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的声音里满是惊慌,仔细一听里面还有掩饰不住的恐惧:“姜……姜承徽……”
玉笙从素嬷嬷怀中直起身,垂下眼神看过去。
屋内昏黄的烛火下,小太监那张脸白得像是一张纸,浑身湿透的在寒风中哆嗦着:“姜……姜承徽没了。”
屋内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玉笙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姜承徽没了的意思。
“胡说什么!”太子妃头一个站起来,温和的面上带着怒言:“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藏蓝色的太监服早就被积雪打得湿透。浸的身下的毛毯都是映出了水渍:“奴才们四处去寻,打着灯笼寻了好久……”
那奴才的牙齿紧咬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寻……寻到姜承徽的时候尸体都僵了,人……人已经没了好几日……日了。”
元承徽捂着肚子,一张脸上满是害怕,她往地上看了一眼,又偷偷的去瞟玉笙。动作小心翼翼的,像还怕玉笙发现,对着地上的小太监问道:
“人在哪里找……找到的?”
姜承徽前几日还说玉良媛的坏话,说她不能得罪,这眨眼人就没了。元承徽一想到这里,心脏就扑通扑通地乱跳,她挪开眼睛根本不敢再看玉笙一眼。
一听到这里,小太监面色开始显出几分难为,他抬起头,眼神寻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玉笙的身上。
从他看过来开始,玉笙心下就是一紧,见那小太监的神色心中暗道两声不好。果然……小太监白着脸挪开目光。
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之后才道:“姜承徽死……死在合欢殿前的那口枯井里。”
玉笙抓住桌面的手就是一紧。元承徽猜想得到证实面色也瞬间就白了。她眼神闪躲着甚至不敢看玉笙的目光,吓得自个儿都在哆嗦。
玉良媛,好狠的心。
“下雪天,那口井被雪填起来了,奴才们跟着人去寻的时候姜承徽冻得僵硬,浑身青紫,早……早就认不出全貌来。”
不知是谁干呕了一声。
太子妃那张温和的面上难看得紧,她起身泄气般地捞起个白瓷盏就砸了过去。茶盏砸在地上碎了一地,一屋子的人全部跪下。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了?”
玉笙跪在地上,察觉到四周有似有若无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姜承徽死得蹊跷,更蹊跷的是死在她的合欢殿四周。
她与姜承徽又恰好不合,这一切可半点不像巧合。
掐紧手心,玉笙便在那儿等着,果然才一会儿,元承徽就开始了:“哪有这么巧合啊。”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对肚子,害怕的根本不敢去看玉笙的眼睛。
“井口那么大,总不可能是姜承徽走着无缘无故地摔了下去,指不定是有人杀了人,故意将人给抛在里面。”
玉笙掀开眼帘,直接抬起头看向元承徽那闪躲的眼睛。
“那按照妹妹这么说,人死在了我院子门口的井中就是我杀的了?”
元承徽自然是这样的想的,只是她没料到玉笙会直接说出来。眼神闪躲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不敢再多言了。
前方,太子妃站在最高处,那双眼睛往玉笙那儿看了会儿,最后才一点点收回目光。
“行了,人都死了,吵这些有什么意思?”
她披着那件绣着牡丹花的外衣坐了下来,虽是未梳妆打扮却从依旧还是平日里那个端庄威严的太子妃。
此时,太子妃那张脸上威严之中伴随着几分的可惜:“姜承徽既入了东宫,那便是我们东宫的人。”
“无论平日里怎么样,如今她人死了我自然要还她一个清白,是谁杀的便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命还一命。”
玉笙扶着素嬷嬷的手坐下。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侍卫们上来禀告,说是姜承徽带了过来,如今就在门口问如何处置。玉笙的手心掐的紧紧的,跟着太子妃出去了。
屋外一片灯火通明,一队侍卫们举着火把将广阳宫围得如同昼日。
姜承徽就在那中央,人躺在木板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但从露出的衣服与鞋子来瞧,就是姜承徽本人。
那双鸦青色的绣花鞋上绣着鸢尾花,玉笙见她穿过。
随行一同来的还有太医,那盖在脸上的白布一掀开,身后的那些后妃们接连地吐了起来。玉笙瞥了一眼也有些没忍住。
白布底下,姜承徽那张脸有些血肉模糊。
元承徽吐得最厉害,一声声的像能要了她的命似的。她怀着身孕这些东西不能多看,立马便被人拉了出去。
她一走,玉笙的面前就空了,她又往那儿看了眼,还未瞧清楚,素嬷嬷上前赶紧将她给挡住了。
“小主是掉在枯井中磕到脑袋死的。”太医跪在地上道。
“人是自个儿摔下去的?”太子妃拿起帕子遮了遮唇,闪烁着挪开目光。
“这……”太医犹豫了:“人是正面摔下去的,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但……也不乏有可能是被人从背后推下去的。”
“是……是玉良媛!”
话音刚落下,从姜承徽的尸体后面跑个宫女,这人是姜承徽的贴身宫女,从侯府就带过来的,此时跪在地上哐哐磕着头。
一脸笃定的道:“我们主子定然是玉良媛害死的。”
那宫女哭了许久,一张脸上全是泪痕,红着眼睛对着玉笙里面满是恨意。
玉笙从刚开始过来就忐忑的心总算是提了起来,她总算是知道她那抹紧张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等着她。
她从素嬷嬷身后走出来,侍卫们手中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
玉笙那张脸生得本就漂亮,那么多人看过去也不见她丝毫的慌张。一步一步地从暗处走来,直到走到太子妃面前。
“清者自清,玉笙这些事从未做过,还请太子妃明鉴。”她身姿挺拔,跪在地上却是不见丝毫的慌张。
这是半夜,东宫又死了人,这事闹的太大了太子妃不敢轻易做主。玉笙跪在太子妃面前,阖上眼帘。
这事可见的是想甩在她身上了,如今只能等着太子过来给她做主。
太子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玉笙,眉眼轻微地像是皱了皱,语气中满是安抚:“你倒不用过于担心,这事暂且没有证据。”
膝盖跪在地上,积雪连着碎冰渐渐地渗入衣摆中,玉笙的一双膝盖冻得生疼,冬日里的冷水直往膝盖里钻,像是带着针尖往骨头里戳。
才一会儿,玉笙的脸就冻得青紫。
太子妃坐在她对面,看得一清二楚,垂下眼帘淡淡的扫了一眼,却是半句话未说。
“姜承徽死在合欢殿,这事玉良媛大有嫌疑,派一队人去合欢殿搜查,宫女奴才们等人严刑逼供……”
“谁敢!”厉声一道轻响,紧接着传来一道脚步声。雪地中,太子带着王全大步上前,直到站在她身侧。
他弯腰,扶着地上的玉笙起身。
宽大的掌心牵着玉笙的手,他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目光看向太子妃:“没有孤的命令,孤看谁敢!”
第154章 冻伤(可看) 粗长章,可看!……
年关将至,朝中要再进行清算。太子妃提前打听过,今晚户部侍郎请了殿下过去,若是按照往年,殿下最早也要翌日才得以回来。
太子妃下垂着眼神看着面前的人,月白色的华服下袖摆微微张开,他站在玉良媛面前,高大的身形将人护在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这是殿下头一次。
在她面前,以绝对护着的姿势,将一个女人护在自己的身后。
太子妃垂下的眼帘睁开,她面对着太子唇角勾出一抹笑:“殿下误会了。”太子妃是被元承徽惊醒的,此时她素颜朝天,半旧的褂子里还透着一点寝衣,在寒风之中显得格外的萧条。
她低下头先是咳嗽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姜承徽无故身亡,恰好死在了玉良媛院子前面的枯井中,妾身身为太子妃,管理东宫上下,自然要彻查清楚。”
只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提前回来。
太子妃面上带着笑意,可看着他将玉良媛护在身后的样子,笑意到底还是显出几分僵硬。
玉笙看到这里,浑身上下开始泛冷。太子将掌心中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对着太子妃:“姜承徽死了不去查她是如何死的,倒是先来污蔑人了。”
姜承徽没了,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就知道了。故而他瞧都没往姜承徽的尸体那儿去瞧上一眼。对他而言,在他派人每日在姜承徽的饮食中下药,姜承徽便跟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但太子这话却还是让太子妃心中震惊,面上的笑意都差点儿维持不住。殿下连查都不去查,就这么相信了玉良媛?她之前就知道太子是很喜欢玉良媛,但却是没料到如此地没了理智。
她敛下眼帘,眉毛拧得深深的。
地上,那姜承徽的宫女及时的上前,跪在地上拼命的开始磕头:“殿下,娘娘,我们主子消失了这么久,又是死在了玉良媛的院子附近。”
“要说与玉良媛毫无关系,这事如何说的过去?”
玉笙站在太子的身后,眼睛却是看向那宫女。这宫女倒是厉害,字字句句都透露姜承徽的死跟她有关系,基本上是咬死了她。
在场的这么多人她谁都不攀咬,倒是一口气认定了人是她杀的。
她手中一片凉意,握住她手的太子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握住她的掌心又捏了捏:“怎么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头问她。
玉笙站在殿下后面,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
殿下的一举一动,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她知道,从殿下站在她面前开始,她在这些人眼中便是眼中钉,肉中刺。
摇了摇头,玉笙随口道:“没事,有些冷。”她心中更是一片冰冷,今日若不是太子赶得及时,就光凭姜承徽的尸体出现在她院子门口,这些侍卫也要将她的合欢殿翻个底朝天。
到那时候,查出了什么,真真假假可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越想,心中越是一片荒凉,连带着面上都有些白了。隆冬的天雪下得格外地大,大家又是被连夜叫起来的,匆忙之中别说是手炉,连着披风都忘了带。
玉笙不过是随口一言,但那一直握住她的掌心却是放开。
带着暖热的披风罩在她身上的时候,玉笙才察觉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正对面,太子将自己身上的鹤氅解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玉笙惊讶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一只修长的手。
他站在她对面,头微微往下低,那张脸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修长的十指却是在给她系着披风的带子。
从那下垂着的眉眼看过去,眉眼之间都是认真。
“还冷吗?”
那披风穿在身上,还带着他刚穿过的余温,玉笙回过神来看着领口打的两个死结。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轻笑着摇摇头:“不冷了。”
她说罢,主动上前握住了太子殿下的手。
她不管这四周的人如何看,如今只要她受宠一日,这些源源不断的陷害便不会停止。姜承徽的死不会是起点,更不会是终点。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受宠,挡了旁人的道罢了。
如今她腹背受敌,只有越发握紧了他,才能在这吃人的东宫里躲开那些冷刀暗箭。掌心握住,她挤入他的指腹中,两人十指紧握。
玉笙牵着太子的手,转过头来直接看向地上那个宫女:“照你这么说,姜承徽死在我院子门口就是我杀死的?”
宫女还未说话,她下一句厉声一响,眉眼精致漂亮,却无形中的有些逼人心魄:“ 我杀的人,我弄死的,完了将尸体扔到我门口的枯井中?”
那宫女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开口,却好久支吾不出来一丝的声响。
玉笙微微仰起下巴,眼神往四周都转了一圈,唇角明晃晃地扯出一丝嗤笑。她当着太子妃的面,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若是你们主子是我杀的,那我该有多蠢?”
她极少有这样色厉内荏的时候,多数的时候哪怕是在太子面前她都是温和的,又或者小心谨慎的时候多。
可此时,被陷害,被污蔑,她也总算是敢站出来。不是委曲求全跪在地上恳求旁人彻查。
而是挺直了腰杆,捍卫住自己的清白。
纯良媛头一个走上前,在太子面前混个好感:“妹妹倒是开玩笑了,这谁杀的人敢扔在自己院子门口啊?”
她摇了摇帕子,将喉咙里晦气那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下垂着的眼睛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纯良媛眼神闪了闪,随后才道:“总之我是相信妹妹的。”
太子明显站在玉良媛面前的,有人撑腰她自是半点不怕。这场仗还未开始,其实太子妃就已经输了。
太子妃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承徽既然已经去了,到底是如何死的还是要靠太医去诊断,至于……”喉咙顿了顿,纯良媛看着地上姜承徽的宫女。
“这宫女口口声声污蔑玉妹妹,我看还是送到慎刑司去的好,动些刑,知道些什么全部说出来,日后看她还敢不敢没有证据就随意攀咬人。”
那宫女被慎刑司三个字明显吓得不清,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纯良媛不敢太得罪太子妃,说完这句话便是退了下去。太子往太医那儿看眼,随即才道:“姜承徽是如何死的,自有太医去查。”
“可这宫女胡言乱语诬陷主子,断然是留不得。”
他摇头,看都没往地上看一样,眉眼淡淡道:“直接拖下去仗杀!”那宫女连叫都来不及,便被个小太监捂着嘴,立即拖了下去。
雪地里一道拖行的痕迹,没一会儿就传来棍棒闷哼的响。
冷冷扔下这几个字,太子握住玉笙的手便往回走。玉笙的眼神从雪地中挪开,但却才走两步就软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