上的积雪。
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依在素嬷嬷身上都快要睡着了,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广阳宫的小太监带头,几乎是脚步慌乱地爬进来:娘……娘娘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