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按捺脾气,问旁边的都虞侯:“算出来了吗?”
都虞侯拿着安装在一根木棍上的瞄准尺,按要求把木棍抵在肩膀上,对着山和城寨瞄准了半天,又翻着手册,记着数据,估算了山的高度数据,又结合山和城寨之间的角度,仔细计算抛物线,手册上有几道例题,他最近几年早就研究透了,只是一紧张算的有点慢。
“将军,有七成可能炸到鸦城内,如果炸在山上,也能有一片落石。但炮手可能会被震的跌落悬崖。所以最好在这个地方轰炸。”
姚雄研究了一会,又问做好准备的小组:“看明白了,记清楚了,爬山就爬到这儿,不能再高。”
小组:“将军您放心,一定能在这儿点炮。”
姚雄依旧不放心:“苏轼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们这些小子在山上,打旗号也看不见,如何得知自己爬到山上什么地方?”
小组也解释不清楚,但他们再三保证自己可以做到。 “将军只管放心,倘若做不到,小人等提头来见。”
姚雄叹了口气:“你们若是做不到,恐怕要从山上滚下来。”
火炮有一个组合套装,除了计算公式之外,还带有测算距离用的瞄准尺、以及抛物线计算本和几个常用的数据。在火炮射程不足五百米的时候,本来不需要弄这个标准尺,但官家在三个月前,在被群臣劝阻说山地作战不容易的时候,就在寝殿里一顿狂翻,最后是工部找出来翻出来压箱底的样本,一种能用目测距离和高度的、竖着的、镂空带有刻度的尺子。嵌在一根木棍上,当木棍抵在人的肩膀上时,视线和尺子垂直,测量的比较精准。
这东西在二十年前就被林玄礼叫工匠们做出来,因为一点用都没有,就搁置到现在。
这本是在□□的瞄准镜发明出来之前,用来测量距离计算角度用的瞄准尺,军迷都知道这东西,在射程不行的时候用不上,一旦射程足够远,就成了决胜关键的尺子。
通过实际试验证明这尺子很准。
涣城,天水寨,鸦寨,裹儿寨,金城,这五座西夏城池相距不远,其中有四座城寨在秋收粮食和戒备宋朝进攻之间难以抉择。鸦寨不担心这个,这破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种不了粮食,只关门守城。
攻城势如破竹,守城的坚不可摧。
城头上丢下去的滚木礌石能顺着斜坡一直往下滚,杀伤力比平地上高的多。宋兵顾着躲闪和蹲下用盾牌抵挡滚下来的木头石头,攻击之势稍缓——他们并不是进攻的主力。
这次进攻的战术不是靠人海堆上城头,靠的是人海掩护下的推到城下的火炮。
姚雄作为边关单独领军的将领,在回京述职时曾有幸被官家安排去火器营观看火器演练,看完那次之后,就魂牵梦绕,一直都想指挥打一炮试试。
另外有两支小队背着将近四十斤的虎蹲炮,还有十斤一个的炮*弹,拿着镰刀、朴刀,一路披荆斩棘往山崖两侧攀登上去。这两支小队都由善于采药的山民和番兵组成,背着几十斤东西,在没有路的山地斜坡上攀爬,对他们来说不算难。
虎蹲炮只有二尺长,射程仅有五百米。根据抛物线简单计算的结果,应该能擦着山崖,顺着山势,落进鸦寨里。
山民番兵背着竹筐,没入稀疏的树林中,缓缓向上方移动。
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西夏城中发现,发现了也会被当成瞭望、扔劝降信的人。
搬上来的木拒马能挡住这些滚木礌石,就在城下五十米处,城下往城头上射箭,等着山坡下更多的军械运上来。
战争就这样同时成五座城池开始。西夏其他边关的军队按兵不动,随时准备应付新的敌人。
大宋发起的攻击有效,炮火轰炸到城墙上时,炸的地动山摇,黄土飞溅,让西夏兵以为神佛发怒,雷公下降。但厚实的夯土城池没那么容易被打破,打掉了两尺厚、一丈直径的一个坑,坑后面还有将近两丈的厚度。
火炮的威力不可谓不强,夯土城墙是坚硬如铁,刀砍斧剁都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但这威力还不够,放了两炮就热的像是要烧起来的红铜炮身不能持续攻击,距离轰破城池还距离很远。
准度也不足以瞄准城寨的大门,大门其实不大,外包铁皮,里面是硬木,姚雄知道现在城门洞里一定填满了土和石头。
梁章台在带人飞马赶路时得知了消息,他知道时刚好是发动进攻的第二天,不敢迟疑分毫,继续带人往前狂冲,绕过交战区域,从还没开战的银城穿过去,到了宋朝边关城下,表明来意:“西夏王命我送一封信给大宋的魏相公。魏相公不久前出使西夏,与我主商量了一些事,你们都知道吧。现在我有急信送往魏相公处。”
两国交战也不阻碍来使,边将主动派兵追上魏相公一行人,他很快就顺利见到了魏季礼。
魏季礼见到这个一路颠簸、满面尘土的年轻人,真是满脸往下掉尘土,西北的沙尘不是跟人闹着玩的。又问明白了原委,他大喜:“好!迷途知返,未为晚矣。随本官前去见驾。”
……
林玄礼还在凤翔府打包行李,告别知府衙门门口最好吃的豆花店——又吃了两大碗。喝着当地特产的西凤酒,准备带一些苹果回去。衙门里的厨子会做很好吃的臊子面,学了一招。
此地更有名的是钱儿肉,驴鞭切片,中间有洞,形状如同铜钱。
官家不介意吃这玩意,但知道这东西劲儿大,地方官也不敢把这种污垢之物端上桌来,只是提过,见官家不置可否,就没端。
当地还有一些水灵灵的美女,官家虽然不能干什么坏事,却可以微服私访,跑去尽情的听她们唱歌,西北民歌未经删减之前,火辣大胆,什么话都能唱出来。
林玄礼心满意足:“真是靡靡之音啊。《国风·郑风》大概就是这样的。”
[这就是昏君的快乐吗?听美女和帅哥对唱小黄歌,真滴快乐。]
[记了几首歌词,回去逗小豪猪玩~哥哥爱你~]
[这种歌真是不能带到宫廷里。我现在就是女主播的榜一大哥啊,啧啧,真有点爽。]
搞黄总能平复人心中的任何问题,如果不能,就加上打架和喝酒,林玄礼带着一个熊猫眼,心中一片安宁,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
魏季礼就在这时候带着梁章台出现在知府衙门外:“去禀报,魏季礼回来了,带来了西夏使者,一切都正如官家所愿。”
官家刚听完了上午份的黄歌,正在知府衙门里批阅奏折。朝廷里目前为止没什么大事,也就是某地暴雨遭灾毁掉了要秋收的庄稼,某地爆发泥石流阻碍交通,南方第一季的庄稼已经收了刚刚种下第二季的粮食,京城中的官员任免通知,外加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官员互相弹劾,有人从政敌的诗句中发现了对朝廷怨望的词句。
林玄礼把发现怨望诗句的人批了一顿:朕连李进都能忍,这又算什么呢?不要小看了朕的心胸。怨望的也就是抱怨几句,真有怨言的人早就辞官了。
翻到下一本,就是李进严厉批判官家最近流连勾栏之地,听歌花费了近百贯的事情,说的就好像国将不国一样。林玄礼再批示骂他:没去御驾亲征就知足吧! 朕在治国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休息时间你还管我玩什么?没耽误正经事就闭嘴,朕是体察民情民风,你心脏。
王繁英说太子妃的人选正在进一步缩小,40近20,赵森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看起来心思都在朝政和学习上,以及他申请单独去火器营视察,希望叔叔不要多心。
又看到狄谏上的奏本,这次仅在三百亲兵的保护下启程回宫时,问官家行不行,还要调动多少厢军保驾?林玄礼:够用了,大宋海晏河清,三百禁军足够。
太子的奏本简述了最近三天的朝政,还有:琉球和日本的使者前来,恳请宋主能约束国民——点名说是方腊和李蒜等十几个人,不要总去抢他们的岛屿、码头和银矿。琉球想要购入火器和战船,想求官家恩准。儿臣好奇日本为什么不探听火器的消息,命管驿暗中打探,日本人竟然认为火器不需要修行,粗俗可鄙,是下等人的玩意。
林玄礼摸摸下巴,对日本历史的记忆来自于电影,似乎在剑戟片里确实充满了对□□的鄙视,正经人谁用枪啊,就要武士那个装逼劲儿才带劲呢。但是要不要卖给琉球呢,那是一个独立岛国,很小,一直很努力,也没什么钱,后来还被日本吞并了。
童贯冲进门来,欢呼雀跃:“官家!大喜!魏季礼去谈的事儿谈成了!魏相公和西夏使者就在门口。”
“真哒??”林玄礼欢快的扔掉奏本:“让他进来!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没说实话?这可不该,我都下令开打了!”
[爽死我了!!逼迫西夏割地赔款感觉比出兵占领还爽,不仅有攻城略地的快乐,还有种白占便宜的快乐。诶嘿。]
[别说什么打老实。没有那个国家会被打老实。唐朝打周边诸国,大宋打西夏,中国打印度越南美国,老实时间不超过五年。]
[西夏和大宋交战多少年,互有胜负,现在他被我挤兑的割地赔款,这倒是真有什么在天有灵,他们可太爽了。]
魏季礼进门来拜倒在地:“幸不辱使命,官家威德庇佑,大宋国运昌盛,西夏王愿意割让城池了!”
“好好,你起来说说之前为什么派人禀报朕,说西夏不同意?朕已经下令开战了。”
魏季礼如实说:“臣离开西夏行宫时,西夏王确实是不同意,不知何故,臣回到大宋境内的第二天,西夏派遣使者追上来,说情愿割地,以表歉意。”
林玄礼:“嗯。叫他进来。”
在旁侍奉的秦御史和中书舍人齐声道:“官家且慢!”
“官家,叫西夏使者进来见驾,岂不是让他知晓了官家的行踪?”
林玄礼微微一笑:“这不碍事,把他扣下不就得了。”
梁章台被人带进来时,以为要见魏相公、这次战争的主帅还有经略安抚使,进门去却只见到一个英俊的三十岁男子坐在书桌后,薄娟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两条雪白但骨肉粗壮、筋槽明显的手臂,三十多岁的男子不算年轻,这位却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质,魏相公坐在旁边下手处。不用人介绍,他也明白了这男子的身份,立刻跪拜:“外臣梁章台叩见宋主万岁。”
林玄礼戏谑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史官:……不太合适,真的不合适。
梁章台略有点尴尬。这是唐代才子韩翃寻找在安史之乱中失散的美妾的词,拿来戏谑他的名字,颇有些轻蔑侮辱。奈何身负重任,只好忍了回去。用美妾柳氏所做之词答复:“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宋主派人发问,有怜惜之意,西夏朝廷上下,无不感激涕零。只可惜有小人作祟,我主一时之间乱了方寸,魏相公好话说尽却无功而返。魏相公走后,群臣不在聒噪,我主思量再三 ,觉得魏相公说的是正理。还请官家下令收兵,商议割让城池的事。”
林玄礼爽的差点抖腿,克制住了:“很好,很好。你说吧。”
梁章台道:“我主自幼仰慕宋主,上次未及面谈,匆忙离开,这次有了机会,我主愿宋主驾临边关,两国再续百年之好。”
林玄礼: [区区西夏王,还想让朕亲自去吗?]
[但是好想去啊]
[给他脸了。万一他刺杀我怎么办?李乾顺这家伙很阴的。]
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有呢?”
梁章台诚恳又谦卑的说,还要慢慢商榷是哪几座城池,以及希望暂时停止交战。
林玄礼沉思再三:“朝中国事繁杂,朕不能在此久留,很快就要回去。魏季礼全权负责此事。”
魏季礼心里其实有点懵,感觉西夏有什么不肯明言的阴谋,但是官家对自己委以重任,自己身为丞相,又促成此事,实在是避无可避。只好躬身:“臣领旨。请官家示下。”
林玄礼摆出一副很流氓的气质:“李乾顺能想明白,这是好事儿。但是嘛,开弓没有回头箭,倘若朕下令出兵一无所获,岂不令将士们寒心?鸦寨和金城已经被攻破了,就这么着吧,这自己打下来的城池可不算是割让的,西夏割让的五座城池么,魏季礼你负责议事,会盟,签订盟约,歃血为盟,都是你去就行了。”
梁章台大惊:“宋主!这话从何说起,外邦小国礼数不周,官家暂开天恩,饶过一遭。”
林玄礼含笑点头:“只要西夏不再派遣奸细,挑拨我叔侄之情,两国还能再续旧好。”问题是两国没有什么旧好。
屏退了梁章台之后,知府刚好匆忙赶到这里。
魏相公和沈知府都劝官家,既不能亲自去见西夏王,也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离开。
林玄礼摆摆手,不采纳建议:“明天上午,按计划启程。你们扣住西夏使者三五天,这几天之内,不许让他们往西夏传递书信,更不许透露朕的行踪。哼哼,朕只是离开凤翔府,你们要故布迷阵,让西夏使者以为朕表面上启程回京,实际上亲赴前线指挥。也要让他们怀疑,朕可能是表面上赶赴前线指挥,实际上回京的。能做到吗?”
沈知府:“……能。只要将饮食供奉按时送往前线,奏报也送往前线,出西城城门再转道回来,他们就会相信的。”
“聪明~”
……
五天之后,官家终于回到了熟悉、热闹又平静的京城。
边关战火对京城的气氛毫无影响,一行人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平时很聪明的宫门使突然傻乎乎的,盯着官家看了一会,确定是他,迷茫:“官家,您不是去亲征西夏了吗?”
正准备进宫面见皇后和太子的官员们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看了过来。
林玄礼大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区区一个小国,犯不上亲自指挥战争。把兵马带过去,玩了十几天,安排好战事部属,就回来了。呦~徐绩,你还好吗?眼眶这么黑,愁的么?突然发现,我若是西巡,不知要多少仪仗跟随,一路上繁琐铺张浪费,这借口用的多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千字。下午补上……有更新提示时记得来看哦感谢在2021-03-22 17:45:58~2021-03-23 03:4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锦 20瓶;桃子、好天光 10瓶;2741387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