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和牌九都没发明吧?
现在还流行双陆。
今日的规则是输几点就以此韵为第一个字,找一句古诗,不许用数字,说过的不许重复。不赌钱,赌的是说不上来的就出去跑圈。还挺文雅的。
已经玩了一上午,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跑过。
林玄礼以一定要让六哥出去活动一圈为动力,赵煦以一定要让弟弟们出去跑几圈为动力,赵似就想看看他们榨干全部古诗词之后,自己能写什么诗顶替进来。
三人草草吃了中午饭,继续一圈圈的玩双陆,一直玩到日暮西斜,御侍们点燃蜡烛。
兄弟三人,每人出去溜达了三、四圈。
林玄礼一脸庆幸的扶着门框:[虽然我文化不行,但是我打牌行啊!]
[真有初一和小伙伴们熬夜打牌的感觉。]
赵煦愿赌服输的溜达回来:“天黑了,明日再战,我晚上还得看会书。玩的我腰疼。”
赵似:“今日说过的诗句,明天还能再用吗?”能用就没什么意思,不能用又要逼死人,回去我连夜给从一到九的这几个数的韵脚写几句诗出来留着用。
商量了一下,不行。
仨人回去各自翻书、写诗,凑了一篇小抄揣在袖子里,再战。
第一天全用古诗,第二天用翻到的古诗和自己新写的支应了半天,第三天中午。
“不玩了,跑不动了。”
林玄礼得意的啃着冰糖葫芦:“六哥,您要是不攒二十圈再出去走,也不会这么累。”
“出去一趟就得穿大氅、风帽、棉靴,回来还得脱。太费事了。”赵煦这次脱了大氅风帽,坐在椅子里:“哎,赌博真是伤身。还不如赌钱呢,哪怕让你把内库的钱都赢了去,也不算什么。”
赵似:“那还了得,哥哥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是十一哥会送回去么?”
林玄礼和他相视一笑:“以我爱惹事的风格,还有御史们拿我搪塞差事的次数,六哥可以每次罚我三百贯,要不了多久,就都罚回去了。”
“哈哈哈”赵煦想的其实是他不会要太多,只取适量,或是继续讨要名人诗画、汉唐兵器,也不会真搬空我的内库,那里面多少布帛、存粮、黄金白银铜钱铁钱呢。搬来搬去,不知道要有多少损耗、“今日天色很好。一会召王英进宫来陪你玩,好不好?也让我看看你们平时怎么玩。”
过年时本来要看摔跤作娱乐,仁宗还喜欢看女子摔跤——穿得很少那种。
“好哇!我正想找她玩呢!”林玄礼等了一个月,憋不住了:“六哥,按理说我不应该问关于官员任命的事…但是,此时此刻,苏轼也该回来了吧?上次被我牵连在内,我虽然给他寄了些东西,总觉得于心不安。”
[云中谁寄香肠来,糕干礼盒,香满西楼。]
[李清照要是听说我抄袭她还没写出来的诗,得写词骂我,骂三篇。]
[现在刚过去,还没吃到荔枝吧。]
赵煦笑道:“你还不知道么?我昨日任命他做礼部尚书,现在的礼部尚书顶了吕大防的位置,吕大防么,做完山陵使就该致仕了。旧党胡乱攀咬牵连人,不用理由,这和你无关。他们结下死仇时你还没出生呢。”最后给他一个体面,让太皇太后比较喜欢的臣属送她走。
奇怪,任命官员的事满朝皆知,佶儿怎么不知道?
林玄礼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我喜欢的胖子,他要回来啦!他在历史上回来过吗?有!做了几个月礼部尚书,同时他弟苏辙被贬走了,兄弟俩往返没能相见。对,整个宋史我就对宋徽宗前后最熟,这段可以确保的。后来章惇救了苏轼一次,然后才去的海南岛。
[我想给苏东坡唱一首《假行僧》。]
[他的一生真是个公路片。]
“一会我和王英切磋时,您别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面见君王会害羞的。”
赵煦:“是吗?她打你的时候可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管。你是怕在我面前丢脸吧?”再过几年,你们要是还打架,真有可能打的珠胎暗结,到时候还得让向娘娘善后。厮扑么,要么是男男,要么是女女,这男女搂抱在一起,不论美丑的,都有些尴尬。佶儿都快十一岁了,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赏玩一会腊梅盆景。
王繁英又是一副男孩打扮,穿着素净的蓝袍、腰上系着一条孝带子,入宫来了。
全京城都在为太皇太后戴孝。
她第一次见官家,好奇的往上一瞄了一眼,不禁暗暗点头。好气度,有君王的风范,只是元气弱了一些,气血不足。
赵煦也是第一次见她,瞧见面貌微微一惊,长得倒是俊,单眼皮的大眼睛,高鼻梁,叫人想起木兰辞,真是‘安能辨我是雌雄’的一位小娘子:“在屋里铺上垫子,你们就在这里切磋,朕亲自检查弟弟的功课。”
林玄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王英!我前两天新研究了一招,特别好!专门能克你那点小伎俩。今日把你摔了,别有人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王繁英的疑惑一闪而过,想起来了,表演性切磋前必须的气氛烘托,表情有点微妙的嫌弃,晃着脖子,把垂下来的孝带掖进系好的腰带中:“你今日不输的那么快,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各去了大衣裳,里面都是夹衣外罩毛茸茸长坎肩。
林玄礼摆了个太*祖长拳的起手式,第一式双抄封天、第二式冲步双掌、第三式回首双刁,大开大合,出拳准,下蹲稳,足下生根。
摆了一个非常黄飞鸿的姿势。
王繁英也很配合的摆了起手式,双手穿插招式,掌、爪交互,虎虎生风,双手往前同时一插,几乎要打出音爆。一副马上就要撕碎对手的样子。
赵煦坐在旁边端着小茶盅观战,本来看弟弟高高壮壮的,好像一定能赢,可是王小娘子这一插,快如雷霆,还带着风声,又叫人拿不准主意了。紧张的放下茶盅,觉得这场厮扑格外叫人紧张。
林玄礼看她的招式有一点像金硬流唐手,但是也不确定,两辈子都没见过唐代的唐手什么样。
“除了要害和脸不能打之外,不拘什么招式,只管领教!”
王繁英也想要这样,点点头:“请赐教!”
二人同时出手,林玄礼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弹踢她大腿外侧。与此同时,王繁英也是箭步上前,一掌就向林玄礼的脸。
同时拉近了距离,林玄礼这一脚的威力就不再了,要脚背、脚踝扫中才有威力,起腿时准备的不是顶膝,而王繁英已经挤到他抬起腿时膝盖的位置。这一掌要是被打中了,脸上得肿几天。
林玄礼慌忙把腿落地,往下一潜,又怕她拿膝盖迎击自己的脸,左手拦腰一搂,右手往下要绊她的膝盖窝,一捞就能摔个屁墩:“说好了不打脸!”
王繁英另一只手正在下面等着他,不能让他往下抓到自己的膝盖,小臂卡在他脖子上往上顶着下巴,林玄礼往后仰头闪避躲,她继续往前跟进,尽力不让他低头:“虚招!打实了算我输。”
林玄礼暗恨自己不够狠心,拼着被抽一巴掌,就能先赢一回合,划算的。别人天天说我金尊玉贵,我还真信了!?只觉得自己现在脖子被卡住,仰着头,双臂下垂摆动,活似一个大猩猩。
稍稍僵持了一下,悄无声息的把手抽回来,格王繁英的手臂。
两人四条手臂,纠缠格挡在一处,飞快的试探进攻,试图找对方的破绽。
结果都觉得磕碰的格外疼痛。
盛年时和人切磋,筋骨皮肉都有多年训练,肌肉耐受力强,筋膜厚,骨头都受惯了冲击。现在只是强度不够的训练,训练的时间还短,身体承受不住心里对自己的要求和记忆中的自己的强大。就像是失去腿的人会在十年后还感受到幻痛,林玄礼和王繁英过了十年,还是感觉自己如前生一样强大。
林玄礼:[我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妈的她骨头嗑的疼死老子了。]
王繁英:[神说的对,人总是生活在错觉之中。我的力量还差得远。]
一对眼神,不约而同的搭上肩膀,开始摔跤。这个不那么痛。
搭着肩膀,转了没三圈。
林玄礼腾空而起,啪叽落地。拍着屁股爬起来:“六哥你别急,她就比我强了一点点。”
赵煦紧张的攥着手帕:“朕看不止一点。”我只学了一点骑射,也看得出来她主导了局面。
林玄礼笑道:“要不然我干嘛找她玩呢。”
[林哥你这个大傻逼,玩了三天双陆棋,没好好练武,还信心满满的跟人打架。]
[都退步成什么样了,丢脸,丢了两辈子的脸。]
[我从来没输的这么快过!]
王繁英狐疑道:“看你的步态,你最近都没有好好练习。是居丧期间吃的清淡,无力也无心练武么?”
林玄礼立刻借坡下驴:“正是如此。唉,我好伤心啊。”
不对,不对,今天都没有那种发力感。我的力量呢?一荒废就溜走了。
稳稳心神,摆了一个起手式:“再来。”
王繁英转了转手腕,眯眼一看,看他身边纷乱的气息都落定,看起来是收敛了心神。当即一掌直插他心口,这一下要是戳中了,他的胸口和自己手指头大概一样疼。
林玄礼用了自己前后练了二十多年的——八极拳。气沉丹田的发了一声擤气,动如绷弓,发若炸雷。左手迎上前缠她前手,右手用了小架迎敌,说的简单的就是一记上勾拳,却勾的很低,有点类似于寸拳,打的是肚子。
王繁英侧身闪过,这一拳擦着后腰,打的热血上头也不觉得疼痛:“好!”
赶着她这一躲,林玄礼换做劈挂掌,追着她就是一顿大开大合的追击。
太爽了,打了这么多次就没这么爽过。
吓得御侍战战兢兢站在官家侧前方,唯恐两人打糊涂了,伤到官家。
王繁英心说似你这样运用灵活,你要么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要么是上辈子浸淫已久,得修炼了二三十年、窥见门径,登堂入室才成。“好!”
“哈!”林玄礼一看追击的见效,疾风骤雨,她无力反击,心下暗喜,以压倒性的优势使了八极拳的‘迎门三不顾’,专门用压倒性的优势打人用,正面对敌,双拳能攻上中下三个位置。
王繁英不管这些,猛地双手一弹,力从后背往双掌涌来,伸手就要给他一个双峰贯耳。
双手猛地从左右一拍双耳,这一下拍中,就聋了。
[可以和九哥组成聋瞎组合!]林玄礼只能抬双臂格挡。
王繁英突然把自己的重心暂且落在他身上,以他格挡之力旋转了半圈,左脚被在林玄礼的脚踝后,双手还和他纠缠着,右腿提膝一顶小腹。
林玄礼往后撤了半步,被她脚腕一绊,重心稍微一错,就被撂倒在地。
赵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成,我不看了。”
太紧张,忘了喘气。
胜负几次反转,这还只是两个小孩子比武,战场上千变万化,更危险。
林玄礼心说这也没有个拳台、八角笼什么的,六哥你倒是有点危险:“哥哥别走!您将来选拔武将,不得瞧他们演武么?”
赵煦刚站起来要走:“自有武举选拔人才,又有世家子弟。”
林玄礼躺在地上嘿嘿笑:“武举是考弓刀石马步剑,还是考别的?”
诸位,现在的武举,考的是策论。准确的说,是通过体测之后,由策论决出最终名次。
赵煦缓缓坐了回去,想起上午玩双陆时,用了一句写郭子仪的诗。
力挽狂澜的大唐汾阳王,是武举选拔来的人才,可没考什么策论,他考的是力气异于常人。取武,主帅容易有勇无谋,取策论,又怕是纸上谈兵。
想到这里,拿旁边碧玉盘里的佛手砸他:“你还夸下海口,要领兵出征,到现在连个小娘子都打不过。”
林玄礼坐起来闻了闻香喷喷的佛手,提神止痛:“我有一计。将来我领兵时,让她当先锋官。”
赵煦:“真是不思进取。你在中军宝帐,等人夺来人畜,你只管置办庆功宴吗?”
然后就在哥哥眼前被锤爆了一次。
小豪猪会做人,最后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让了他一局。
但是身高体重都压制对方,最后对方打了个三比一,也不露脸。
朱太妃派人来请官家过去议事。
赵煦只好离开。
林玄礼坐在地上喘气:“王英,我想请你算一卦,帮我算算命运。”
王繁英:“你近来想做什么?”
“晒暖。还有火器营。我惦记着火器营足有五六年了,一次都没见过。”古代兵器史跟我说宋代火器很牛逼的,我还没亲眼见过。
王繁英掐指一算:“丙火明明一太阳,原从正大立纲常,洪水不独窥千里,巨焰犹能遍八荒,出世肯为浮木子,传生不作湿泥娘,江湖宛水安能克,惟怕成林木作殃。”
“什么意思?”
王繁英附耳低声道:“你想重立纲常。你说什么是水?你我来此人间,必是天意点拨。我还有一句良言相赠。”
林玄礼看她不说话了:“你又想要什么?六哥给我的米芾字帖被你拿回去赏玩了一个月,我总怀疑你送回来的是假的。”
“小郎君几年前得到的那条猎犬,见到你就扑,现在还养在五坊中。我想要。”
“你要活的还是要熟的?”妈的每个月过去哄它好几天,亲手喂肉,这畜生就想咬我!
“要活的。”
“行。”
王繁英:“郎君若想与官家兄弟不疑,有一桩要紧的东西,千万不能碰。那就是火器。”
我知道火器能打的更远、更准、威力更大,能让别人研究,你不能。
能顺位继承皇位的官家亲弟弟,又受宠,又习武,又要参知军事,还要在京郊研究一炮能更远更准的火器,这是什么滋味?就算官家不起疑心,架不住三人成虎。
林玄礼惊出了一身冷汗,抬手揪住她的袖子:“真是金玉良言。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王繁英微微一笑:“我自算自命,将来你能救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