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玥哭腔一止,她没听懂:“母亲……”
徐氏未答。
沈汶正巧过来问徐氏安,一来便见她们俩神色不得劲,“母亲、玥儿。”
“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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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正苦恼着,她愣是没能从沈执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问他跟人发生了什么冲突吧,他不答,要是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也没个声儿。
好吧,他心情不好几乎是摆在脸上的。
但是姜眠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姜眠对沈执的固有印象便是纯情还爱红脸,却没见过如今一身阴沉的模样。
她翻出沈执的手掌捏了捏,沈执却低下头,盯着被她握着的那只手,声音轻得不像话:“……方才,我是想朝她脸上划去的。”
姜眠呼吸几乎要停了,“……你说什么?”
他却没回答,温温和和的笑道:“姜眠,待时日得报,我将他们杀尽可好总归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的。”
那句话刚落音,系统警报声突兀响起——
“警报!警报!情绪值下降一点,当前总情绪值为19%!”
“情绪值有继续下降迹象,宿主请及时做出应对措施!”
姜眠瞬间懵了,她怎么觉得沈执要一瞬间黑化了?
急起来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不行啊,你的手怎么能沾上那些人的血,妈妈不允许啊!”
第17章 他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
沈执唇边的笑意突然一止:“妈妈是何意?”
沈执转场转得太快,听见他的话,姜眠意识才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口气解释不出,憋得个面部狰狞,“就是呃,夫人的意思,对!”
姜眠突然觉得自己很机智,眸光闪闪:“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沈执深邃漂亮的眼中似乎闪过些东西,他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乖乖的点了下头。
姜眠见他的反应,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料下一秒,沈执面上又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对,不能脏了手。”
“那我便先他们都抓起来,叫人一刀杀……不,要关起来一刀一刀割,看他们血流不止哀嚎不休……对了,刚才那名女子,要用刀将她的脸划破,划上数百刀,将她的容貌毁了,这般就不会——”
沈执的眼神游移至她的脸上,目光沉沉。
姜眠并未注意到,她听沈执的话听得毛骨悚然,整个背后都冒出了冷汗,原来即使有她的干涉,沈执的内心还是处于一片黑暗吗?
她抓住他的手臂,试图劝解:“沈执,你听我说……”
沈执缓缓地眨眼,他的目光飘至她水润的唇上,蓦然地想再看那两瓣红唇一张一合,他道:“好,我听,你说。”
“……”
他答应得太干脆,就连目光都是赤|裸的满是自己的身影,反倒让姜眠不知如何出声了,她努力想了想,认真道:“沈执,你要记着,错的是他们,不是你,无论如何你不该为他们的错担责。”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大梁律法惩罚那些犯错的人,公公正正活着,好吗?”
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她只希望还得一个清白后,沈执不被过往的仇恨束缚,不被杀障迷眼。
沈执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没听,他看着姜眠的眼睛,眼神有些迷离,半天才道:“可是我——”
姜眠耐心地问,“可是什么?”
沈执凑近她的脸,“可是我……”
姜眠以为他要悄声说,凝神去听,忙不迭感受到了少年郎略高的体温,他轻颤的羽睫逼的越来越近。
姜眠慢慢瞪大了眼,杏眼里似融了一抹水汽。
那两瓣微凉柔软的唇轻轻擦过她右脸上的疤痕,像蜻蜓点水,然后脑袋一歪,枕在了她的肩上。
不动了。
好一会。
“沈执,喂?”
姜眠从脸颊温度忽高的状态回过神来,轻轻拍他,“你还好吧?”
沈执还是没动静,他挺拔的上身倒在姜眠肩头,像一只巨大却十分乖巧的狗,安静得不像话。
系统怯怯说:“宿主啊,他睡着了。”
睡着了?
侧着脑袋去看,确实看得出那双眼瞌上了。
姜眠忍住满腹的质疑,将人小心翼翼的将人从肩头弄下来,脑袋轻柔地挨在枕上,又将被褥给他盖好。
看着他的睡颜露出几分安静和柔软,她的疑惑放到了最大点,脑中质问起系统。
“你给我解释清楚,沈执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系统一身汗毛飙起:“原因刚刚得知,因为反派原先是要走上黑化道路,但由于宿主的干预,导致反派由内而外的变化,现在出现了某种介质的扰乱,迫使这些黑暗的情绪和反派的神经发生了共融,所以他突然呃,变态了……”
“不过宿主您不用担心,在我们系统局拼命地维护下反派已恢复正常!您的情绪值回来了,还额外增长了五个百分点,当前总情绪值百分之二十八!”
它求胜欲极强,郑重下了结论:“宿主!今天的你,又漂亮了!”
姜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若有所思地伸手拍了拍脸。
正在此时,院内传来一声怒吼——
“沈执!”
冲进来的沈汶怒色冲冲,一眼也没留给姜眠,径直朝着床榻上的人咬牙切齿:“你对国公府的小姐做了什么!”
“我奉劝你老实点,安安分分呆到死,不要给我惹不该惹而的——”
“闭嘴啊!”
姜眠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神经吼这么大声把沈执吵醒怎么办,神色变得十分不耐。
她坐起身,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只身一人,提着刚才那把匕首朝他走去。
沈汶被她一声插话气得睚眦欲裂,“你说什么?”
不过是安平侯府一个小小的弃女,竟敢这样对他说话?
姜眠离他愈发近,气场却毫不输他的,匕首随手一转,划出漂亮的弧线,“该老实的是你吧?”
姜眠嘲弄一笑,“提醒你那个妹妹少来招惹,若是再来找事,我也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沈汶冷笑:“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我先对你的好郎君做些什么?”
姜眠对他的威胁全无畏惧,“你尽管来——只要能同圣上交代。”
姜眠算是看穿了,沈汶除了能吩咐下人让沈执处境艰难些,根本不敢对他下狠手。沈执军功在身,且皇上还未下罪,难保不会哪一天想起他的苦功就此原谅他。
沈汶显然被她的话激怒,顺势而言:“他不行,不是还有你吗?”
姜眠没想到他还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来了,挥着手上的刀子,眼神警戒:“你试试看!看谁先死!”
沈汶微不可察的后退一步,盯着那雪白的刀刃,咬牙含恨,“姜眠!我已知晓你联络外人送食蔬之事,我且告诉你,人已经被我赶走了,这等机会,休想再有!”
瞧见姜眠神色流露出一丝紧张,他的目光变得阴狠,“想吃好东西?这辈子也别想!”
他不知道,姜眠紧张的只是有关轮椅,听沈汶语气,看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暗暗松了口气。
她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事情败破的害怕:“你不得好死!罗刹早晚将你这恶人收了去!”
沈汶才不畏惧这种话,冷冷一笑。
正想再警戒一番,外头突然来了人喊他:
“二少爷!您在哪?不好了!”家丁的声音断续传来。
沈执拧眉看了姜眠一眼,三步做两,甩袖走出了屋子。
那家丁一路追过来,此刻见了主儿,顾不得抹汗,急急道:“大事不好啊二少爷,夫人她、她摔倒……流产了!”
第18章 你赶着上来认我当儿媳,我还……
沈汶一瞬间脸色变得难看,抬步便走出去,“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摔的?!”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夫人几日来一直心神不宁,听丫鬟回报江氏夜里有时还会哀伤恸哭。
妇人多作愁思,他只觉得烦躁,但怀的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儿,前几日二皇子那派来的太医还诊断出是个男婴,生下来便是他的嫡子,他自当在乎。
何况江映月乃江家独女,能生下嫡子两府之间自然也会高兴,现在……都成什么事了!
家丁疾步跟在他身后,屈着腰支支吾吾道:“二少夫人饭后和丫鬟去院外消食,晨间方落过雪,出去时正是雪水相融之时,地上湿滑,便……”
“府医呢,摔倒便保不住了?”
“府、府医亲口所言,已经叫人备药了。”
沈汶眼里满是戾气。
姜眠也很惊讶,当日意外见到江映月和奸夫会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没想到如此珍重腹中孩儿的女人真能下得去狠手。
当然,偷情不对,这毋庸置疑,但做了诸多肮脏事的沈汶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宿主,请您跟上去看看情况!”
姜眠皱眉,她不太想去,这又关她有何事:“不行,沈执还没醒呢,万一他醒了看不见我怎么办?”
系统很快回答:“他不会这么快醒的,您放心。何况,刺探敌情、摸清沈府结构的大好时机,宿主您怎错过?”
姜眠想了想,觉得可行,二少夫人小产之事足以让大半个侯府兵荒马乱了,没人会注意她,“那行吧,依你所言,去看看。”
说到底,原文中沈执黑化后所报复的人当中她还只见了其一呢。
沈汶匆匆离去,她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不动声色,丝毫不慌。
姜眠这才发现,定北侯府内不少地方门庭挂上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彩绘雕琢,连地面也清扫的很干净,处处洋溢着喜气,这才想起来年关将至,沈府人已经在作过年的打算。
想来只有她和沈执的住处是冷清的。
哼!都是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沈汶到达院子时,里面已经乱作一锅粥了,数名丫头进进出出,端出了带有血水的盆帕,汤药一碗一碗送到了里面。
断断续续的哭声和讲话声传至沈汶耳中,一靠近,浓重的血腥气传来。江氏在层层叠叠的窗幔之中,一面忍着痛,一面哭得厉害,“孩儿,我的孩儿……大夫、大夫我求求您救救他……”
在江氏身边救治的女医大抵是个脾性大的,见她闹得有血崩的症状,呵斥:“闹什么!再动莫说能不能有下一个,大的都保不住,不要命了!”
江氏哭喊:“我只要这一个,只要这个啊!”
沈汶乌青着一张脸,听着那些话,隔着床幔轻飘飘的略了一眼便离开。沾了血的屋子阴气重,他不忌讳着点,要是坏了他的气运才是真正的大事。
江映月这妇人,也实在上不来台面了些,性格忸怩也就罢了,连一个胎儿都保不住。沈汶沉沉的磕上了眼……若非江家巨万的家赀,他又怎么殚精竭力娶来这么一个人。
明明如今以他的地位,什么样的找不着?
倒不如此前便选个贴心懂事儿的。
沈汶往堂屋走去,徐氏坐于首座,脸色并不好看,一身宝蓝如意绣的马面裙袄,遮住了些头上的珠光宝气,脚下不远跪着一个穿绯色衣裳的丫头,流着泪却不敢出声,脸上有指印,肿的已经不太能看了。
是二少夫人的贴身丫鬟青儿,事发之时她陪在江氏身边,却没能没能扶住江氏。
“没用的东西!”沈汶眼神阴鸷,冷得似毒蛇。
他走去,问也不问,缠金丝的黑色靴履踹在她身上,十足十的力,人立即飞出去几丈远。
青儿倒在地上,痛得浑身痉挛,呻|吟不已,她想爬起可又摔了下去,最后吐出了一口血,艰难道:“求、求二少爷给奴婢一个机会,夫人身体不好,还需要我照顾……”
沈汶并不理会朝徐氏示意,“母亲,你看着处置。”
徐氏揉着额,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弄得她头疼,“行了,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江氏也真是命丧得很。年节近了,这等不吉利之事草草过了就是,江府那儿先瞒着,莫要冲撞两方的喜气。”
沈汶应下了。
姜眠只听了一点儿他们的谈话,几乎就要受不了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江映月的婆婆,一个是丈夫,这个妇人小产,可刚刚整个说话的过程竟无一人提及到她的安危,不仅如此,还要对她真正的会担心她的亲人隐瞒。
沈汶若是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姜眠可以预设到江映月的结局了,大概是……死。
姜眠不知不觉对江映月带了几分同情的色彩。
女医终于从江映月的屋中出来,人很高挑,远远看着有些瘦骨嶙峋,她手边提着药箱,神色冷淡的吩咐侍女:“药按着方子上去抓,服半月,一日三次,少一都不行!还有,小产后不能吹风,莫叫她哭,整日哭哭哭的,那破身子还要不要?”
虽然口气凶,但说的是实在话,姜眠看见这样的同行,忍不住生出些亲切的意味,可惜她在现代就是个儿科大夫,现在这样一个环境实在很难派上什么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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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趁着现在这个时间点溜了出去,不期然地被侍女看到了,可是主子刚出完事儿,又跑前跑后的忙活,提不起精力应付一个脸生还无关紧要的人。
姜眠也不知自己朝哪个方向走的,路至中途,遇见了几个人走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他一身深色的官服,体型微微发胖,眼下浮肿,面部中支的颧骨略高。
很疑惑,姜眠竟然从他脸上看出了刻薄两个字。