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走进屋,拉上门后环视四周。
“有点小。”
她评价了一句。
床是单人床,勉强可以肩并肩躺下两个人。床的斜对面是卫生间和衣帽间,卫生间旁边是浴室。
浴室里面有一个老式的浴缸,淋浴喷头搭在浴缸边缘,没有滴水,很干净,看来这个房间已经为他们留了挺长时间了,之前一段时间都没人住过。
另一边有个小厨房,厨房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口锅,和几包零散的茶叶,没有用来做饭的食材,如果想要开火,就要自己去买菜。
莫攸将外套搭在椅背上,他说:“原本一个人住的房间,要塞下两个人,当然会觉得小。”
莫攸说得很客观,安卡却不乐意,他好像在埋怨她一样。
安卡站在他身后压着他的肩膀,用手指揪他肩膀上的衣服。
“不愿意住?”安卡说得理所当然,“不愿意住你也可以不和我住呀,回去和袁海一起,你让他睡地上,他肯定不敢说不。”
莫攸的衬衫被揉的有点皱,他回身,看着安卡的眼睛说:“你这是挑刺。”
安卡扬起头:“那又怎么样?”
莫攸看着她,沉默两秒,表情绷紧,突然没什么征兆地倾身上前,扣紧安卡的后颈,低头吻了上来。
温热的呼吸掺在一起。
他很用力,安卡被压着肩侧抵在墙上,下唇有些发麻。
安卡顺势闭上眼睛,心里一阵愉悦。
莫攸这人终于明白,她故意挑刺的时候,是想要什么了。
进步明显。
……
“你不刺激我就不高兴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能否认。”
最后的阳光终究还是离开了茶馆,天色暗了下去,只剩下天边有一点蓝色和橙色交叠的混色。
安卡的下巴搭在莫攸的肩膀上,若无其事地绕开话题:“你觉得袁海今天说的话要怎么理解?”
莫攸声音低低的,末尾有一点生涩的颤动:“这个时候别说别人。”
安卡笑,生怕火烧得还不够厉害一样:“我记得谁说过的,在副本中就专注副本的事情,别想些其他的。”
她拖长声音,重复着莫攸曾经说过的话:“副本时间不长,分秒必争……莫攸,你就是分秒必争来做这种事的?”
安卡若无其事地问着,手指抚着莫攸的脸颊,往后划,直到贴上他的耳朵。
莫攸紧了紧眉,好像在忍耐什么。
耳后温热的地方被冰凉的手指触及,细细密密地一阵发麻。
“你别说话了。”
“为什么?”
莫攸:“……”
安卡在他耳边,继续轻声说着:“我们莫队是多正经的人,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摇?是不是?”
莫攸低着头,紧紧望着安卡略带笑意,又有点水光的眼睛。
怎么会不动摇?
莫攸背光,安卡看不清他的表情。
阴影中,他紧紧攥着安卡的手,手指穿过,十指相扣。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揽着她的肩膀,继续低头吻着。
安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半推着走进浴室的,迷迷糊糊之间,有花洒的水淋下来,她眼前一片白色的蒸汽。
浴室的门被“砰”地关上。
有点响,这比平时更大的关门声,代表莫攸此时的情绪并不怎么稳定。
安卡突然间听见这样的声响,又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肩膀微颤,很快又被莫攸压紧。
她笑:“这么急?”
莫攸:“你看着我。”
“我看着呢。”
莫攸的眉心处有晶莹的水滴滑下来,落到安卡身上。
他抿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攸清楚,安卡太擅长该如何拆解他,将他拆到只有心脏暴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都化为无形。
她让他必须去面对,他喜欢她、并且经不起一点挑拨的事情。
可是他却做不到同样的事情。
即使安卡像现在这样,距离极近地站在他面前,他还是看不清她、像是隔了些什么。
莫攸黑色的头发被水浸湿,垂下来,贴着额头。
他试图抬手握拳,重重敲在一边坚硬的墙壁上,去纾解内心的情绪,安卡却像是预知到他会做什么一样,抬起手,包住了他的拳头。
关节抵住掌心。
温柔和刚厉融合。
安卡的声音好像是能救命的药:“莫攸,我好喜欢你,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你才会相信,但真的好喜欢。”
莫攸的后背重重抖了一下。
衣服被水浸湿。
花洒的声音停下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浴室亮着淡白色的灯。
浴室门的磨砂玻璃上,多了几个参差不齐的指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外面是各种各样的霓虹灯招牌,红红绿绿的,挺热闹。
安卡突然伸手拍了下床板下方,看着刚刚走下床的莫攸。
静谧中响起声音。
“莫攸!”
“……”
“你刚才偷拿我的账号卡。”
“已经还给你了。”
“你还给我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把巫术盒子拿走了?”
“是。”
莫攸的承认毫无悔改之意。
安卡扯着嘴角质问:“你挺厉害,现在和我上床还带着目的了?”
莫攸停住手上的动作,摇头:“我没有。”
“你有。”
莫攸:“……”
安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队长?”
莫攸:“认。”
“认,你现在就把巫术盒子放在我这里。”
莫攸把脸藏在黑暗里:“那不认了。”
安卡被气笑,她拍亮旁边的灯,盯着莫攸平淡的表情,咕哝了一句:“下床不认人。”
莫攸:“……”
第150章 宁神静气 我不都夸过了吗……
灯被调亮了一点。
安卡走下来, 赤脚踩在地毯上,往窗边走去,窗边有两株长得不错的绿植, 沿着窗框攀爬, 由于是夜晚,叶子垂了下来,没什么精神。
莫攸从浴室出来后,看见安卡的举动,也打算走过来,却被安卡制止了。
“你就站在那里。”
“怎么了?”
“我们模拟一下当时的场景。”
莫攸停住脚步, 他对安卡突然谈起副本的事情, 有些意外。
“当时, 袁海和陆言、陆讷之间的距离, 大概就是这么远, 五米左右, 袁海说, 陆讷坠楼后, 他看见陆言的表情很震惊, 很意外。”
“但是,可以想象到, 如果陆讷坠楼的瞬间, 陆言面对的方向,肯定是玻璃一侧, 也就是说,当时刚刚进入房间的袁海,应该在陆言的背面,不可能看见陆言究竟是什么表情。”
安卡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睡衣, 睡衣的下摆盖住了膝盖。
随意自然的装束,并没有影响到她认真的表情。
莫攸:“你觉得袁海在说谎?”
“倒也不能说得这么肯定。”安卡视线倾斜,看向街道上的霓虹灯光,“还有一种可能,袁海看见有人坠楼后,惊慌失措,所以,他对于陆言的判断,不是根据亲眼见到的事实,而是根据过去的经验。”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陆言和陆讷是兄弟,弟弟坠楼,哥哥的表情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并且,后来他冲上去,看见陆言拼命敲打玻璃的动作,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了。”
莫攸走到安卡身边,把自己手中的水杯递给她,他将窗帘拉紧,说道:“所以,陆讷坠楼时,陆言第一时间的反应,没有人知道。”
安卡点头,静默片刻。
她说:“袁海的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不认为他会是凶手,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莫攸抬起手,把安卡翘起来的头发压回去。
他说:“还有一点值得在意的。”
安卡偏头,淡黄色的灯光将她的鼻尖照亮了一小块。
“什么?”
莫攸看向她:“你有没有注意到,袁海在提到玻璃这个词的时候,总会停顿一下,好像在刻意修正自己的思维。”
“注意到了,我以为是他对当时的事心有余悸。”
安卡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有点甜味,应该是加了什么东西:“里面有什么?”
“宁神静气的。”
安卡笑容中带着危险:“你觉得我很暴躁?”
莫攸当然不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也有助于恢复精神,缓解疲劳。”
安卡不怎么相信莫攸的答案,她将话题重新带回正事上:“你觉得玻璃这个词有问题?”
莫攸点头:“袁海是有意篡改什么,他说话时的状态,是由于记忆和语言不符合,而出现的短暂停顿。”
“他想说的不是玻璃。”
安卡的眼神有几分锐利:“是窗户。”
莫攸:“并不是像袁海说的那样,玻璃完全无法打开,很可能,案发的时候,那里就是一扇窗户而已,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为了掩盖事实,换成了不可打开的玻璃,袁海或许是受到了威胁,又或许是不想要沾染是非,所以没有说出真相。”
“他很可能什么都看见了。”
安卡说道:“但未必是凶手。”
莫攸轻应了一声。
安卡笑着看向他,目光中有几分探究:“你怎么这么熟练?”
莫攸不知道她指什么:“哪方面?”
安卡笑出声:“你觉得呢?因为……记忆和言语不符合,而出现的短暂停顿。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所以袁海一说,你就想到了。”
莫攸轻微皱眉:“正常思维。只是你没想到而已。”
“是吗?”安卡晃了晃杯子,半阖着眼睛,“你说我不正常?”
莫攸:“……”
他将身后的窗户拉开一点,让风吹进来。
“你怎么又开始了?”
还没有平静几分钟,这人就又开始抓他话里那些微不足道的漏洞,拿这些来当做吵架的筹码。
安卡保持着刚才的笑容:“生气了?”
她将手中的杯子递到莫攸手里:“生气了可以喝点,宁神静气。”
莫攸:“……”
安卡自顾自走到床边,一个人占据了整整一张床,她抬起脚,压住尽头的挡板,说道:“你觉得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
“就是袁海说,有人怀疑他拍了当时现场的照片,追着他要。”
莫攸:“说不定真拍到了。”
“不像吧?看袁海的样子,好像倒了天大的霉一样。如果真拍到了,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时隔一周,如果他有照片,以他的性格压不住的,肯定早就交易出去了。”
安卡思索着:“但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有人怀疑袁海。”
莫攸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闪光灯?”
安卡看向他。
莫攸继续说着他的猜测:“如果当时突然有闪光灯亮起,或者有快门声响动,场面很混乱的情况下,凶手看见了袁海胸前挎着相机,肯定会怀疑是他拍的。”
安卡坐直身体,原本被莫攸压回去的头发,此时又不安分地翘了起来:“但实际上不是他拍的,而是另外一个人?”
莫攸说道:“未必是真的有人拍照,可能只是有人模拟了闪光灯的效果、或者模拟了快门的声音,来扰乱视线而已,将凶手的注意力集中在袁海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攸语气平稳,表情认真谨慎:“这个人从某种途径知道了,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坠楼,但他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死者会以怎样的方式坠楼,所以,他用了这么一种方式,想要引出凶手。”
安卡的眼睛闪过一点光:“案发之后,谁在锲而不舍地追查袁海、想要拿到照片,谁就是凶手。”
莫攸:“嗯。但这人可能也没料到,追查袁海的人很多,甚至还混入了一群和案件无关的人、社会媒体。”
安卡双手交叠拍了一下,很赞赏莫攸的推测。
“你挺厉害的。”
莫攸没想到安卡突然间说出这么一句,指尖麻了一瞬,他默默偏过头,将水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避开安卡的视线。
他压平语气说道:“才第一天而已,很多事情还不能下定论。”
安卡盯着莫攸的表情,感觉很有意思,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挺厉害的。”
莫攸重新直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
安卡没有继续难为他,笑了下,收回视线,总结目前他们听说的情况:“现在我们知道名字的人……记者袁海,因为替同事顶班,偶然被卷了进去,很可能目睹了案件发生的过程,但他也隐瞒了一些事情。”
“死者是被采访人之一,叫陆讷。”
“陆讷坠楼的时候,他的哥哥陆言就在他的旁边,这人也是被采访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